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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卓尼尔野人谷(1)

布雷德先生心中所想的“明天的行动”,全部建立在舒波茨和莫里克的身上。如果他们能够与戴恩斯取得联系,这个行动就会是撤离计划;如果没能恢复联系,这个行动就是攀登卓尼尔山。在布雷德先生心里,比较倾向于全员撤退。昨天他又损失了杰特里弗斯,尽管没有人怪责他,可他心里却一直耿耿于怀。只是,昨天下午休整过后,舒波茨和莫里克的努力,被证明是白费力气。到了晚间,布雷德先生、兰伊和哈肖贝恩开了个简短的会议,综合各人的意见。兰伊的态度变得异常谦和,但像以前一样,不失坚决。他强烈建议在无法与戴恩斯恢复联系的情况下,继续向卓尼尔山前进。既然没有退路,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完成这次行动。

哈肖贝恩一如既往地耸耸肩,说他和他的士兵们,只对队伍的安全负责,不会对队伍的任何决定做任何表态。布雷德先生一再真诚地表示,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是整个队伍的一分子,他们有责任和义务对队伍的未来做出自己的判断,哈肖贝恩才支支吾吾地表示同意兰伊的观点。布雷德先生微微一笑,这是几个人登上骷髅岛以来,第一次达成共识。

美中不足的是,跟随而来的骷髅石怪因没有吃到熟牛肉而大发脾气。它们怒气冲冲地冲向低矮的灌木丛,在灌木丛中捕到了十几只獐子一般的动物,勉为其难地度过了一夜。

次日起来,舒波茨和莫里克继续摆弄身上的通讯设备,但他们失望的神色告诉布雷德先生,又是徒劳。布雷德先生点了点头,叫他们从高地上下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以示宽慰。朱莉已经从担架上走了下来,尽管伤口已经结了疤,但走起路来,还隐隐的带着疼痛。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抬着担架攀登卓尼尔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诺万特叫上安南禾,一再表示可以抬着朱莉上山,却被朱莉接连拒绝了。

多里安分明想取笑诺万特,却故意看着安南禾,说道:“又碰了一鼻子灰,是不是?人家为女郎,你为了什么?”

朱莉生性爽朗,反而怪怪一笑,看着碧茵丽说:“反正南禾迟早跟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合适的?”诺万特摸着脑袋,皱着眉头。这两句拐弯抹角的话,让他的脑子有些打结。碧茵丽羞红了脸,吃吃地笑了。安南禾无奈地摇了摇头,面带微笑,寻找布雷德先生去了。

布雷德先生正看着兰伊分析土样。兰伊认为,卓尼尔山上既有水源,山底下就应该水流旺盛,可观察这片山谷,除了粗大的树木之外,所有的植物都低矮多刺,分明是干旱缺水的山地地貌。他采集了十多处土样,都发现泥土稀少,沙砾众多。由此,兰伊推测,下方的土层定然有一层吸水储水的地质层。至于那层地质层离地面多深,成分又是什么,就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确定的了。兰伊没有深入地下的大型器材,深入宝山,却空手而回,只得惋惜地叹了口气。

布雷德先生看着安南禾走了过来,问道:“都收拾妥当了吗?”

安南禾点了点头,说:“骷髅石怪好像还想跟着我们上山。”

布雷德先生笑道:“那就让它们跟着我们一起旅行吧。”

兰伊走了过来,看到安南禾,愣了片刻,才说道:“喔,南禾。昨天的事,我还没谢谢你。”他给了安南禾一个拥抱,拍了拍安南禾的脑袋。

“没有什么,教授。”安南禾笑着说。

“回去后请他来我的课堂上听听课,教授。”兰伊向着布雷德先生的背影叫道,“我喜欢这个孩子,他很聪明。”

布雷德先生回过头来,说道:“我没有意见,不过,这件事你得问他自己。你知道,他可是个很有主见的学生。”说完,他调皮地向安南禾眨了眨眼,安排哈肖贝恩的任务去了。

骷髅石怪似乎很熟悉这个地方,不等哈肖贝恩的士兵们开路,就连蹦带跳,顺着阶梯状通道前进了。布雷德先生昨天发现这里时,只告诉了哈肖贝恩和兰伊,没有公开。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七嘴八舌地说这条通道肯定是人为开凿的。布雷德先生面无表情,看了兰伊和安南禾一眼。

兰伊昨日同样认为这条通道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虽然阶梯间长宽高厚都不一样,但棱角却很齐整。即便经过风吹雨打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却依然可以看出旧时的风貌。安南禾则沉默了很久,才点着头附和了兰伊的观点。不过,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布雷德先生对此一言不发,既不赞同,也不否认。甚至当诺万特和多里安先后询问的时候,仍只是摇了摇头。

不管怎样,卓尼尔山比阿尔利群山多了一样好处,越向前去,视野越广阔。绕着卓尼尔山的底部走了两个小时,已经可以看到昨日经过的花海了。看到那一片远远的花海,大家才想到昨日那一场惨烈的战役,忍不住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骷髅石怪走在前面,用坚硬的脚掌踏断通道上的带刺植物。但它们的步伐实在太大,速度太快,在狭窄的通道上,根本帮不了什么忙。突然间,走在前头的骷髅石怪发出一声尖利的怒吼,似乎遇到了什么敌人。哈肖贝恩快步跟了上去,只见骷髅石怪护着幼崽,正在跟几头体型庞大的动物对峙着。那几头动物双腿直立,差不多跟骷髅石怪一般高,浑身长着碗口大小的鳞甲;像犀牛一样,头顶上长了一个尖角;耳朵低垂,脖颈短粗,长长的舌头,直伸到脖子的下方。它们的上肢像人类一样,挺在胸前,同样虎视眈眈地怒视着骷髅石怪。

“这是什么?”哈肖贝恩叫了起来。

那些动物慢慢向后退去,转了个身,两条长腿一前一后,顿时跑到上方去了。布雷德先生没有回答,多里安却欢喜地叫了起来:“那是我的,是野人,我找了五年了!”

“野人?”兰伊吃惊地说道,“你是说它们是野人?”

“当然。”多里安笑着说,“我喜欢研究野人。”

可是诺万特和舒波茨同时痛地大叫了一声。布雷德先生回头看时,只见几个野人站在通道上方凸出的一块石头上,不停地向下扔着石块。

“砰”,哈肖贝恩开了一枪,但他受了干扰,没有打中。野人扔了石块,一哄而散。

“你干什么?”多里安吼道,“不要开枪。”

“他必须开枪。”布雷德先生淡淡地说,“野人占了地利,居高临下,我们只能还击。”他向哈肖贝恩补充道:“不过,你可以故意打得歪一些,把它们吓走就行了。”

哈肖贝恩点了点头,又向多里安歉然一笑。可多里安却对布雷德先生的态度大失所望,他原本以为父亲会支持自己的事业。走了不到三百米,骷髅石怪呼啸着冲了上去,前方几块大石背后,数个野人再次跳了出来,扔了石块便扭头逃跑。只是,被激怒了的骷髅石怪这次不肯放过它们了。

野人们与骷髅石怪打在一起,看来它们身上的鳞甲,挡得住骷髅石怪的雷霆一击。而骷髅石怪与野人纠缠在一处,立即失去了速度优势。加上数目上的比例悬殊,不出三五分钟,就落了下风。四头幼小的骷髅石怪咕咕而叫,试图奔上前去帮忙。哈肖贝恩不及思考,枪声连响,打在野人旁的山石上,窜出几道火花。

野人被激怒了。这里是它们的领地,先前的退让,已经给了这群陌生人面子。可这些陌生人,竟然视它们的退让为软弱可欺。它们仰天长啸,从背后的山谷里,顿时钻出几十个野人。有些野人身材较矮,乳房凸出,站在山谷的入口处,嗷嗷叫着,似乎是在指挥雄性野人作战。看起来,这些野人还处在母系社会。

几个野人听着雌性野人的号令,将一头骷髅石怪夹在中间。骷髅石怪想仗着速度优势迅速逃离,却被另一个野人缠住了前臂。只听见几声闷石般的沉响,那头骷髅石怪被野人折成了几截。哈肖贝恩大吼一声,站了起来,连珠般的枪声,像下了一阵雹雨。两个野人首当其冲,被打断了腿骨,痛得惨声大叫,其余的野人连拉带扯,将它们救了回去。骷髅石怪奔到死去的同类面前,凄厉地尖声嚎叫。幼崽们扑了过去,“呜呜”地哭叫起来。多里安没有责备哈肖贝恩的大开杀戒,跟着士兵们走到骷髅石怪的尸身前,慢慢地蹲了下来。

布雷德先生叹了口气,顺着野人撤退的方向看去,那边树木葱茏,花香满地,是这支队伍必须通过的山谷。如此一来,杀戮还将继续。他感到有些遗憾,为这些不得不进行的正当防卫所造成的伤害感到遗憾。他的心里没有惊惶,因为这些家伙纯粹身躯庞大,动作机敏,只要不让它们近身,就不会给队伍造成致命伤害。从它们短暂的对峙情况来看,它们的武器只有石头和木棍,跟枪支和刀具比起来,实在逊色太多。不过,这条山谷同样绕着卓尼尔山的山体,不知究竟有多长,里面到底住着多少野人,谁也不得而知。所以,即便占有武力优势,布雷德先生也不敢掉以轻心。

骷髅石怪带着同类的尸身顺着来时的道路退了回去,看样子,为了熟牛肉而让同伴丧命的代价,叫它们意识到跟着这群陌生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布雷德先生低下头,默默地苦笑了一会,才向哈肖贝恩说道:“继续前进。”

山谷的入口处,长着两棵腰身粗大的楝树,上层结着绿色的椭圆形核果,下层却开着淡紫色小花。两棵楝树的顶端,趴着四五只小猿猴一般的小动物,蜷缩着像深夜里的流浪猫。它们尖声叫着,叫声急促而富有节奏,大概是给野人们通报讯息。布雷德先生和哈肖贝恩只听了两声,就明白了这些小家伙是野人的哨兵,可其余的队员,包括安南禾,直到再次遭受野人的攻击,才想到这一点。

队伍刚刚走进楝树的树叶笼罩的范围,野人的攻击就来了。它们的武器还是石头,但比之前密集了很多。队伍虽然早有准备,可仍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诺万特接连被石块击中,痛的大骂不止;兰伊同样没能幸免,被一块带着尖角的石头击中额角,顿时鲜血直流;安南禾护着碧茵丽和朱莉躲在楝树背后,冷不丁被上头的猿猴状动物尿了一身;多里安哈哈大笑,可还没笑出声来,一块小石头突然飞来,落在了他的裆部。他踮着脚原地跳了几步,便像硬弓一样,咬着牙不动了。

哈肖贝恩对着楝树上方开了一枪,那些小动物惊叫一声,跳到楝树后方的山谷里去了。巴可勒和史莱特医生给众人包扎了伤口,多里安慢慢地缓过劲来,脸色铁青,皱着眉头,冲着取笑的加丽摇了摇头。兰伊的脑袋包着纱布,活像一只肥胖的大白兔。只是纱布上带着血迹,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士兵们向入口处又开了几枪,才一马当先,疾步冲了过去。入口处已经没有野人的影踪,可山谷上方的藤蔓上,挂满脸盆大小的石头。队伍一不留神碰到藤蔓,这些石头就会像炸弹一样砸在队员们的身上。布雷德先生向哈肖贝恩做了个手势,哈肖贝恩会意,对着藤蔓的左右两边各开了一枪。石头咕噜噜滚了下来,一直铺了四五十米,看来布置这道机关肯定耗费了野人不少心血。遗憾的是,被两颗子弹彻底摧毁了。

队伍踩着大小不一的石头继续前行,山谷里的光线渐渐变得有些黯淡。哈肖贝恩将士兵们分作两队,一队在前,一对在后,以防野人们前后夹击。士兵们的枪上装有夜视仪,在这种境况占了不少优势,但队员们心里没底,深一脚浅一脚,提心吊胆地缓步前行。好不容易走出了石头阵,迎面一丛藤蔓覆盖过来。哈肖贝恩大喊一声,带着前队的士兵就地趴下。队员们还没做好伏地的准备,占据了制高点的野人,又用小石块打砸起来。诺万特在这一串劈头盖脸的空袭中再次成为最大的受害者,被两块石头分别击中头顶和耳朵,血流不止;巴可勒医生摸着黑,给他注射了药剂,迅速清洗了伤口,包扎起来。诺万特不及道谢,猛地跳起身来,嘴里呜哩哇啦地乱骂一通。安南禾将他扯向一边,说道:“别作声。”诺万特还没说话,原本站立的地方,就落下三四块石头。这次不用安南禾提醒,他自己就乖乖闭上了嘴巴。

哈肖贝恩的士兵们摸出军刺,随手割了几下,冲破了藤蔓的覆盖,向着高处打了一串子弹。几个野人先后中弹,从高地上摔落下来,全身都是伤口,鲜血像泉水一般涌了出来,眼见不得活了。其余的野人见势不妙,立即叫了几声,向后退去。多里安借着手电的灯光,蹲在野人的身旁看了一会,痛心地叹了口气。

布雷德先生拍了拍多里安的肩膀,以示战斗还未结束。多里安站了起来,点了点头,护着加丽,继续跟着队伍前行。哈肖贝恩的前队士兵也有两位受了重击,其中一个被砸到了手指,另一个被砸中了右小臂。哈肖贝恩叫巴可勒医生为他们做了简易的处理,命他们归属后队。未料,处在上方的野人已经绕道到了队伍的后头,没等受伤的士兵走到队尾,就用石块向队尾发起了攻击。

后队的士兵不等穿过藤蔓的覆盖,就对着高处开了数枪。这种盲目的射击无一命中,却起到了震慑的作用。一时之间,野人们看到前后都有枪声响起,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中断了攻击,窜逃着奔向山谷深处。好在这一次攻击前后不过三五分钟,只伤到了兰伊的一名组员。那名组员名叫金宋,原籍马来西亚,30多岁,体格强壮,不等史莱特医生过来,就摆了摆手,说道:“小事一桩。”

经受了这一连串打击,队伍才明白,尽管这些野人武器落后,战术低劣,可它们充分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地理优势,已经成为队伍前行的劲敌。布雷德先生要求队伍原地休整10分钟,检查伤患,收整被打散了的物资。此时,安南禾才发现舒波茨为了保护通讯设备,一直死死地趴在上面,全身落满了石头。不过,万事有利有弊,野人们利用藤蔓缠住了队伍,却没料到石头落下来时,受到藤蔓的阻击,力度已经缓和了不少。即便如此,舒波茨照样痛的龇牙咧嘴,连话都说不出了。

巴可勒医生赶紧跑了过来,给舒波茨做了简易处理。然后他要求布雷德先生推迟出发,说要给舒波茨缝合伤口。布雷德先生明知多留在这里一分钟,野人们就有可能在前方建立防线,但还是叹着气点了点头。

哈肖贝恩的士兵们表现出了极高的战术素养,分散开来,两名戒备,两名试探性的前行。一旦发现异动,留在后方的另外两名士兵,立即开枪压制。不过五分钟,他们就先于队伍,走出30多米。这里藤蔓疏松了一些,光线稍微明亮,已经可以看到野人在山谷的路上堆起了石块,阻住了去路。这种战术在士兵的眼里,自然构不成威胁,可有了之前接连受创的教训,士兵们还是选择了谨慎从事。

他们先趁着藤蔓的阴影摸了上去,然后侧卧着,用夜视仪搜索野人的影踪。果不其然,在这堵石墙的上方,野人们另外布置了一面石墙。依着它们的设想,当敌人停下搬开道路上的石头时,它们就会推下上方的石墙,从而出奇制胜。不过,这种战术眼下已经被人看破,失去了出奇制胜的效用。士兵们开了几枪,打倒了上方石墙旁边的两名野人。周围的野人们四面张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哈肖贝恩暗笑不已,冲着石墙的底部开了数枪。子弹打在石头上,自然不起任何作用。但崩开的石头碎片,击打在野人的脚上,顿时造成了伤痛。那些野人正准备推动石墙,脚下一痛,猛然一跤坐倒,向下滑落。如此一来,石墙向后倾塌,反而骨碌碌地向野人们压了过去。有几十块石头落在山谷的通道上,但因为队伍还远在后方,没有造成丝毫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