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雪的睫毛不断的抖动着,雨水汹涌砸落,在他宽阔温柔的怀抱里,也变得冰冷起来。
回到屋子里,林暮雪全身冷的发抖,段父给她找出段母的衣服,她换掉了那身繁复的晚装,穿上泛黄却又是那么那么温暖的、母亲的衣服,林暮雪紧紧抓住外套,用力的嗅了嗅,闻不到母亲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子的,全是压在箱子地底已久的霉味。
青阳林啸穿着段父的裤子,皱皱巴巴的,又旧又短,还有些紧,高大的他,看起来有些滑稽,只是林暮雪却笑不出来。
屋子里有三间房,还有木板搭成了楼房。
饭桌在客厅的角落里,段父用黢黑的毛巾用力的擦着桌面上堆积已厚的灰尘,他卖力的,几乎用尽了全力。
林暮雪眼眶一直都是红的,嗓音一直都是哑的,她一把抓住段父的手:“我来。”
段父却温柔慈祥一笑:“这种脏活,你们城里的人怎么能习惯,你坐着就是,家里很久没来客人了,我一个人也就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别见怪啊,乡下不如城里那么干净。”
林暮雪放开段父的手,很多记忆又蜂蛹而来。
他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最后却只能孤独终老,全都是她这个做女儿把他害成这样的。
“那我帮你端饺子过来。”
“好。”段父笑的合不拢嘴,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白花花的饺子还在锅里下着,林暮雪用一个大大的铁勺舀出来,段父赶紧叫住:“你别乱动,小心烫到了。”
“我没事,你等着,我拿出来。”林暮雪对着段父微微一笑,继续手里的工作。
段父也就不再勉强,这一夺很容易伤到手。
青阳林啸大步走来,拿走她手里的铁勺:“你站一边去。”
命令式的口吻,却在这微寒的夜晚变得格外温暖。
“你去坐着,我们俩端过来。”林暮雪看着段父微笑的脸,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好。”
段父迈着缓慢的脚步向客厅走去,林暮雪望着他的背影,眼眶潮湿,嘴角含笑。
青阳林啸专注的盛着饺子,有模有样的。
放了很多年的筷子已经发霉,用清水清洗的十多分钟,他才一一放在腕上:“这是你的。”一碗满满的饺子,递给林暮雪。
“这碗给他。”
她毫不犹豫的把最大的那碗留给了她口中的他,青阳林啸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尽管是一个老人,他也觉得心里酸酸的。
端着热腾腾的饺子,林暮雪脸上绽放着光彩,眼睛红肿,笑容却是那样的真实。
青阳林啸有些心不在焉,对她越来越看不明白,他刚坐下,就掏出烟,点燃。
林暮雪想起段父以前一直都不喜欢别人抽烟,她从他手中夺了过来:“吃饭,不许抽烟。”然后辗灭放在桌面上。
他转头看着她,那双幽暗的眸子里带着深深的哀怨,但最后还是没说话。
“这碗太多了,我一个老人,那吃得了那么多,你们年轻人多吃点。”段父将青阳林啸跟前的碗拉到自己的身边,再将自己的推给青阳林啸。
青阳林啸阴沉着面孔,盯着段父那张慈祥的面容,再低眸看着碗边已经发黑却怎么也洗不干净的地方。
林暮雪知道他这是嫌弃,伸手将他的碗给拉到自己的身边,又将自己的推给他:“我最喜欢菜饺子了,知道你不喜欢,所以你少吃点。”
青阳林啸对上她巧笑的容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丫头,多吃点,小伙子,你们都多吃点,这里贫寒,不比城里的饭菜好吃,不过啊,这些蔬菜都是我亲自种的,没有化学肥料。”段父深深的盯着林暮雪和青阳林啸,那凹陷的眼睛里满是他慈祥的温柔。
林暮雪眼眶忍不住又有些酸涩,连忙点头,夹着饺子往嘴里送,淡淡的,没有什么味道,却是她最熟悉、最温馨的味道。
那时候,段父段母最喜欢包饺子给她吃,从小生长在这里,没有吃过外面鲜美佳肴,菜饺子是她最热衷的食物。
因为贫穷,偶尔养猪,却只能在每逢春节的时候,才可以吃到肉。
林暮雪的眼泪滴进了碗里,青阳林啸幽深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他不说话,却将她所有的情绪通通收入了眼底。
田字框的窗户飘来微弱的风雨,煤油灯的灯芯吹的歪斜,却将满屋子找的温馨怡人。
那种温馨和家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林暮雪的心里存在过。
林暮雪撑着圆鼓鼓的肚子:“很好吃,真的很好吃,很久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饺子了。”
“喜欢吃就好,喜欢吃就好。”段父轻轻的说着,煤油灯照耀下,他沧桑的眼睛里多了一些湿润,他用手袖摸了摸,声音也略微有些哽咽了,他叹了一口气:“我们家瑶瑶当年可喜欢吃菜饺子了,吃的满嘴都是,整天就像一个疯丫头一样。”
段父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里全是那种对子女的期望和深深掩藏不住的爱。
林暮雪以前从来不知道,父亲其实是那么的爱她。
喉咙深处收缩的令她疼痛不止,她紧抿唇瓣,却还是压抑不住那泛滥的泪水。
段父又长叹一口气,起身收碗。
林暮雪忽然起身,将碗重叠:“我来洗碗,你休息。”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来称呼他,以她目前的身份,她应该称呼段父为爷爷,可是她喊不出来。
段父捧住碗:“丫头,你好好休息,这种事,让我来做,你们是客,哪有让客人来做粗活的。”
段父一直都是牛脾气,也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是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他说不让你做,抢也抢不过来。
所以林暮雪只好帮他拿到灶台上,看着老人苍白的背影搓洗了碗筷。
这个村子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年轻一辈的都到城里去打工,有了经济条件的,都把父母接去了城里。
洗过碗之后,段父从木柜里抱出棉絮和被套,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东西,段父一个人省吃俭用,很多东西都不舍得扔掉。
他抱着棉絮上楼梯,梯子是木梯,一节一节的,林暮雪看着心惊肉跳,手中拿着煤油灯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