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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开发商们踌躇满志,神态各异,有的傲慢,有的矜持,有的爽朗,有的做作……但眼睛里都露出一种老虎看见肉的精光。区长顾全德陪着金克任、简业修,还有韩国半岛集团的崔太永和杜觉,走进会议室,大家目光都看着简业修,对他出现在这支队伍里感到无比惊异。顾全德对金克任介绍说:“在座的都是我们请来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正在开招商座谈会。”他走到平房改造的规划模型前,向崔太永小声介绍城厢区的地理位置和平房分布情况……杜觉一眼看见大胖子房亮,用揶揄的腔调打着招呼:“房总,你好。”

“哪有你好啊,你现在是坐着飞机嫖娼--”房亮的嗓门在屋子里激起嗡嗡的回声。

杜觉变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日千里啊!”

屋子里有一多半人轰然大笑……因为有副市长和韩国人在没有敢放肆大笑的人也笑得捂住了自己的嘴。杜觉的脸由白变红,却又无可奈何,倒是房亮,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离座而去,周原眼尖,立刻跟了出来:“房总留步,怎么走呢?”房亮不提怕见简业修,却只说:“我见不得杜觉那小子,你们既然请了他来。

我就走。他给我们拉来了韩国的半岛集团,想吃同福庄这块大肥肉。但城厢区这么大,我们有近百万平方米的老平房需要改造,他胃口再大也独吞不下。他干他的,您干您的,干买卖何必怄气呢!那小子太毒,他把你给卖了,你还得替他数票子。

“在我这儿大家都是公平竞争……”简业修踅到屋外:“怎么,房总要走?”

房亮气很冲:“腿在我身上长着,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可以吗?”

简业修不喜不怒:“是因为我?”

周原赶紧打圆盘:“不是,简主任别多心,房总是不愿意跟土木集团的杜总坐在一块儿。”简业修对周原眼睛一闪:“周主任进去招呼其他客人吧,我负责给你把房总留下。”“好,那就拜托您了,”周原又对房亮说,“房总,别走啊,等会儿我还要向您敬酒呐。”

房亮对简业修心存戒备:“你想跟我说什么?是不是要显摆显摆你又高升啦?”

简业修笑了:“这要感谢你呀!”

房亮撇撇嘴:“你们这些当官儿的都是小肚子鸡肠子,专门记仇,我在法庭上跟你道过歉了,也赔偿了你的精神损失,你还要怎么样?”

简业修神定气舒:“我指的不是那个,是你的大将军,房亮变色。简业修仍旧笑模悠悠:“那家伙还真灵,如果你不抬出’大将军我现在肯定跟你一样,大小也是个老板了。因为我已经准备好要辞职下海了,结果叫你一炮把我轰到了危改办,又得继续给你们这些大老板跑腿儿。”

房亮尴尬:“你这是得便宜卖乖吧?”

简业修收起笑容:“以前你跟我过不去是被别人挑的,通过法庭辩论我看出你这个人是炮筒子,可交。所以我想告诉你一个信息……”“什么信息?”“红庙区的铁山工人新村也要拆迁,那是穷地方,离市中心太远,开发商们都不愿意去。但是,我要是你就去铁山看看,那儿地价便宜,建筑成本低廉,新村里住的都是产业工人,有组织,有单位,老实听话,拆迁容易,没有后遗症。眼皮子浅的开发商不去,竞争不激烈,谁先去了谁就是大爷……你想想有没有道理?”

房亮动心,点着笨拙的大脑袋,伸出肉滚滚的肥手:“谢谢。”

你没有记我的仇,我听明白了,你绝对是好心,我正好也不愿意在这儿扎大堆儿,此路不通仙,总有通仙路。“

“哎,同福庄你也先不要放弃,别管杜觉,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嘛,仔细掂量掂量,再到红庙区去了解一下情况。然后作决定。”简业修连推带拥地又把房亮让进了会议室。

笼统的情况介绍已经完成,大队人马挪到同福庄实地勘查,韩国人崔太永还带来两个技术人员,满像那么一回事地又计算又丈量,崔太永则不停地向顾全德询问居民情况,实际上他们已无法做任何交谈了,被居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居民们想问他们的问题比崔太永想问顾全德的问题要多得多,得不到解答就改问简业修,因为他是在同福庄长大的,同福庄人认识他:“筒大主任,是要拆我们的房子吗?”

“简大哥,是叫外国人给我们盖大楼吗?”

“什么时候动工啊?”

“我们往哪儿搬啊?”

简业修的脸涨得通红,用手指指顾全德--他的意思是让大家问区长,他还不适应自己的新角色,整个上午都很少开口。有人在外面已经大喊起来:“哎--我们要拆迁喽!”在圈外边竟有人点响了一挂鞭炮……韩国人略显紧张,他的上眼皮和上嘴唇都长得过长,上眼皮盖住半个眼珠,总是让人看到过多的眼白,有些阴森之气,过长的上嘴唇遮住了上一排牙齿,给人看到的只有下牙齿。杜觉宽慰他:“没有关系,他们是好心。”崔太永疑惑不解:“这些人在看什么?”杜觉解答:“看金市长,看顾区长,也是看您,为的好记住这些给他们盖新楼的人。”

歇班在家的王宝光,听到吆喝声跑出来,把简业修拉到一边,他们小声叽咕了一会儿,王宝光突然转身就走,脚步飞快。

几近小跑,他要将同福庄拆迁的消息告诉黄丽金,但不知黄丽金见不见他……

第二天,染整厂机修车间的下班铃声响过,老蔫儿王宝光换好衣服,站到女友黄丽金该走的门口等她出来。有女工告诉了正要外出的黄丽金,黄便从旁门溜走。

又有好心的男工将这一情报告诉了老蔫儿,他急步追了过去。黄丽金见甩不掉王宝光,两人这样像捉迷藏一样赛跑,更会惹得路人看瞧新鲜,她索性停下来等王宝光。

见女友等他,老蔫儿又不敢靠前了,远远地也停了下来。黄丽金生气地回过身又走,王宝光也从后面又跟了上来。黄丽金干脆掉转头对着王宝光走过去,老蔫儿一愣,停住了步子,黄丽金生气地说:“咱们俩都散了,你还老跟着我干吗?”王宝光满面惶愧,不知该说什么……黄丽金口气软了下来:“我求求你别再这样了!”

王宝光胆怯:“你……真的不理我了?我们那儿要拆迁了。”

“宝光。你是个好人,但我真的不能再跟你交下去了!”姑娘为难,突然转身哭着跑开了。王宝光一阵呆愣,然后尾随而去。

蔫人有蔫主意,他不敢靠得太近,也不让姑娘把自己落下……不管黄丽金理睬不理睬,他一如既往地天天来找她,似乎只要看见她的影子就能心满意足。此后却连续两天没有见到小黄,他以为她病了,一女工不忍看他着急的样子,就告诉他黄丽金要结婚了,正在家里做准备。王宝光傻了:“她要结婚?这么快?”“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她家里人就是要让你死了这个心,是她哥哥给介绍的,只见过两三面就决定办事了。”

王宝光转头就跑,他先找到黄丽金的家,只有丽金的母亲和嫂子在家,说丽金正在收拾新房子。他问新房子在哪儿?老人吩咐儿媳妇领他去看丽金的新房,儿媳妇以为婆婆是老糊涂啦,对老蔫儿瞒还怕瞒不严呐,让他知道了丽金住在哪儿往后还有个完吗?老人也有她的道理,你看这孩子的眼神多可怜,让他看看丽金的新房不就死心了嘛!就这么着王宝光被丽金的嫂子领到不远处的一幢住宅楼前,有两个年轻人正踩着凳子往楼洞口的两边贴大红“喜喜”字,旁边有一群大人孩子在看热闹。嫂子让王宝光在外面等着,她进去把黄丽金喊了出来,黄丽金神情紧张,小声埋怨:“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王宝光事到临头也急眼了,说话的语气也冲了许多:“丽金,你不能为了躲我就跟一个刚认识的人结婚呐!”“这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我们那一带就要拆迁了,我很快就有自己的好房子了……”

黄丽金的未婚夫走出来,骨架粗壮,满脸不屑:“这就是那个神经病?你来干什么?你被人家甩啦,是不是想来闹喜呀?”

王宝光有点怯:“我要跟丽金说几句话。”

“她现在是我老婆,在我要结婚的日子里你狗胆包天竟敢来纠缠我老婆,我看你是肉皮痒痒啦!”那人在没有任何警告下迎面就给了王宝光一拳,并招呼他的哥们儿,“把这个癞皮狗给我打走。”那几个帮忙的小伙子,乐不得有这种打便宜人的好事,你一拳我一脚,嘻嘻哈哈地上阵了……

黄丽金大叫着上前拦阻:“你们干什么,别打了!”

她的未婚夫把她拖进楼里:“怎么?你还心疼他?”

丽金的嫂子跑出来拦住那几个小子:“唉,打坏了人怎么办?

谁叫你们动手打人家了!“她从地上扶起了王宝光,王宝光摸摸额头的血,似乎没有丝毫的惊慌,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嫌自己的眉毛疏淡,此刻便用手指引导着血流描眉,湿湿漉漉,温温热热,遽然生出快感,长笑而去……众人惊愕。

在梨城大学校园深处的半心湖畔,古木森森,郁郁青青,有几栋教授住宅楼,掩映在绿树林中,远眺天青,俯瞰碧波,异常幽静。特别是夜晚,林幽水暗,虫鸣蛙叫,灯影杂星光,楼静月侵门。夏尊秋在自己家的工作间里,身穿蓝布工作大褂,闲适而专注地制作风筝--这是她的爱好。练手练眼,定心养神,又可达到休息的目的。她脚边静卧着一条大狗,外间一位年轻的姑娘在看书--是她的学生,定期到她这里来“帮工”,主要是帮她打扫卫生,如果夏尊秋挽留,还可以住在这里作伴。凡有电话铃响。总是姑娘先接,回答也是千篇一律:“教授在工作,不接电话。是的,她晚上也在工作。”

这年月会发疯的不仅仅是老蔫王宝光,许久以来杜锟就时常神不守舍,渴望能好好看看夏尊秋,不管他以前曾经多么对不起她的母亲,也不管她现在表现得多么地绝情,杜锟相信只要他们见了面,尊秋就抵挡不了血缘上的亲情,有他这样的父亲并不辱没她。他没有过高的要求,也不指望她会公开认下他这个父亲,但他希望她在心里能接受他,允许他像一个父亲那样亲近她,也得到她的亲近。她孤单一人,他也处于半孤单状态,这种想望应该是合情合理,是能够得到夏尊秋理解的。所以,在一个晚上杜锟越想越忍不住了,就来到了夏尊秋的楼下,在楼前转悠了好一阵子,才有勇气摁了保险铁门的号码,传来姑娘好听的声音:“请问找谁?”“是夏教授的家吗?”“教授在工作,不见客。”“我不是客,你告诉她我是杜锟。”“对不起,杜先生。”姑娘关了对讲机。

杜锟站了一会儿,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对他来说下这样一番决心不容易,又一次摁响了房门号,又是那一套:“请问找谁?”

“我还是杜锟,请问姑娘是谁?”“我是谁对您无关紧要。”“我想知道是谁挡着不让我见夏教授。”“我是教授的学生。”“你的老师在不在?”“在工作。”“我能不能直接跟她说几句话。”“不行。”

“你知道我是谁?”“您是谁对我无关紧要。”

“小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我曾经是梨城的市长、市委书记,现在是个老年人,你的老师难道会教你这么没有礼貌吗?”老头儿真是急了!

“那您首先就应该有教养懂礼貌,为什么我说过主人不见客,您还要纠缠不休?”

姑娘又把对讲机关了。“我纠缠不休?”杜锟极为沮丧,又绕到楼的前面,抬头看着从夏尊秋房间里露出的灯光,许久才快怏而去。

又是电话铃响,姑娘问:“喂,您找谁?”“小亚,你好,我是吴虚白。”

“吴先生请少候。”她推开工作间的门,“先生,香港吴先生的电话。”

夏尊秋摁下扬声器的开关:“你好,虚白。”

“我不好,经常想你,这是非常苦的。”

夏尊秋开心地笑了:“可我听人们常说,相思是美的。”

“疯狂更美,而相思很容易激发某种疯狂!”

“不管这话有多大的可信性,我听了还是高兴的。”

“天地良心,你还这样不信任我,我真该一头撞死!”

“别。我们离得这么远,我没法去救你。”

“放心吧,我做了决定之后,一定到你的门上去撞。”

“还用跑这么远?香港没有这样的门吗?”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好吧,天各一方,我也只能相信你了。”

“你没听人家说嘛,真正的恋爱是没有距离感的,即使恋爱对象远在天边,也会无时无刻不觉得就在身边。”

“好嘛好嘛,”夏尊秋不再斗嘴,口气里有了一丝忧伤,“对不起,我从来没有那样的感觉,每当我想起你或者需要你的时候,都非常清醒地意识到你远在天边,而且有自己的家,一点也帮不上我。”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后问:“你最近来不来香港?或者到别的地方去?”“不行,我太忙了走不开。”“那我就去看你。”

“正好,我有个学生想成立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起步艰难,你能不能来谈一谈,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顺便说一句,我认为梨城的房地产业是有前途的。”

“只要你一声召唤,我立刻安排一下飞过去。”

城市的夜晚,神秘而又活跃。

杜觉的卡迪拉克的前灯在郊区的公路上投下两条光带,一只像田鼠类的精灵,没命地在光带里往前奔跑。四周都是黑暗,它的一双被车灯照花的眼睛,把光带以外的黑暗当作了墙壁,于是就只能顺着光带开出的这条惟一的道路往前跑,可它的四条小腿怎么能跑得过汽车的四个轮子?越跑感到后面的威胁离自己越近,就越发不要命地往前奔腾……杜觉戏弄够了,一加油门,车前的精灵消失了。卡迪拉克拐到了一扇厚重堂皇的铁门前,他没有停车,在车里按动遥控器,铁门便慢慢打开了……守门的警卫从屋子里跑出来,在门口站得笔直,向杜觉致意。铁门在他车后又慢慢地关上了。这里名为土木花园,实际是一座城堡,漂亮的围墙下面是三米深三米宽的小河,古称“护城河”--有不知底细的匪类,即使能翻墙而过,也会掉进河里。城堡里日夜有人巡逻,到夜晚,从武警部队买来的五条大狼狗也全被解开锁链,自由巡视,称王称霸。城堡分为三个区,红区有三栋别墅,另有网球馆、游泳池、高尔夫练习馆以及健美中心,建筑色调以砖红、暖红、浅红等各种各样的红为主。

这个区以招待过从甚密的亲戚朋友为主。黄区有三栋别墅,目前还空着,建筑色调以奶黄、牙黄、杏黄等各种各样的黄色为主。蓝区是杜觉自己的居住区,他喜欢蓝色,也有三栋造型别致的别墅。三个区之问有小河隔开。

又有拱桥连接,小河里流淌着活水,和外面的大河相连。每个区都有不同的曲径,回廊,荷塘,花圃……这里就不仅仅是用“豪华”两个字所能概括的了……

杜觉的车停在红区的一幢别墅前,狼狗们从黑暗中蹿出来跟他亲热。他抚摸、逗弄了它们一会儿,然后从车里拿出一包精肉抛给它们。他敲开了别墅的门,为他开门的是一位美貌惊人的年轻女子,女子显然以为是另一个人来了,看见杜觉大出意外:“是你……杜总。”

“你好,品芳。”杜觉倒十分客气,“以后叫我杜觉。”

“杜觉,里请。”

“你学得可真快。”

谢品芳嫣然一笑。别墅内富丽堂皇,暗香浮动,却只有从电视机里才能听得到人的说话声,偌大的一座宫殿,不知有多少问房子,全都空着,这使一所豪宅显得过于阴森冷寂了。所有这些陌生的空房间,在夜晚,对一个女人来说都会变得空洞空虚。幽闭而恐怖,依据她的想象力演绎成一个个极为古怪可怕的故事。

杜觉问:“我老爸没有来?”叫谢品芳的姑娘只轻轻摇了摇头。精明如杜觉也有困惑的时候:“咿,这就怪了,凡我知道他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还以为他一定会在这儿……”

谢品芳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晚上能在这栋房子里见到一个活人显然令她非常高兴。但笑得有点苦涩,杜觉使她觉得难堪,在心里有几分怕他。杜觉倒未显出多么地鄙视她和仇视她,尽管她是他父亲养的女人。难道当儿子的能容忍威胁和伤害了自己母亲的女人?杜觉又问:“你知道我父亲还可能去什么地方吗?”

谢品芳生性颖悟,含而不露:“我不会比你知道的还多,我是不喜欢多问和多打听的。”杜觉赞赏:“这是你的优点,大概父亲就喜欢你这一点。”谢又笑,她笑得娇美迷人--这大概也是男人喜欢她的原因,光会笑而不多说少道的女人让男人感到赏心悦目,耳根清静。杜觉似有急事要找杜华正,进屋后一直不落座。在屋里四处打量:“这房子住着还舒服吗?”“房子是没有说的……”“噢,你是说住在这里并不是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谢品芳眼光一沉,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再好的房子,没有人气,就是坟墓,可能比监狱更让人受不了。”

“哦?”杜觉终于坐了下来,他盯着谢品芳,谢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品芳,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吗?”“谢谢你能这样待我。”

“你是满足于这样被包养几年,攒一点钱,然后远走高飞或嫁个人过安稳日子呢,还是真想介入我父亲的生活?原谅我问得太直率了。”“你父亲帮过我的忙,他年纪又不是很大,会当官又会体贴人,我没有权利说爱上了他,只是对他产生了很深的依恋。正是有了依恋,才觉得这被包养的日子难熬了,刚才我跟自己打了赌,今天晚上他若再不过来,我明天就离开这儿……”

杜觉点着头:“你离开几天,也许就该他想你、满世界地找你了。”他突然又一拍自己的脑袋,“他妈的,我们两个应该是天敌,倒给你出起主意来了。这就是漂亮女人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