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是这样的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是这样的静,静得如入鬼域,船队驻扎在驿站码头,李宽在船舱中,看着外面的星空发呆。这时船舱的门被打开了。就听见马国成说道:“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四下的卫士齐声称诺。李宽一回头马国成举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
“殿下。末将把您的晚膳送来了”马国成行礼完后向李宽说道。“国成呀,我已经不是什么王爷了,以后你就别殿下殿下的叫了,免得让别人多了一个口实”。
马国成一边将托盘上的酒菜放在桌子一边说:“殿下,您该用膳食了,末将知道你爱吃野味,刚才靠岸以后,末将在就去外面转了转,没有发现什么好东西,就是打了两只野兔为殿下下酒”。李宽就自己现在身份问题又和马国成交代了几句,才开始用晚膳。
马国成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壶酒,递给李宽:“殿下,这是末将孝敬您的,喝着暖暖身子”。李宽接过酒壶报以一笑:“好家伙,你爱喝酒,还偏说孝敬我的。再者说了我现在是个待罪之人,怎么让你一个堂堂的大将军来伺候我呢?”
马国成道:“殿下既然这样说……那好,我也不说侍候您,也不敢管着您,就当咱们当年北伐打仗时候那样,有空儿我就陪着您,再给您找点乐子,怎么样?”李宽“大获我心”地一掌拍在马国成的肩上:“痛快,痛快!咱们一言为定!”马国成也一掌拍在李宽的肩上:“一言为定“
马国成笑着答道:“殿下,现在天气还很凉,喝两口酒对身子有好处”。马国成朝门外瞧了瞧,轻轻说道:“殿下,我们这些人都是您带出来的。大家伙儿背后都叫您‘侠王’。没一个不是打心眼里佩服您的为人。这次长孙大人怕有人半路上加害你,所以……”马国成停顿了一下有向外看看。
李宽停住了送到嘴边的酒壶,问道:“所以怎么了?”
“所以这次护送你的卫队都是长孙大人亲自挑选的,全都和您北伐过”。李宽一愣,看着马国成。“大伙都还在夸您‘有情有义’呢……”。李宽的泪水止不住在眼眶中打晃,他走到窗前,将酒慢慢的倒在地上。
就在李宽被押解返京的时候,马周的府邸门前,孔颖达和虞世南等一班老臣赶到,马周拱拱手,将这班老臣请进衙门。过了中堂,直来到后跨院自己平素批阅公文的院落。
院落不大,一色的青瓦粉壁,水磨青砖铺地,影壁上“福禄寿”的砖雕精致有序。院落虽小却也五脏俱全,正房、东西厢房、北厅各三间,屋顶低缓,简单古朴,房檐下后患架上刀枪棍戟擦拭得铠亮。
这几位都是多年的老友,马周也不与他们客套,只吩咐仆从一声“上茶”,就掀开门帘子进了内间。孔颖达等人熟悉他的脾气,自寻座位坐下。虞世南轻叹一声道:“那些人分明是有备而来。信诚王都被消爵罢官了还不收手,今天又在弹劾,看样子不把信诚王置于死地,他们不会罢手的。更未想到信诚王这件事情,朝中竟有这许多官员参予”。
孔颖达道:“信诚王一向是沉稳行事的。不应该会这样毛躁,一下就自私罢免了那么多的官员,事先不请圣旨,事后不回报。老夫觉得这里定有古怪,不可不差。说不定信诚王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根本遭到别有用心人的诬陷,也未可知”。
虞世南拈着茶盖一边轻轻拨着水上茶叶,一边冷幽幽地道:“我也觉得信诚王怕是遭人陷害。不过这也不算稀奇,如今信诚王他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大了,不光是一般的百姓,就是很多的寒门学子也站在他这边,这样的结果很容易让误会,殿下是为将来夺位积攒自己的人望,在加上朝中一班只计较个人前程的人蓄意挑拨,圣上不被蒙蔽视听才怪”。
“昔年圣上还未登基之时,便屡次被建成太子和齐王所陷害,难道今日要旧事重演?”声音一落马周掀门帘走了出来。他换去官袍,穿了一袭棉布青衫,头发高高挽起,在脑后盘成一个髻,脚下穿了双千层底的布靴。马周走到桌面,端起杯来喝了口水。卧蚕似的眉毛一扬,目光炯然地道:“下官冷眼旁观,信诚王此人行事,一向低调、谨慎。到了余杭以后也是屡有作为,直到这次的事情,他为何一反常态。做事如此不顾后果!下官也是不得相信这是殿下的所作所为”
“昔日圣上还是秦王的时候,也是众望所归,这才引起了太子和齐王的忌惮,所以才要屡次加害”。
“昔日的圣上和现在的信诚王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根本就没有可比性”马周神色凝重地道:“诸位大人请想一想,那时圣上手中掌握着多少军队和财富?天策府中又有多少谋臣和武将辅助?现在的信诚王他手中有什么,如果他真有什么野心的话,那他为什么不去结交一些大臣,或者是什么封疆大吏会?相反信诚王在这些方面很小心,除了公事外,很少和官员走多。所以信诚王有不臣之心的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虞世南等人听了马周的话,心头不觉升起一阵寒意,按照马周的说法,分明就是有人想要混肴视听,陷信诚王与不忠。唐俭对李宽观感不错,他还是很相信李宽的,说道:“诸位大人,信诚王一向谦恭知礼,平素毫不奢侈嚣张,观其言行,也看不出有如此野心吧?”
虞世南徐徐道:“周公尚恐惧流言闲语,更切三人成虎,从圣上处理信诚王的手段,也太过也严厉了,消爵罢官还不算完,还有耻夺封地。看来圣上还是听信了那些流言蜚语,这可就麻烦了”。孔颖达也道:“以这样的手段处理信诚王,恐怕也是难让天下人心服口服的。而且老夫现在更为担心的殿下这次的钦差”。
虞世南和唐俭看着孔颖达,虞世南又说道:“是呀,王明阳此人向来嫉贤妒能,又是太原王氏的子弟。平日里就对殿下很是不满,老夫怕他会罗织罪名,那样殿下会更加的不利”。
“那些世家何曾对殿下满意过,又有几家不是对殿下怀恨在心,当年一场蝗灾,殿下让他们人财两空。现在他们焉能不会落井下石!”虞世南愤愤地说道。
唐俭皱皱眉道:“这些且无评论的必要,当务之急是解除圣上对殿下的疑虑,和尽快洗脱殿下的罪名”。马周颔道:“下官请诸位大人来,正是商议此事。至于那个王明阳吗?请各位大人放心,殿下不是他想陷害便能陷害的,长孙大人早就做了安排,应该没有问题”。
“老夫相信自己在朝中还是有些声望的,亲手提拔携扶的官员极多,若是立即联络属臣苦谏,让圣上彻底打消对殿下的怀疑,也有几分把握”孔颖达说道。他是为官数十年多年,朝中有不少当年亲自的弟子和学生。在这其中有不少人,如今都是一方的要员。有时候就连李世民都要顾及一下他的感受。
“孔大人,下官看老大人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否则只会让圣上更加误解信诚王”。
孔颖达没有想到马周会反对自己的意见。在他想来,只要自己这边显示出众志成城,李世民必会有所考虑自己的建议。
“孔大人您难道忘记了,数年以前《说文解字》的事情了吗?”。孔颖达和虞世南满脸羞愧地对看一眼,那次他们由于的自以为是,结果不但没有帮助到李宽,而且还让李宽受到了不少的羞辱。今日他们又要打算用这个方法,直接就把马周吓出一身冷汗。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才好,我们大家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孔颖达温怒地说道。马周现在就是重提,在孔颖达眼中简直就是在揭自己的伤疤。“以下官看来,现在圣意未明,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否则还会适得其反。再说即便要对圣上劝解,有一个人比我们都合适,圣上也会听得进去”马周说道。
“那人是谁?”孔颖达和虞世南齐声问道。
“下官以为,只有皇后娘娘劝解圣上,圣上才会就得进去,而且也不会有任何的疑心,不知诸位大人以为如何?”。孔颖达和虞世南唐俭听说说起长孙皇后,也都觉得此时有她出面,要比自己强很多,也更为合适。当下几人又议论了一番,大家这才起身告辞。
孔颖达出了马周的府邸,上了自己的官轿,阖目沉思,总觉得光凭皇后一人劝说好像力量显得单薄些,可又一时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在孔颖达心中,除了对李宽很有好感以为,更是担心此时会连累到太子,那时太子党和魏王党彼此争执起来,朝堂上难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他掀开轿帘向外面看去。突然孔颖达心中一动,连忙踢了踢脚踏,说道:“停轿,停轿!”
孔颖达想到长孙无忌对李宽一直也是支持的。而且长孙无忌对李宽的人品和才学十分欣赏。更何况长孙无忌还是德高望重、品行兼优的朝中元老,只要他肯出面,李世民会更容易接受。
再者说,孔颖达自认为与长孙无忌的私交不错,现在自己要和长孙无忌诚布公的谈谈,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他。当下孔颖达吩咐轿夫先不回家,先去长孙无忌的府邸,他要亲自劝说国舅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