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慧娟给老公凌付强擦着身体,这几天用的全是新药,这药很贵,不在医保报销范围内,这药风险很大,凌付强随时随地可能睁开眼睛,也随时随地可能离开人世,不管是醒来,还是去世,好歹有个结果。
宫慧娟长叹一口气,揉揉发酸的眼睛,这半年她的眼泪都流干了,老伴的出事是晴天霹雳,一对儿女的不孝让她心如死灰。
这些年,凌付强在工地上赚的每一分钱,全部贴补给了他们兄妹两个,家里的开销全靠宫慧娟卖盒饭,牧澄是个懂事的孩子,年年拿奖学金,那对兄妹就死活容不下他,将牧澄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一对没心没肺的玩意,就跟畜生似的。
“妈。”凌牧澄拿着保温瓶走进病房。
“一天送一顿就行了,天热,你别中暑了。”宫慧娟心疼地接过保温瓶。
“没事。”凌牧澄端走地上的水盆,换了一盆水回来,帮着凌付强翻了个身,给他擦后背。
“牧澄,要不把房子卖了,一半给你爸治病,一半你拿去读书,以后你就直接住学校宿舍,你爸要是醒不过来,我就还去给人当保姆,反正管吃管住——”宫慧娟心灰意冷的说,无论如何房子不留给那两个畜生,他们闹无非就是惦记着这套房子,她偏不给他们!
“妈,钱的事您别担心,她来找过我,给了一张卡,足够了。”凌牧澄淡声打断她的话,几个月前夏雪确实来找过他,不过他拒绝了她的“好意”,哪怕饿死也不要她一分钱。
“真的?”宫慧娟不敢相信的擦擦眼角,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她生怕家里这些糟心事拖垮牧澄。
凌牧澄垂下眼眸,嗯了一声,不愿意多谈关于她的任何事。
安琪坐在车里,背靠着身后的麻袋,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优哉游哉快活极了。
一个女孩背着大黑包,胸口挂着爱心牌子,一只手拿着手工布娃娃,一只手拿着简陋的零钱袋。
“你真是聋哑人?”女孩经过时,安琪笑着问。
牌子上写着五块钱,“这么难看,你抢钱啊?”安琪接过丑陋的布娃娃,丑陋的编织零钱袋,冷嗤一声。
“牧澄,我们走吧,走开走开。”安琪将东西还给聋哑人,像赶苍蝇似的驱赶女孩,她压根不相信这女孩真是聋哑人,以前她跟江小六也装过聋哑人骗钱。
“我能看看其他的?”凌牧澄冲女孩打着手语问。
女孩连连点头,急忙摘下背包,包里装了一包的小玩偶,零钱袋。
“这是我们福利院的孩子自己动手做的。”女孩红着脸打着手语。
“我全要了,明天这个时间你再带些过来——”凌牧澄比划着手语。
安琪一头雾水的望着他们两个,“牧澄,你还懂哑巴语呢?”她兴奋的问他。
女孩冲凌牧澄深深的鞠躬。
“你别鞠了,搞得跟遗体告别似的!”安琪冲女孩大叫大嚷着。
凌牧澄掏钱买下所有的玩偶和零钱袋。
“她肯定是个骗子,凌牧澄,你被人骗了!”安琪站在车里,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头朝他的耳朵大声的嚷嚷。
“手拿开。”凌牧澄不理会她的叫嚷声。
回到家,凌牧澄开始改造那些丑陋的玩偶和零钱袋,他在上面缝上漂亮的纽扣,经过他的改造,玩偶和零钱袋焕然一新,漂亮得让安琪爱不释手。
安琪的陈年旧袜也被凌牧澄改造成可爱的袜子零钱袋。
第二天安琪拿到夜市上去卖,一个零钱袋卖10块,一个玩偶卖15块,居然卖得很火。
回去以后,凌牧澄付给安琪100块的出摊费。
夜深人静,屋顶的吊扇无声的旋转着,凌牧澄坐在缝纫机前,用格子棉布锁边,他左手扶着布,右手转动一下缝纫机的滚轮,一只脚轻踩着缝纫机的踏板,机针在布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在布上游出一条细密的直线。
洗手间里,安琪换上一件白色单肩吊带T恤,下面配上一条蕾丝边牛仔短裤,镜子里的女孩脸蛋红得像番茄,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白皙的脖子,一侧的肩头露在外面,安琪低头看看自己的腿,两条腿又长又直,牛仔短裤恰到好处的包着她的臀。
二十分钟前,T恤还只是最普通的圆领T恤,超辣的牛仔短裤也只是普通的七分裤,经过凌牧澄的改造,这两件被安琪扔在箱底的旧衣焕然一新,好看到令她脸红心跳。
心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安琪用凉水洗把脸,给自己降温。
凌牧澄越做手越顺,他买了一堆过时的牛仔裤,一堆没人问津的难看T恤,将它们改头换面,样式不带重复的。
安琪磨磨蹭蹭的走进客厅,轻咳一声,吸引他的注意。
凌牧澄停下手里的活儿,转身看她,出来的效果还是令他眼前一亮,她的肩很漂亮,腿型匀称修长,“走一圈。”他想看看背面的效果。
安琪抬头挺胸,单手叉腰,效仿模特,扭着臀往前走,她扭得太厉害了,活像一条刚化成人形的蛇精。
走到他眼前,安琪摆个造型定格几秒,倏地一个转身,头顶的马尾甩来甩去,她用捆菜的皮筋扎的头发,塑料凉鞋脚后跟的带子断开了。
走完猫步,安琪坐到他身旁,脚上的凉鞋被他拿走了,他用多余的牛仔布料包裹住凉鞋的带子,将牛仔和带子用缝纫机扎到一起。
他又用牛仔布料包住橡皮筋,做了一个牛仔发带。
安琪咧着嘴傻乐,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
“先回去睡觉。”凌牧澄推醒趴在缝纫机上打瞌睡的人。
安琪擦去嘴角的口水,张大嘴巴打哈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你呢?”她揉着眼睛问他。
“我不困。”凌牧澄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不停,他将剩下的边角料改成购物袋,小零钱袋,牛仔发带。
“我也不困。”安琪拿起小剪刀,帮着剪线头。
剪着剪着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凌牧澄抽走她手里的剪刀,安琪猛地一点头惊醒过来,“借你的床躺躺。”她站起来嘟哝着直直的朝他的房间走,他的房间很小,仅仅容得下一张单人床,一进门就是床,就连鞋子都要放在外面过道里,连房门都没有,门口挂着一块布。
里面就是凌父凌母的卧室。
半个小时以后,安琪开始梦游,凌牧澄转过身,看她直挺挺的在客厅转了一圈,又回到他的房间,一头扑到榻上呼呼大睡。
凌晨3点50,凌牧澄收起缝纫机,下了一锅挂面,吃完就去批发市场买菜,从批发市场再到市内各个菜场,其中的菜价就翻了五倍。
安琪循着香味走进厨房,“给我卧两个荷包蛋。”她盯着锅睡眼惺忪的说。
安琪回家刷牙洗脸,江小六躺在客厅的地上,地上铺着凉席,空酒瓶,吃剩的饭盒,烟头散落一地。
吃完早餐,安琪打着手电筒,两人一起走出黑漆漆的楼道口。
“我来骑,你睡一会儿。”安琪抢先一步骑到三轮车上。
凌牧澄爬进车里,躺到麻袋上,“给你当枕头。”安琪摘掉身上的帆布包递给他。
凌牧澄接过沉甸甸的包,枕到脑袋底下,“累了叫我。”他扯过麻袋盖到身上,闭上眼睛。
安琪蹬着三轮车,车子稳稳当当的驶出居民楼,从这里到批发地要骑一个小时,而且要骑得很快。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街道两边亮着路灯,安琪将三轮车蹬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