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边缘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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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泰山拾絮

路,弯弯曲曲的路。有的在山里,有的在田野,有的在森林中……

所有的路,都在大地上;所有的人,都在寻找前面的路。

猴子没有变成人的时候,世界上还没有路。有了站立起来的人,因为要行走,要寻找吃的和住的,便从没有路的地方走出了第一条路。

道路的性格,就是人的性格。不断地摔倒,不断地爬起来,不断地有新开垦的处女地。路,也就不断地延伸……

我时常眷恋着儿时在田埂上飞跑、摔倒的情景。我至今还能感到:当我摔倒时,路,就像母亲的胳膊,把我搂在大地的怀里!并且轻轻地对我说:走吧,孩子!路,会把你带到一个个薪新的天地……

野丁香

泰山上有很多的野丁香。

野地里生,野地里藏。

有的长在悬崖,有的长在绝壁。

闻得见芳香,摘不到花!它们的小花,就是它们骄傲的微笑!

山泉

点点滴滴,细小得像线一样。

哪儿有野草山花,哪儿就有它--仿佛是从泰山深处流出的乳汁。

虽然细小,却涓涓不息,从山上流到山下,又从山下绕到远方。

是一根根彩色的线,把泰山绣得像花朵一样……

十八盘

以为快要到山顶了,前面却是三个十八盘!弯弯曲曲的十八盘!穿云过雾的十八盘!教人心惊的十八盘!教人胆寒的十八盘!很多人抹一把汗,喝一口水,又上山去了。也有人摇摇头,下山去了。

我不敢偷懒,艰难地攀登着。

人生和事业仿佛也是这样:越走越高,越走越难!并不是所有活着的人,都是进取着的人一生命的火花,只有在奋斗中才迸射出光亮。

总是希望风和日丽,一马平川。但又总是遇到山山水水、风急浪涌。

我终于踏上了南天门--我在孙悟空的神话中,第一次知道的南天门,从这里可以步入天宫的大门!我站在南天门前,我自豪,我是一个敢登攀的人!回首十八盘,却并不像在半山眺望时那样险峻、迷离了,它显得蜿蜒、缠绵,在晚霞的余晖里闪动着红色和金色的光点。

多么像三条项链!--正待我在下山路上把它拾取。

望月

穿过一丛又一丛的到了月观峰上。

在这里,真觉得离天空太近了,而俯身去望泰安时,却是朦朦胧胧的一片,闪着朦朦胧胧的灯火。

离天上的星星、月亮似乎仅在咫尺,离地上的炊烟、人家似乎倒远隔天涯!但,这里毕竞是地上--高山也是大地的儿子。

月亮时隐时现,若明若暗。

她是怕羞吗?她知道今夜有那么多人在望着她吗?

我像孩子一样伸出手去,但够不着,只是感到了飕飕的冷气一一莫不真的是“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嫦娥也许在抱怨,抱怨故乡的人,为什么不去看看寂窫的她?

月亮上已经插了美国的星条旗,但,嫦娥不愿意在星条旗下改变自己的国籍。

水是故乡甜。

月是故乡明。

瀑布

瀑布倾泻在石板上,流到了山沟里。山沟里有山花野草,有飞鸟,有羊群,有小虫……

心甘情愿地粉身碎骨,然后又组成一条条小小的溪流,滋润着泰山!泰山不能不谓大,水滴不能不谓小。

没有水滴的细小,便没有野丁香的芳香、野樱桃的酸甜,也没有迎客松的风姿,甚至也就不会有泰山的高大!泰山是细小的石子堆积的。泰山是细小的水滴浇灌的。泰山是细小的花朵装点的。

每一种细小里,都能看到泰山的影子……我豁然开朗了:为什么泰山上的小草是那样自豪地站立着!下山的人们也各自分散了,仿佛是一粒粒水珠,一条条溪流--

1981年5月记于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