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城内,警备森严的国民党八十六师师部。平时总喜欢穿长袍马褂、一副大绅士派头的师长井岳秀,一反常态,戎装整齐,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虚胖泛黄的长脸上,一双水肿眼里射着凶残的亮光,加之那唇上浓密棕黄的一抹八字胡,两边骄横地朝上翘着,越发显得杀气腾腾,不可一世。他呆坐了半晌,突然仰脸翻起眼皮,望了一阵天花板,矮胖的身子慢慢离开椅背,双手背抄着,开始在铺着方砖的地上踱来踱去。马靴后跟冷冷敲击地砖的声响,使窑里的气氛显得更加紧张森严。门口立着的双枪卫士大气儿不敢粗喘。井岳秀踱着步子,突然神经质地停了下来,狠狠抓起桌上一封密电,迅速扫视一遍,用力往桌上一按,像唱戏一样,用冷生生的关中腔厉声喝道:“请刘旅长。”卫士迅即把师长指令传出二门去了。井岳秀猛然像发狂一样仰面大笑。笑毕之后,回到太师椅上,安坐养神。周围的一切,复归于死一般的沉寂。这个专横跋扈、心狠手辣的土皇上,十多年前(1914年),仅带一哨(不足一营)亲兵,奉命由关中开到陕北,就任榆林道镇守使。榆林城距省城西安翻山越岭,千里之遥,可谓穷乡僻壤,蛮荒之地。这位井镇守使,虽是行伍出身,却粗通文墨,颇有心计。在那八方争雄、兵荒马乱之际,他瞅准了榆林这块山高皇帝远、百姓好统治的地方,正是自己理想的发迹之地。于是他一到陕北,便乘各地军阀混战之机,大肆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很快将不足一营的二三百亲兵,扩编为一个师。同时和地方土豪劣绅勾结一气,狼狈为奸。随即又着人在西安上层送礼走动,终于独揽了陕北二十三县的军政财务大权。县长由他委任,粮款归他征用,各县税务局长也都由他指派。他利用手中兵权,实行残酷的军事统治,横行无忌,为所欲为,成了骑在陕北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土皇上”。
再说井岳秀坐在太师椅上等着,一会儿工夫,大高个子旅长刘润民便诚惶诚恐地匆匆赶到。井岳秀不说什么,只随手把一封密电递给他看。
刘润民看完电报,偷偷瞟一眼戎装整齐的师座,心中也就猜出几分自己被召来的使命。这个善解人意的刘润民是三原人,跟随井岳秀多年,深知他心狠手毒,又能随机应变。他统治陕北十多年来,无论上面城头变换什么旗子,他都能以不变应万变。这回蒋、汪先后同共产党翻脸,冯玉祥也忸伲一阵儿,终于亮出了反共的面目。井师长又该到露一手的时候了吧。于是他心领神会,却又是模棱两可地说:“井大人,上峰清共密电已到,如何行动,您尽管吩咐。”井岳秀慢慢由椅子上抬起臃肿的身子,举起右手,从容地摸一摸歇了顶的脑袋,慢条斯理地说:“这次行动,可不那么简单。绥德第四师范,可是陕北共产党的老窝子,弄得不好,恐怕会引火烧身。”说着站起来,又开始背抄着手踱起方步来。刘润民知道,井大人每每遇到棘手事情,总是这般坐卧不安。
“唉,国共合作,合作个狗屁,简直是放虎归山!如今人家成了气候,弄得我们反倒是老虎吃天,无法下爪呀!”并岳秀自言自语地说着,走到窑掌墙卜,自上而卜指着地图道:“神木、榆林、葭县、米脂、绥德、横山、安定、清涧、延安,共产党的组织几乎遍布陕北。说得轻松,要我们一网打尽,谈何容易!”“那--该怎么办呢?”“我还是一贯的老办法,来他个简单对复杂。一家伙把共产党的老窝子端了算渌咧!免得后患无穷。”“井大人是说……”“就是绥德那个省立第四师范,这些年可没让人少操心。那里1924年就建立了不久又建立了CP。当时正值中山先生北上,赤色分子派人到各县开展学生运动,完全操纵了全区的国民党组织,使我们手中只剩下一杆光枪。后来五卅事件发生,四师闻讯响应,罢课长达十余天。
不轨分子流窜各县,四处演讲、演戏,煽动学潮,挑动农民抗税,还发动什么反基督教运动。唉,实在闹腾得你不得安宁!你瞅瞅看,全陕北这六所中学,校校有共党组织,高小教员多半是四师毕业的学生。唉,这个绥师,真正是一颗炸弹。这颗赤色炸弹不除,陕北难安呀!”“嗯,不才明白。井大人尽管吩咐,何时动手?”“立即行动,限你三天之内,把绥德四师给我解散关闭!”1927年7月15日上午,北边的“黄云”终于滚滚而来。马文瑞和预科班的同学们正在上课,突然听见教室外面一片混乱。骚乱中有人高喊:“快跑,井岳秀派兵来了!”话音刚落,就听啪啪两声枪响,刘润民已经亲自带兵冲进校园。
正在上课的学生,顿时乱作一团。大家都没有经见过这种阵势,许多人吓得满院乱跑。有人还慌慌张张点火烧书。有几个代课的高年级同学喊道:“大家镇定,大家镇定,不要乱跑,不要乱跑。”受了惊的人们还是满院乱窜。文瑞赶忙把书籍文具收拾起来,随了几个高年级同学一动不动坐在教室里静观事态发展。他很镇定,虽然暂时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有了上次冯家渠村斗争的经验,知道军阀的队伍来了,也不敢把学生怎么样,大不了抓去坐牢。
这时候,就听院子里有人厉声高喊:“全体师生都到操场集合,一个也不许少!”教室里的人们,互相对视着,默不作声,也没人出去。随即有几个手持长枪的兵士闯进教室,把枪口对着大家高喊:“到操场集合,你们听见了没!不想活咧!”另一个站在门口恶狠狠地喝道:“统统把书带上,排队出门,老子要检查!”大家只得照办。文瑞也带着两本书,随前面的同学来到院子里。
整个绥师校园,吼骂之声四起,不时地还夹杂着用枪托猛砸课桌、捣破门窗的声音和哭喊惊叫声。平日宁静的校园,霎时被搅得乌烟瘴气,仿佛突然遭受了雹雨袭击的一片庄稼地。每一棵庄稼都在淫威中摇晃、呻吟、颤抖。不一会儿,在校的师生全被赶上操场。荷枪实弹的兵士,个个铁青着脸,凶神一般围立四周。林立的枪刺,在光天化日下闪着寒光。
敌人开始挨个检査学生手中的书籍。他们的检查标准很简单,凡发现是红封皮,或是有“革命”、“共和”字样的,均为有“问题”书,统统没收。没收了书的人,被赶到一边,等待发落。操场上很快堆起一大堆书。等待发落的人群也随之增大起来。马文瑞的两本书自然也在劫难逃。
文瑞镇定地站在那里。一个兵士走过来,劈手夺下他的书,随便翻了翻,即恶狠狠地丢到书堆里去了。平时格外爱护书籍的马文瑞一下来了气。他固执地冲上前去由书堆里把书捡回来,气呼呼地质问:“这两本书有什么问题?”“凡有共和二字的,统统有问题!”“共和有什么问题?国民革命就是要推翻君主,实现共和……”“你还敢嘴硬!”文瑞话还没说完,已被那个兵丄再次把书夺过去,另一个用枪横着把他推到“等待发落”那一群人中间了。他气愤得不行,又无可奈何,心想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跟随刘润民实施“清党”行动的,还有反动的绥德县长。这家伙狐假虎威,跟在全副武装的刘旅长屁股后面摇唇鼓舌,帮腔助威。他见师生已被强行集合完毕,便装腔作势地扯着杀猪嗓子不无讨好地奉承道:“刘旅长亲临绥德,整饬治安,我们热烈欢迎,下面请刘旅长给大家训话!”刘润民,这个反动军阀井岳秀的打手,他总是对井的意图心领神会,执行起来也最卖力。他此刻威风凛瘭,满脸杀气,右手摸着腰间的手枪,左手伸到衣襟下面,努力挺起干瘪的肚皮,虚张声势地干咳两声讲道:“大家听着,绥德省立第四师范,本为国民政府耗资创办,却被共党分子长期利用,成了培养赤化分子,煽动工农反对政府,破坏友邦关系,扰乱地方治安的罪魁祸首!今天,敲明叫响说吧,刘某就是奉命前来解散你们这个共匪窝子的!”他讲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扭头看着沉默不语的人群,示威似的从这边走到那边,然后接着说:“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学生娃娃,小小年纪不安分读书,尽看这些赤色宣传品,看这些离经叛道的东西,还想成龙变虎!革命呀,革命呀,什么革命,纯粹是胡闹,统统是跟上共党分子捣乱!还有什么民主、共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统统是赤化分子的异端邪说。常言道:文魁武魁,顶不住半拉子锅盔。我刘某奉劝你们学生娃们一句,不要热心讲什么主义不主义,安分读书学点本事,将来有碗省心饭吃,有什么不好?国家大事,国计民生,叫你们狗逮老鼠瞎操心,那还要我们这些军队和政府干尿哩些!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若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可不要说我刘某手下不留情些!聪明的赶快收拾行李离校回家!”他说毕,还十分夸张地伸手拍了拍腰间的手枪。人群仍然沉默不语。果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刘旅长训完话,一群全副武装的兵士,先点着了那一堆书籍,随后便极其凶残粗野地把操场上的师生统统赶出校门。
次日,榆林《上郡日报》登出消息:“四师赤化,强制解散”云云。中共绥德地委书记蔡南轩、宣传委员关中哲二人被驱逐。校长常汉三(共产党员)被软禁。敌人对他约法三章:三年不准任教、任职;三年不准离开绥德;必须由三家大商号出面担保方可放人。绥德党团组织处于瘫痪。
值此,国民党八十六师师长井岳秀奉冯玉样“清党”密令,公然勒令查封榆中、解散绥师之后,反革命白色恐怖降临陕北。不久,中共肤施地委(原延安地委)所在的延安四中也被解散。一时间,各县城镇驻扎的反动军队纷纷出动,四处剿共灭赤,通缉逮捕共产党负责人,反革命气焰十分嚣张。犹如沙暴袭来,霎时昏天黑地。各地党团组织多遭破坏,或处于瘫痪。轰轰烈烈的陕北第一次大革命的高潮过去了,反革命乌云遮天蔽日,白色恐怖笼罩着陕北大地。
1927年八九月间。陕西省省会西安。尘土飞扬的街道上,岗哨林立。城墙上,城门洞子里,钟楼四壁,到处张贴着通缉共党要犯的布告和已被捕、处决或被驱逐的共产党员照片、名单。整个古城笼罩在一片杀气腾腾的白色恐怖中。敌人妄图通过紧锣密鼓的“剿共”、“清党”,把共产党人一网打尽,扑灭方兴未艾的西北革命的斗争火焰。
但是,革命的火种,仍然在黑暗中闪烁着亮光。9月26曰,中共陕西省委在西安秘密召开第一次全委扩大会议。
历史永远铭记着那个不平凡的日子,那个在城内西七路一座富家宅院客厅中所聚集着的为追求光明而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们。城内突然停电,黑沉沉的夜伴随着凄厉的警车撕吼声,包围着这个燃起了蜡烛的房间。人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带着血腥味的近在咫尺的魔爪正在四处搜捕自己。橘红色的烛光,映照着每一张严肃而兴奋的脸。每一双眼睛里都闪烁着坚定而充满自信的亮光。此刻,大家正聚精会神地倾听一位仪表堂堂、一身正气的人讲着什么。这个人就是曾经在北平创办《共进》杂志、在绥师创建党团组织的西北革命早期领导者李子洲。这个典型的绥德汉子,正用地道的陕北口音传达中共中央“八七会议”精神。就是在这次会议上,针对敌人的白色恐怖,通过了陕西的《政治形势与工作方针决议案》、《农民斗争决议案》、《军事行动决议案》等九项决议。会议针对新的斗争形势,对陕西党的工作作了全面部署。
再说,绥德师范被强行解散后,马文瑞只得心事沉重地又回到周家捡高小就学。起初那段日子,他感到精神压抑,忧心如焚。他所寄予无限希望、并全身心投入其间的风起云涌的国民革命,似乎从此要在陕北大地消失了。他想象不来,世间还有什么灾难比一个人立志献身的伟大事业遭受如此打击而叫人痛心疾首。清晨和傍晚,他常常一个人呆坐在大理河畔,出神地望着默然逝去的流水发呆。暴风雨来临时曾经是汹涌澎湃、浊浪排空、令人心潮起伏的大理河,眼下变得平平静静、毫无生机。因天气大旱而过早干枯了的秋庄稼,在燥风中呻吟。洪水过后,又为烈日暴晒过的土地龟裂着。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株刚刚开始在春风里伸展枝叶的小树,突然遭受到酷旱的磨难。天空板着清冷的面孔。远处官道上偶尔扬起一哨黄尘,那是富人的马车招摇而过。拄着打狗棍讨饭的穷人,在尘雾中挣扎着。远远近近的,一切都令人忧伤,令人不寒而栗。
不久的一天,突然传来了清涧暴动的消息。这如同酷旱中自天而降的一阵甘霖,浇到文瑞焦渴难耐的心头。原来,井岳秀在解决了各校共党组织后,又向军队“清党”。1927年8月22日,他以给自己过寿为名,把同情革命的旅长石谦由清涧诱至榆林城暗杀。当时在石部组织兵暴的共产党员唐澍、李象九、谢子长、白明善等乘机打出“为石谦旅长报仇”的旗号,发动清涧兵暴。起义部队公推李象九为旅长,唐澍为参谋长,谢子长为营长。部队先后转战延川、延长、宜川、韩城等地,沿途打击敌人,宣传革命,威震西北。其后不久,起义部队遭敌重兵“围剿”。由于孤立无援,部队在谢子长等人率领下,一路苦战,经安定、保安,到达甘肃合水豹子川一带,仅剩二十多人,终因寡不敌众而被打散。
省全委会议的召开和清涧兵暴充分证明:来势凶猛的白色恐怖,并没有吓倒真正的共产党人,他们依然在前仆后继、英勇顽强地斗争着。大革命失败后,公开在西北地区向国民党反动派打响第一枪的清涧暴动失败后不久,中共陕西省委毅然派遣冯文江、焦维炽等人秘密回到陕北。冯文江以绥德第一高等小学教员的身分做掩护,立即着手恢复党团领导机构。首先恢复了中共绥德县委,冯文江亲自担任县委书记。共青团绥德县委恢复后,由刘玉璞任书记。同时组建党团区委。于1927年农历八月初委、铁茄坪区委。党团区委在一起,实行双重领导。此时,中共绥德县委实际上担负着原绥德地委的领导职能。冯文江留绥德主持工作,派赵通儒到横山、榆林、神府、米脂、葭县等地,整顿党团组织、恢复工作。
得知表兄冯文江回到陕北,马文瑞心中格外高兴。他们上次分手后,已有两年多没有见面。只是文瑞入团、领导周家捡一带农运的情况文江都听说了。那天,表兄来到大理河川,还没回家就到学校来找文瑞。两人一见面,相互握着手,心情激动而又复杂,老半天无话。过了好一阵儿,表兄才说你瘦了,文瑞。”“你瘦得更厉害。”马文瑞接着问道:“唉,这几个月,大表哥你的日子不好过呀!听说西安清党很厉害,你没事吧?”“多亏腿长跑得欢,总算逃脱了。可我们不少同志被捕了。唉,冯玉祥,我们这一家子,到头来还是不可靠呀!”文瑞发现表兄说话还是那么幽默风趣,充满乐观。这种情绪很快感染了他。
“井岳秀这个老混蛋下手更狠。”“可是天下就没那么简单的事情。打个比方说,咱们共产党人就像山野里的白草,你放上一把火,咱来年春天生得更旺;你斩断一条根,过不了多久,又会聚出三条根!”“大表哥,这个比方恰当,白草是生命力顽强的植物。”“文瑞,你知道白草的生命力为甚这么强?”“是……根扎得深。”“对了!这些日子,我就寻思着,咱共产党人要把革命闹成个气候,这根还得往更深处扎。以前咱们党员、团员大多数都是些读书人,工农分子很少,这不行。再说总待在学校里读红色书籍、书写张贴革命的标语口号不行,得到农村中去……”两人一见面,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一路拉着话,不觉得己到了冯家渠。当晚他俩又躺在大表哥家的小拐窑炕上整整拉谈了一夜。
在和新任中共绥德县委书记冯文江的交谈中,马文瑞讲述了绥德师范被封和周家捡高小党团组织被迫停止活动的情况。同时,他对全国革命形势的发展,和中共陕西省委对眼下陕北革命活动的战略部署有了明确的了解。特别是得知许多县的党团组织都在秘密恢复,他对今后的斗争增添了信心,不无兴奋地说:“大表哥,用辩证法的观点来看,大革命失败是件坏事,说到底也是件好事。蒋介石、汪精卫公开叛变革命,反倒使我们革命队伍变得纯洁了。失败和挫折换来的教训,可以使我们的党变得成熟起来。”冯文江听得,十分高兴。他觉得文瑞的思想较两年前更加成熟了,心想经过一番实际斗争的锻炼,他一定能够成为坚强的革命者。
两人彻夜长谈,不知不觉就听见村子里的鸡叫了。窑窗上开始透出微明的曙色。马文瑞突然由炕上坐起来,郑重其事地对冯文江说:“我想离开学校,跟你一道工作。”冯文江听得,也激动地坐了起来。他很喜欢文瑞在革命最困难最艰苦的时候,自觉向组织提出要成为职业革命者的请求。但又觉得他还太年轻,暂时还应当留在学校,便说:“你这个想法不错,我很能理解,可你才十四五岁,正是求学、增长知识的好年华,特别在当前,革命处于低潮的情况下,能隐蔽在学校中,多读点书最好。”尽管大表兄讲得有道理,文瑞还是有些失望,说:“眼下我高小已经毕业,榆中、绥师被封闭解散了,到哪里去继续念书?”“可以上米脂县三民主义第二中学嘛,这是刚刚创办的一所学校。表面是国民党政府办的,据我所知,校内也有我们的同志,校长杜立亭,虽不是共产党员,但他同情革命。你可以报考这所学校。在学校里,可以一边学习,一边参加秘密工作。”文瑞欣然接受了冯文江的建议,决定报考米脂三民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