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揭开昆虫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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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蜘蛛(6)

我们再让另一只蜘蛛在仿制品和真品之间做一次选择吧。将蜘蛛自己的卵丸和软木球一起放入瓶底。蜘蛛能不能认出自己的宝贝卵丸呢?那傻瓜没有这个能力。它猛扑上去,这一回抓住了自己的卵丸,下一回抓的是我仿造的东西,纯粹碰运气。先逮着谁就是谁,就把谁挂上身。如果我把真正的卵丸放进四五个软木球里,狼蛛很少能找出自己的宝贝。没有一次见它费心鉴别、挑选过。它随随便便地抓住一个就往身上粘,也不管是好是坏。仿造的软木球越多,蜘蛛抓到软木球的次数就越多。

它的这种愚钝倒是把我难住了。那虫子是被软木柔软的触感给欺骗了吗?我拿走软木球,把棉花团和纸团用几根线捆成了球形,扔给它。这两样东西也都被它们当成真卵袋而欣然收下了。

是不是色彩让它们产生了错觉呢?软木球的浅色调颇似裹上少许泥土的丝球颜色,而纸团和棉花团的白色调又是卵丸的本色。我用一只纯红色的丝线团换下了狼蛛的卵袋,这种纯红是所有颜色中最鲜艳的色彩。结果,这颗不同寻常的小丸也跟其他丸子一样被欣然接受、严加看护了。我们不用再去打扰这些拖着卵袋家伙了,有关它们智力贫乏的情况,我们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我们还是等着孵化期的到来吧。孵化期一般是在9月的头两周。幼蛛们纷纷钻出卵丸,数目达几百个之多,它们爬到母蛛背上,挤作一团,腿压着腿,肚子顶着肚子,活像哪种树的粗皮。母蛛给罩在这有生命的披肩之下,都让人认不出来了。卵全孵化后,卵袋就从吐丝器上脱落下来,像垃圾似的被扔掉了。小家伙们都很乖,谁也不乱动一下,谁也不去挤占邻居的空间。它们在那儿干吗呢,这么悄无声息的?

它们听凭母蛛驮着它们走来走去,就像负鼠的幼仔似的。不到春暖花开之时,不管是坐在洞底面壁静思,还是好天气里爬上洞口沐浴阳光,狼蛛都决不会脱下这件由幼蛛堆成的大氅。在冬季,1月或2月间,雨雪冰霜冲击着蜘蛛的住处,通常会将洞口的围墙打坏,在这个时候,我若是在野地碰巧路过它劫后余生的家,总能发现它就待在家里,依然生气勃勃,依然儿女满背。这辆育儿车至少要运行五六个月,当中一刻也不能闲着,美国的负鼠以背负幼仔而出名,它也只驮几个星期就把幼仔打发出去,与狼蛛比起来真是相形见绌。

那些蹲在妈妈背上的小家伙吃什么呢?据我所知,什么也不吃。我看它们根本就不长个头。我发现它们的大小在漫长的居家期同当初离开卵袋时相差无几。在天气恶劣的季节里,母蛛自个儿也极为节俭,待在我瓶子里的蜘蛛要隔上很长一段时间才收下一只放了很久的蝗虫。这蝗虫是我特意为它在阳光比较充沛的角落里捉到的。

冬天我在野外挖出的狼蛛身体状况良好,所以,为了保持这种良好的状态,它就必须不时地开斋,出门寻找猎物,当然出门时也不能丢下它那条活生生的披肩。出门游荡是有危险的,小家伙们也许会被草叶扫下去。它们要是掉下去该怎么办呢?妈妈会担心它们的安危吗?它会伸出援助之手,帮它们重返旧位吗?

绝对不会。一只母蛛的慈爱之心要分给几百只幼蛛,每只幼蛛就只能分得一点碎屑。掉下去的幼蛛是一只也好,六只也好,全部也好,狼蛛都不怎么在意。它无动于衷地听凭出事的孩子自己解决麻烦,而那些孩子的确办到了,而且还办得非常好。我用画笔把我养的一只蜘蛛背上的儿女全部扫落下来。这个身子被剥光的家伙不动声色,也没有任何寻子的打算。而被赶下来的幼蛛这里一堆,那儿一堆,在沙子上忙碌了一会儿后,便找到了妈妈的这条腿或那条腿,妈妈的腿都趴得满满的,形成一个圆。它们就利用这些“爬杆”纷纷爬到上面,马上又恢复了背上的生活,一个也没落下。狼蛛的儿女精通杂技艺术,妈妈用不着为它们的跌落伤脑筋。我又用笔一扫,将一只蜘蛛的儿女扫落到另一只儿女满背的蜘蛛身旁。被扫落在地的小家伙机敏地顺着新妈妈的腿爬到了它的背上,而这位新妈妈和和气气地任它们穿梭往来,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母蛛的背部是它们栖息所,但这儿已被亲生儿女占据了,没有它们的位置。于是这些外来客便在前面安营扎寨,把母蛛的胸部裹得严严实实,这样一来,母蛛就成了一只面目可怖的针垫,再也找不出丝毫蜘蛛的影子。然而,对于这外来的一家子,受苦受难的母蛛倒没表示半点不满,它心平气和地照单全收,载着所有的小家伙来来去去。从幼蛛这方面来讲,它们没有能力去辨别谁可以搭载,谁非请莫入。它们身为闻名遐迩的杂技家,先碰到谁就爬到谁背上,也不管是不是同类,只要尺寸相当就行。我把它们放到一只身上饰有浅橙底色白十字花纹的大园蛛旁。这些刚刚被赶下狼蛛妈妈背部的小东西毫不迟疑地爬到那生客的身上。园蛛受不了这份亲密劲儿,抖动着爬满了幼蛛的腿脚,将外来者扫开。然而它们又顽强地重新发起了冲锋,这一回战绩不错,有一些幼蛛成功地登了顶。园蛛对这包袱带来的刺痒一点儿也不习惯,只好往地上一仰,在地上转起了圈子,同驴子除痒的做法一样。一些幼蛛折了腿,一些幼蛛甚至给碾成了泥。剩下的却并没有就此止步,只等园蛛一站起来,它们又马上冲到园蛛背上。于是园蛛又开始不断地翻筋斗、打滚,最后把小家伙们给弄得晕头转向、精疲力竭,这才让园蛛重享安宁。

四、狼蛛的家庭生活

狼蛛这个笨蛋妈妈拖着它的卵袋到处走,长达3个星期之久,如果用软木球或线团做试验,把它的卵丸换下来,它也不会察觉。这个超级笨蛋妈妈,只要有东西在后腿上敲打着就心满意足。

说真的,对它的献身精神,我们总是大为惊叹。不管是它从洞穴里爬上来,歇在洞口晒太阳时,还是遇到危险倏地隐入暗处时,或者没找到住处前在野外到处闲逛时,都不会放下它那珍贵的卵袋。卵袋在它行走、攀爬和跳跃时都是一个累赘。如果那紧紧粘在它身上的卵袋意外脱落了,它会疯了似的扑向它的宝贝,狂热地抱住,随时准备向要夺走它宝贝的家伙狠狠咬去。有时我就是这个小贼。在抢夺中,我的钳子和狼蛛互相拔河,我能听到毒牙咬得钢钳咯吱作响。不过我们还是别打扰这虫子吧,你看它凶狠的样子,只见吐丝器飞快一弹,那小丸缩了回去,蜘蛛踱了回去,还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临近夏末的时候,这一大家子蜘蛛,老老少少,无论是困在窗台上的还是在墙头通道自由穿行的,每天展现在我眼前的都是下面这幅新景象。当上午太阳热辣辣地照在这些隐士的洞穴上时,它们会拖着那卵袋从洞底爬上来,在洞口歇息。在风和日丽的季节,它们平常要在洞口的阳光下睡一个长长的午觉。而此时它们采取的姿势完全不同。先前狼蛛是为了自己才爬出来见阳光。它靠在洞口壁旁,前半截身子在洞外,后半截身子在洞里。眼睛沐浴在阳光中,腹部却留在黑暗处。拖上卵袋后它掉了个头,前半截在洞里,后半截在洞外。它用后腿抱住那个白色丸子,把那鼓鼓囊囊装满胚胎的白丸子举在洞口,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转动着丸子,好让每一面都能享用哺育万物的光线。这种举动持续半天时间,只要气温不降就不会停止。在3~4周的时间里,它耐心细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个举动。鸟类孵蛋时会用胸脯盖住蛋,将蛋紧紧贴在心口最温暖的地方。狼蛛则把自己的蛋放在万物的烤炉前,让太阳做它们的保育箱。

到了9月初,蜘蛛幼虫已经孵了好长一段时间,准备破壳而出了。那小丸沿着褶层裂开了。有关这个褶层的由来,前面已经介绍过了。是不是做母亲的感觉到光滑的外皮下面卵虫加快了孵化,因而及时亲手撕开了卵袋,也许是。不过,也可能是自动裂开的,就像我们在后面会见到的环带园蛛的气球形卵袋。其坚韧的外皮会自动裂开。裂开时做母亲的早就死了。狼蛛的卵袋裂开后,儿女们立即钻出来,而且马上爬到妈妈背上。至于那只空囊袋,此时已经成了一块毫无价值的废料,被扔出了洞穴,狼蛛绝不会多看一眼。小家伙们伏在妈妈背上,挤作一团,有时还要堆上两三层,这取决于它们的数目,而做妈妈的,在接下来的七八个月里整日都要驮着这一大家子。

狼蛛全身都给它的儿女裹得紧紧的,这种富有教益的合家欢景象,除了在狼蛛这里,还能指望在哪里看到呢?偶尔我也会遇到一小群吉普赛人顺着公路朝哪个邻近的集市走去。哼哼唧唧的婴儿用一块布巾系着,挂在妈妈胸前,刚断奶的孩子背在妈妈背上,还有小孩紧紧拽住妈妈的裙子踉踉跄跄朝前走着,最大的孩子押后,日光搜索着长满黑刺莓的篱笆丛。真是精彩的一幕。他们逍遥快活,自行其道,囊中空空却喜气洋洋。阳光火热,大地丰腴,但在狼蛛的大家庭面前。他们就黯然失色了,那无与伦比的流浪母亲产下的小鬼头可有上百哟!从9月到第二年4月它们每一个都挤在那个耐心的大家伙的背上,从不离开。它们在那上面过着平静的日子,被驮着来来去去,心满意足,别无他求。小家伙们非常乖,绝不动弹,也不和邻居争吵。它们紧紧挤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连绵不断的织物,做妈妈的就像穿上了一件粗毯子宽松外套,让人看不出底细。那究竟是一只动物、一团羊毛,还是一簇彼此粘在一处的细小种子?这可没法一目了然。

这张活生生的毛毯并不能始终如一地保持平衡,摔落是常事,尤其是妈妈从屋里爬到门口让小家伙们晒太阳的时候。随便往过道上一碰就会碰下一部分家庭成员。如果是母鸡,就会为小鸡牵肠挂肚,四处搜寻迷途的孩子,呼唤它们,把它们招到身旁。狼蛛对母亲本能的担忧却一窍不通。它会无动于衷地任由掉下去的孩子自己解决难题,而那些孩子会很快地解决了难题。那些小东西毫无怨言地爬了上去,抖抖尘埃,又重登旧鞍,真让我看不够。落马的小蜘蛛很快就找到母亲的一条腿,这是惯用的爬杆,它们一窝蜂地爬去,有多快就爬多快,又重新爬到了妈妈背上。一眨眼工夫,那些动物又重新构成了一层树皮样的活生生的玩意儿。

你若因此拿母爱来做文章。那未免也太夸张了。狼蛛对其后代的钟爱不见得会比植物更深厚,植物不具备丁点儿的柔情蜜意,然而也对它的种子投注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动物在很多情况下并不懂的为母之道。瞧狼蛛能给自己的骨肉什么样的关怀吧!它对于后辈子孙,不管亲疏一概欣然接受,只要背上驮着一大群家伙就心满意足,也不管那些家伙出自自己的卵巢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毫无疑问,这的确是真正的母性之爱,我另外描述过粪金龟是如何施展其非凡才干来照料小粪球的。那些小粪球既不是它自己的作品,也没装载它的子女。可它却满腔热忱,乐于承担这额外的辛劳。它为陌生的粪球刮去霉点,其实那些粪球数量大大超过了正常的巢穴。它轻手轻脚地为它们刮擦、打磨、修整。它留意观察它们的举动,和每一个婴儿的生长。真正属于它自己的收藏品,所得到的照顾也不过如此吧。它的血肉也好,别人的血肉也好,对它来说都是一回事。

狼蛛同样也不在乎。我拿起一支画笔,把那只蜘蛛身上的活包袱扫落在另-只盖满小家伙的蜘蛛身旁。被赶出家园的小东西四处乱窜,找到了新妈妈伸出的腿,于是都身手敏捷地爬上去,攀到那只乐于助人的大家伙背上,而那大家伙安安静静地任由它们摆弄。它们悄悄钻进其他小家伙当中,如果这一层挤得太厚实了,它们也会冲到前面去,从腹部到胸部,甚至到头部,不过还是小心地不盖住母蛛的眼睛。它们不会让母体失明,这是一般的安全要求。它们明白这点,不管拥挤到什么程度也决不侵犯眼球。此时这只动物全身都盖满了地毯似的密密麻麻的小蜘蛛,除了腿部和身子底部以外,因为腿部要保证行动自由,而身子底部与地面接触,是它们不敢涉足的地方。我用画笔让第三家人聚到那只已经负担过重的蜘蛛身上,它又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小家伙们挤得更紧了,它们分层安置,一只伏在另一只顶上,这样它们全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时母蛛也不像只动物了,成了一个无法形容的毛烘烘、四处走动的家伙。小家伙们频频跌下来,又不停地爬上去。我发觉这个试验只能测出蜘蛛平衡能力的极限,却没法探到母蛛仁义的底线。只要母蛛背部的尺寸足够大,它都愿意无休无止地收留流落在外的孩子。我们就此罢手吧,让每家孩子回到自己的妈妈那儿,当然这就得听天由命了。它们一定会互相交换,不过那并不重要,因为在狼蛛的眼中,亲子和养子是一回事。

人们也许想知道,如果我不施诡计,在我没有干预的场合,那天性善良的保姆是否有时也会驮上另一家子呢?人们也想了解,合法子女和外来者融为一体又会发生什么情况?对于这两个问题,我有充足的资料来回答。我曾经在同一只笼子里安置了两位驮着小家伙的母蛛,每一位都让自己的家远离对方,当中可以放下一只普通盘子,距离有20厘米多。那还不够,若是两家人稍一亲近,马上就会在这两个狭隘的母亲中点燃嫉妒的火焰,一天早上,我撞见这两个老泼妇在地板上大打出手。输了的一方仰躺在地上,战胜者的肚皮压在对手的肚皮上,用腿紧紧卡住对方的腿,让它动弹不得,双方的毒螫张得大大的,准备开咬,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彼此还是有些忌惮。稍候片刻,双方仅仅是互相恐吓之后,胜者,就是上面那只,合上了它致命的武器,啃下了败者的头。接着它平静地小口小口地咽下了死去的蜘蛛。

在妈妈被吃掉的时候,那些小家伙们在干什么呢?它们很容易安抚,对这残忍的一幕视而不见,纷纷爬上胜者的背,在合法子女中默默地找到自己的位置。那女魔头一点儿也不反对,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它把妈妈当饭吃了,又把孤儿们收养下来。还要补充一点,在最后的放飞之日到来前,在往后很长一段日子里,它都会不分亲疏、一视同仁地驮着它们。从今以后,这两家就合为一家了,而它们结合的方式竟是如此血腥。我们发现,在这时谈论母爱及其表现形式将是不合时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