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集筑巢用的种子对于鸟儿来说简直轻而易举。难的是如何开始筑巢。那么鸟儿是怎样编织“长袜”的呢?它唯一的工具就是嘴巴和爪子,这么简单的工具,就能完成连我们人手都难以完成的工作吗?仔细查看一下鸟巢,我们就可以找到答案。用普通的棉料做巢,自然不能承载幼崽,也经不起风吹雨打。那些缠绕、堆积在一起的棉絮,看上去与一床裁剪良好的普通被褥没有区别,如果把它们堆在一起,不想什么办法让它们变得密实、集中,它们就会被晨风吹散。鸟巢里的棉絮像油帆布一样编织紧密。风干后的叶柄与纤维非常相似,并且在接触空气和雾气后,叶柄变软,成为攀雀编织巢穴的最佳原料。在清除掉木屑以及检查完原料的柔韧性与坚固程度之后,鸟儿就会在它早已选定的树上做巢。先用原料在树枝末端绕圈子,这个工作并不要求有很高的精确度。鸟儿在绕圈时很笨拙而且很随意,有些圈绕得松松垮垮,有些却缠得紧凑。但是有一点却是至关重要的,圈子必须坚固。缠在树枝上的叶柄是整个鸟巢的基础,因此它必须有足够的长度,这样才能确保鸟巢的稳固。在缠够了足够的圈数之后,叶柄会紧紧地缠住枝叶末端,让鸟巢安稳地挂在树梢上。
接下来鸟儿就得对它的小屋进行内部装修了。用的材料可讲究了,不仅种类繁多,而且要求用更为细小的纤维进行编织。细纤维柔软,易于缠绕,我们形象地称这种缠绕为编织。即使不看鸟儿怎么筑窝,我们也能从鸟巢的外观上判断出油帆布,也就是鸟巢的棉墙,就是由这些原料构成的。在编织鸟巢内部时,鸟儿的工作与刚开始时有很大的差别,是分步骤、有目的地进行的,鸟儿必须把周围的空间都用棉絮填满。这些毛茸茸的填料都是靠鸟儿的爪子一点一点从地面采集来的。鸟儿把填料采集到窝中后,用尖嘴把它们推到合适的位置,然后用厚实的胸脯把它们里里外外地压实。这层毛茸茸的填料大概有10厘米厚,摸上去有柔软的感觉。在鸟巢顶部,鸟儿在一边挖掘了一个狭窄的、从底部向顶部逐渐变尖形成细颈形的小孔,这就是攀雀的房门。门很小,即使是身材小巧的主人要从这扇门进去,也不得不尽量缩小身子。最终鸟儿的小巢被那些优质的毛茸茸的填料布置得温暖而舒适。小巢的主人通常是有6到8个樱桃大小的鸟卵。
相比于虎纹园蛛的小屋,鸟巢虽然也漂亮,但是却显得有点粗糙。首先从形状上来比较,攀雀长袜足部形状的小巢根本不能与虎纹园蛛那优雅、完美的热气球形的家相提并论。另外,从建造材料上来看,鸟巢仅仅是一些棉和粗麻屑的混合物,根本不可能与蜘蛛所用的丝缎相媲美。另外,鸟巢仅仅是用一些粗糙的绳子似的纤维吊在树梢上,而虎纹园蛛所用的悬挂绳则是精致的丝绳。攀雀的包袋与园蛛那赤褐色的薄纱丝包相比也相形见绌。就工作而言,在许多方面蜘蛛的确胜过鸟儿。
但是,站在攀雀这边来说,它是一位更称职的母亲。它会接连几个星期一动不动地(除了觅食之外)把鸟卵拥在温暖的怀中。那些卵石般的鸟卵享受着温暖的母爱的庇护,几个星期后小鸟就叽叽喳喳地破壳而出了。然而园蛛却一点儿都不具备这种母性的柔情。在织好卵袋之后,它就狠心地离去,再也不会看它的宝宝一眼,也不管它们是死是活,是否幸福。
三、狼蛛残忍的攻击能力
园蛛辛辛苦苦为它的卵营造了一个精美的住宅之后,就对它的家人冷淡了许多,不那么放在心上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它时日不多了。第一股寒潮一来,它就得死去,而它的卵却要在毛茸茸的温暖小窝里度过一冬。不过,若是卵能在园蛛活着的时候孵化,我想它所表现的母爱一定不会比鸟类逊色。
我这个结论得自蟹蛛。蟹蛛是一种厉害的蜘蛛。像螃蟹一样横行,不结网捕猎,而是伏击猎物。我另外讲述过蟹蛛和家蜂的遭遇战,蟹蛛咬住家蜂的脖子,一吻致命。小小蟹蛛擅长一剑封喉,同样也精通筑巢之术。我在院子里的女贞树上找到了蟹蛛的家。这个喜欢奢华的家伙就在一朵花的花心编了一只白色缎质的小袋,模样像个极小的顶针。那便是盛水的容器。容器口上封了一个毡料的圆形扁平盖。在水袋顶上,由几根长丝和枯死的花瓣搭起了一个顶篷。这是留给看护者的观景楼和指挥塔。这哨塔开了一个畅通的口子,让它可以随时出入。蟹蛛就在这儿日夜看守。产完卵以后,它瘦了很多,大肚子都快不见了。一有动静,它便冲出去,朝过往的旅客挥舞拳脚,警告它非请莫入。赶跑了侵略者以后,它又马上退回哨塔。
它待在这枯花缠绕的屋檐下,究竟要干什么?它夜以继日地摊开可怜的身躯,伏在它的宝贝卵蛋上。它顾不上吃喝,也不伏击猎物,再也没有吸干了血的蜜蜂。蜘蛛摆出一副孵卵的架势,一动不动地坐在自己的卵上。严格说来,“孵卵”这个词就是这个意思。抱窝的母鸡不会比它更勤奋,可是母鸡同时还是一个热力装置,用温和的体温将胚胎孵化成熟;至于蜘蛛,有太阳的热力就足够了。因此我才不说蜘蛛“抱窝”。一连两三周里,蜘蛛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毫不放松,因为禁食,它一天比一天皱缩。
接着卵孵化了。幼蛛拉起几根蛛丝在树枝间摆来摆去。这些小小的耍绳艺人要在阳光下练习几天,然后便各奔东西,去追寻自己的前程。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巢穴的哨塔吧。妈妈还在那儿,但此时已无声无息。这满腔爱心的慈母体会了儿女出世的快乐,它帮助弱小的幼蛛钻出了大门,职责已尽,它便静静地断了气。母鸡哪及它自持克己啊!
其他种类的蜘蛛做得比它还要出色,例如狼蛛,或称黑腹舞蛛便是如此。我在前面的章节里讲述过它的高超技艺。读者一定还记得它的洞穴吧,那是在薰衣草和百里香喜爱的砾石土里掘出的一个瓶颈般细长的坑。坑道口上围着一圈用丝粘结成的碎石木片墙。除此之外,它的住宅周围别无他物,没有蛛网,也没有各种陷阱。狼蛛就守在这2.5厘米高的堡垒里,伏击过往的蝗虫。它只消一跃而起,追上猎物,一口咬住猎物的脖子,就能令其迅速瘫软下来。捉到的猎物要么当场吃掉,要么拖到洞穴里吃掉,它倒不厌恶那虫子粗硬的外壳。这位强壮的女猎手不是园蛛那一类吸血狂,它需要固体食物,需要那种能嚼得嘎嘣作响的食物。它就像条啃骨头的狗。你要是往洞里插入一根细草秆,搅一搅,那隐士对上面的动静身为不安,因此就会急匆匆地爬上来,蹲在洞口不远处,摆出恐吓的姿势。你可以看到它的8只眼睛闪闪发光,像黑暗中的钻石;你可以看到它那厉害的螫角张得大大的,准备一口咬去。要是没有看惯这种从地里冒出来的吓人场面,准会浑身哆嗦。噗!我们就让这畜生自个儿待着吧。运气好的话,瞎猫也能逮到死耗子呢。
刚到8月,孩子们就把我叫到院子的另一头,他们在一丛迷迭香下见到一个宝贝,高兴得要命。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狼蛛,挺着巨大的肚子,这表明它即将临产。这只肥硕的蜘蛛正庄严地吞咽着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呢?是一只比它稍小一点儿的狼蛛的尸体,是它的丈夫。这场婚礼终场的悲剧已临近尾声。小爱人正在吃掉自己的情郎呢。我听任这场结婚典礼的所有恐怖场面上演,待那倒霉蛋全部给嚼碎咽下后,我就把它可恨的太太关进笼子里。笼子底下是一只盛满沙子的陶盘。
10天后的一个清晨,我发现它准备分娩了,它首先在地上织了一张蛛丝网。约有一只手掌那么大。蛛丝网很粗糙,也不成形,却相当稳固。蜘蛛打算在这块地板上大兴土木。这个地基同时也是一个防沙装置,狼蛛在上面做出-个圆垫,上等的白丝质地,大小相当于一枚两法郎钱币。蜘蛛的腹尖上下穿梭,每次落到地基上的位置都比前一次稍往外一点,直到最后受工具所限无法再伸展为止。它的动作轻柔、整齐,就像是有一个精巧的齿轮装置在操纵似的。接着,蜘蛛姿势不变,朝相反的方向又做起了摆式运动。它就这么不停地摆来摆去,牵起成千上万根丝线,一张质地非常紧密的扇形丝片出现在眼前。织完了这一片后,蜘蛛沿一条弧线稍稍移开几步,又以同样的手法织起了另一块扇片。此时这块圆形丝垫几乎成了一个凹面的浅口盘,吐丝器不再往盘中央吐丝,只有盘边在不断增厚。这样一来,圆盘渐渐变成了一只小汤盆,盆沿宽阔扁平。
产卵的时候到了。只见一道飞流泻下,盆中高高堆起了一团由黏糊糊的淡黄色卵结成的球体。吐丝器再度开工。这一次的动作幅度要小多了,蜘蛛的腹尖上下穿梭,织出圆垫来罩住敞露在外的卵球,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一只卡在圆形毯中的小丸。现在,蜘蛛一直闲着的腿脚派上了用场。那块圆垫本来是用丝固定在粗制的支撑网面上的,蜘蛛七手八脚地将这些丝线一根根拔起扯断。与此同时,它用螫角钳住这块垫子,一点一点地从底座上撕下来,翻折过去,覆在卵球上。这活儿可真不轻松。整幢大厦晃动了起来,丝网地基塌陷下去,落到沙子里。蜘蛛用腿一扫,就将那些脏兮兮的破丝网扔到一边。简单地说,狼蛛是用螫角当钳子猛拽,用腿脚当扫帚细扫,将一切粘附在卵袋上的东西清理干净的。
卵袋显出了清晰的轮廓。这是一个白色的丝质小丸,摸上去软软的,黏黏的,大小相当于一颗普通的樱桃。如果你的视线沿着丸体中线位置水平移动的话,你会发现一条褶缝,这道褶缝能托起一根针而不致被针刺破袋子。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卵袋上有道格。原来它就是那块圆垫的边,翻折下去盖住了卵球的下半部分。卵球的上半部分是将来幼蛛出世的地方,远不及下半部分防护严密。它只有一层外套,卵一产出,蜘蛛就在卵上织出了这层丝罩。卵袋里面只装着卵,既无小垫,又无松软的绒毛,这一点与园蛛大不一样。
说真的,狼蛛倒是不用为保护卵度过严冬而大费心思,因为天还未凉,卵就孵化出来了。同样,蟹蛛的孵化期也很早,所以它筑巢时也是锱铢必较,它为卵设的防护层只是一只简单的缎质小袋。这项先编织后拆除的工作持续了整整一个早上,从5点一直干到9点,干完后,精疲力竭的妈妈抱住它的宝贝丸子再也不动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了。第二天早上,我发现蜘蛛已经把卵袋挂在身后。打这以后一直到卵孵化时,它都不会放下这宝贝包袱。它用一根柔韧的短带将卵袋系在吐丝器上,一路拖着,任它拍打着地面。带着这个不停地撞着后腿的包袱,它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照样行路、休息、追击猎物、捕杀野味、大快朵颐。若是卵袋意外脱落了,它也会很快拾起。吐丝器随便朝卵袋上一碰,马上又粘上了。
狼蛛非常恋家。它不大喜欢出门,除非有猎物从它洞口附近的狩猎地经过,它才会出洞去捕捉。然而,在8月末,我们却常常看见它拖着卵袋在外闲逛。它那副犹犹豫豫的模样让人觉得它像是在找自己的家。
它为什么要出门游荡?有两个原因:一是交配,二是制作卵丸。洞穴空间狭小,只够蜘蛛面壁静思。而制作卵袋需要一块手掌大小的平面,一个做地基的网面,这是笼中的囚徒告诉我们的。狼蛛的洞穴里可没有这么大一块地方,所以它必须走出家门,到露天去制作它的小袋,当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同样,它也得出门去会雄蛛。这只雄蛛随时有被生吃的危险,它敢一头钻进太太的洞里,钻进一个无法逃生的窝里去吗?这很令人怀疑。为谨慎起见,还是在外面行事为好。若在外面,当凶恶的新娘发起攻击时,那冒失的小情郎至少还有抽身的机会。在露天会面虽然减少了危险,但却不能完全排除险情。我们发现的那只在地面上吞吃爱侣的狼蛛,就可以证明这点。院子里的那处土地刚翻过土,准备播种,并不适合蜘蛛居住。蜘蛛的洞穴一定还在别处,而这一对情侣会面的地点是悲剧上演的地方。尽管雄蛛面前的路畅通无阻,他的动作却不够快,所以还是给吃掉了。
吃完这一顿蛛肉大宴后,狼蛛会不会回家去呢?也许暂时不会。而且,就算回了家,它也还得再出一趟门,去找一块足够大的平面制作它的小丸,干完这活儿后,有些蜘蛛也会去松松筋骨,想在离群隐居之前游山玩水一番。所以我们才会有时碰见那些拖着卵袋四处游荡的蜘蛛。不管怎样,这些观光客迟早是要回家的。不用等到9月,拿根草随便往哪个洞穴里掏掏,都会引得蜘蛛妈妈爬上来,卵袋就挂在它身后。我想要多少就能弄到多少。
我拿这些蜘蛛做了一些非常有趣的试验。狼蛛将它的珍宝拖在身后,无论白天黑夜,是睡是醒,一刻也不离身,它护宝的那股气势让旁观者望而生畏--这场面值得一看。如果我要夺走它的卵袋。它会将卵袋紧紧抱在胸前,用毒螫夹住我的钳子不放,整个身子都吊在钳子上。我能听到尖齿咬得钢铁嘎嘎作响。真的,若不是我手中握着工具,它决不会让我抢走它的卵袋还丝毫未损。我用钳子又拨又拽,夺走了狼蛛的卵袋,它勃然大怒。我将另一只狼蛛的小丸抛给它,作为交换。它马上用螫角接住,几只脚捉着挂到吐丝器上。自己的也好,别人的也好,对于这只蜘蛛来说是一回事,此刻它就携着这颗外来的卵丸趾高气扬地踱步走了。
因为互换的两颗卵丸非常相似,所以出现这种结果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另选一个实验对象再做个实验,就能看出它们会犯多么严重的错误。我用纺丝大蜘蛛的卵袋换下了狼蛛的卵袋。两者的色彩一样,质地也一样柔软,但形状大不相同。我偷走的东西是球体,而换上的东西却是椭圆锥体,其底部边缘上棱角分明。那蜘蛛压根就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它迅速将那只古怪的卵袋粘在自己的吐丝器上,乐得就像抱回了自己真正的小丸一样。我在实验中使出的这种恶招并没引来什么后果,只是让它充当了一时的货车而已。狼蛛的孵卵期早,园蛛的孵卵期迟,所以孵卵期一到,上了当的狼蛛便会扔掉那只怪模怪样的卵袋,不再理会它。
这些提着袋子到处跑的家伙究竟有多傻,让我们再看清楚一些吧。我抢走狼蛛的卵袋后,丢给它一个软木球,这软木球用挫子稍稍打磨了一下,大小与抢下的卵丸相同,但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材质,它却毫不迟疑地收下了。人们也许会以为它有8只像宝石一样闪烁的眼睛。会看出其中有诈,但那蠢家伙却毫无觉察。它疼爱地抱住软木球,含情脉脉地抚慰一番,然后悬在自己的吐丝器上,从此带着它就像带着自己的卵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