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太后,都是皇太后逼迫所为……?
念沧海傻傻不能接受耳中听到的每一句每一个字,它们就像陌生的语言教她茫然无措,只是究竟是她不能懂,还是不愿懂?
“娘娘,皇上爱你如初,从未改变。”
致命的一句,犹若一个巨大的火团猛烈撞击上念沧海的四肢百骸,烧得她每一寸肌肤尽毁,每一根骨头皆断。
积压在心坎上的怨恨之墙被动摇了,在坠落了,下一刻,是不是就会坍塌摧毁,消失得无影无踪?
端木离,这一盘棋你下得太狠了,你要如何做?就这么原谅你,原谅你所以对我施下的痛苦?
错了就是错了,再也回不去的,“不要再说了,别再说他爱我的那些鬼话,一个男人若爱一个女人,就绝不会将她送给另一个男人,更不会对她至亲的人下毒,逼她就范!”
杏目里冒出倔强不屈的怒火——
她深深爱过,被狠狠背叛过,她忘不了的,肉体上,心灵中,到处都是他赋予的痛,她做不到听到这些“感人”的告白,就将一切忘却。
这只会让她更恨他,恨他的懦弱,恨他的摇摆。
“那是皇上知道娘娘的脾气,娘娘一旦被送出宫就绝不会乖乖回来,皇上唯有拿着小幽的性命才能挽住娘娘的心。”
“皇上知这样做是何等卑鄙,可痛的并非娘娘一个人,娘娘的痛,皇上一起守着,忍着,挨着,从娘娘踏出宫门的那一刻,皇上的心就系在了娘娘的身上,肩负一国的男人要爱一个女人不比寻常百姓,他们可以坦然光明的护着,疼着,爱着,但是帝皇的宠溺只会给女人惹来杀身之祸,难道娘娘不懂么,皇上只是选择了唯一能与你长相厮守的法子,皇上说过他要娘娘的人,更要娘娘的心,他绝不会允许你成为九王爷的女人,如若九王爷当真逾矩,那景秋必当附上性命代价也要将娘娘带回北苍。”
心痛了,痛得一刹那撕裂千片万片,血肉模糊,血水横流。
念沧海跌坐地上,泣不成声,清泪止不住的划过脸颊,断了珠儿的落在冰冷的地上:端木离,你好狠,你好绝,你知不知道这一刻我的心因你有多痛?
相爱人,心相惜,他了她,了得知心知底。
而她,她任性,目光短浅,不了他的心,只记着自己的伤痛,只看着肉眼所能看到的残忍,却不曾想那份残忍之后包裹着胜过性命的爱恋。
“我不回去……再也不回去……”
她抹着泪不改倔强的答,因为她无颜面面对那个男人,她恨错,错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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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
“你不要说了,我会为皇上偷到丹书铁劵,只求得到当初说好的小幽的解药。”
念沧海抹着泪从地上站起,受了伤千疮百孔的脸上露着任天雷也打不动的坚定。
如果说端木离了解她,但他御景秋对她的了解也定不会在他之下,人生有若初见,他永远忘不了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眸,那瞳中迥然不同的坚强和刚毅。
他还记得那日,他随端木离微服出宫,小巷中竟遇上了狗胆小贼,但是在他出手之际,竟有个身着蓝裙的小女孩靠着一根枝桠吓走了那个小贼——
她的笑声如莺,笑容灵动如蝶,美得让人忘却了时间的溜走,即使那一切都被掩在了一条蒙面白纱之下……
可她的眼,她的半张颜已在那瞬间掠夺了端木离的心,同时也带走了他御景秋的神魂。
皇上,景秋还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
景秋道出了杀头死罪的秘密,可娘娘却仍不变远走天涯的念头……
我究竟还可以做些什么……
“既然娘娘心意已决,景秋不敢再多说半个字,但有一样东西,景秋受人所托,求娘娘定要收下。”
御景秋从怀间拿出一个香囊,里面放着一样包裹着丝绸手绢的东西,他将它轻轻放到念沧海的手心。
解开丝绢,里面是一只手工精巧的发簪,鸢尾花型,中间镶着一颗犹若宝石的红豆为蕊。
她不明白得抬眸对上御景秋的眼,只瞧他翕动着唇:“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红颜远,相思苦,几番意,难相负;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此相别,勿相忘——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是在念着包裹着发簪的那条丝绢上的字字句句啊……
念沧海后知后觉,而忍住的眼泪已是绝了堤的从她的眼瞳中夺眶而出,只因她识得手绢上的字迹,那是端木离亲笔写的。
是他,真的是他。
情动之际,眼前满是端木离悲恸思情的面孔,她能看到他思念着她,挂念着她,无时不刻,夜夜盼伊归。
御大人说的那一切真的没有半句半字是假,他爱她,刻骨铭心的爱着。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端木离,你没有忘记,你从未忘记允诺过我的誓言。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那一句深情道出,念沧海才知原来自己是爱的那么深。
鸢尾是她最爱的花,而她曾对他说过一个传说:相传古代有位少妇,因思念出征战死于边塞的夫君,朝夕倚于门前树下恸哭,泪水流干了,眼里流出了血,血泪染红了树根,于是就结出了具有相思含义的红色豆子。
它被称为“相思豆”,情系着爱与念,生生世世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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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离,你没有忘记,你将我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上,所以只要我擦去身上的伤痛,就能回到过去了么?
真的只要得到那样东西,我就能永远靠在你的怀间,再也不分离了么……
曾经的背叛让念沧海将爱视作廉价的贱草一烧而尽,而此刻它却死灰复燃如藤蔓紧紧缠着她的心,只是——
如果真的决定了,心里的那份犹豫是什么?
如果真的不悔了,心里的那份痛又是什么?
念沧海第一次弄不懂自己的心了,下一步她究竟该如何做,如何选择?
“是去还是留,由娘娘决定,娘娘只要记得,景秋与娘娘生死与共,无论娘娘如何决定,都会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
片刻沉默后,“我乏了,想要歇息了……”
念沧海握紧手中的发簪,倦态百出,是心乏了,还是身子乏了,她不知。
“娘娘万事需小心,九王爷在娘娘的身边安插了四名暗卫,今日亦有两个暗卫跟着你们出宫,监视娘娘的一举一动。”
“端木卿绝派人监视我?那你留在我的身边岂不是很危险?!”
走到榻边的步子顿然折了回来,她知端木卿绝对她疑心重重,却不曾想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行踪都在他的执掌之中,莫不是她去了安侯阁,他也知道了?
“九王爷心思缜密,心深难测,手腕铁血,冷血至极,单凭娘娘性情耿直,善良无邪就绝非他的对手。”
是,她清楚得很那个魔鬼的手段狠毒,但——
“先不说这个,他若在我身边安插了暗卫,那你这不是暴露了行踪,岂不是会找来杀身之祸?!不行,御大人,你快走,我不愿你为我搭上性命。”
“娘娘勿为景秋担忧,那两个暗卫原本见醉逍遥抱着你离开,紧贴追击,但是路上我设下障碍,估计现在他们被绊住了,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你看见我脚踝受伤了?”
“娘娘切勿再让自己伤着了,那个玥瑶郡主并非良人,她是九王爷的人,二爷的亲妹妹,二爷是死在北苍的,她的心绝度不会接受北苍的人。”
“二爷的亲妹妹?”
念沧海糊涂了,从来到北域后,她一直没有弄懂为何那些奴才婢女都唤端木卿绝为“九爷”,从其他人的言语中,还知道有个十爷和四爷。
“九王爷曾统率的军队名为‘鬼骑军’,鬼骑军分为十个军团,一个军团一个将领,按年龄排序,九王爷排行第九,便得名‘九爷’,九王爷与其他九位爷情同兄弟,所以从不计较名讳,与他们平起平坐。”
“那十爷是谁?四爷是谁,那位二爷又是谁,他是因何死在北苍?”
“鬼骑军十个团,每个团区区百人,个个能文能武,胆量超群,技艺过人,十位爷又是天资卓越,天生将才,个个身负绝世武艺,刀枪不入,骁勇善战,军团千人便可横扫十万敌军,原本鬼骑军是北苍的镇国之宝,但谁料九王爷早有谋反之意,太上皇刚即位,鬼骑军就频频躁动威胁皇族,对皇族有关的人是见之就杀,太上皇一再好言相劝,他们还是野心难收,横行霸道,最后竟对无辜的百姓大打出手,滥杀无辜,一觉醒来一座城池就被他们化为了血肉死城,太上皇龙颜大怒,最终只得派人将他们一斩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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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景秋的话仿佛一幅活生生腥风血雨的画卷在念沧海的眼前展开,她能看到残垣断壁的血色景象,还有那阵阵刺鼻触心的血腥味。
那北苍传说中以千人敌十万敌军的鬼骑军竟是个个性格残暴的魔鬼?!
“那场屠杀中,只有三人侥幸逃出——四爷鬼上欺,七爷婆罗律音和十爷醉逍遥,九王爷因此元气大伤,为保他们性命,他选择乖乖‘归顺’太上皇,自此离开北苍。”
“但是他仍旧有夺取北苍之意,不然阿离不会想要他手中的丹书铁劵?”
那一句亲昵的阿离教两人冷不丁略略尴尬的面面相觑,御景秋听得出,其实她的心从来都是向着皇上的。
“皇上是想要防患于未然,教端木卿绝再无庇护之本,十六年来,他无视北苍求和好意,缕缕屠杀北苍派去的臣子与妃子,目中无人,借着丹书铁劵横行霸道,虽未称王,但实则北域越渐形成一国,皇上必须在北域起兵造反前先折断他的羽翼,彻底断了他的夺权歹念,以免北苍和北域的百姓遭受不幸,活在刀光剑影之间,落得尸无全骨的下场。”
原来阿离让她偷回丹书铁劵,不单单是为了塞住皇太后的嘴巴,更是为了天下苍生。
端木离的胸襟和仁慈教念沧海不禁为他折服,她一定会帮他不让惨剧发生,“我明白了,御大人,沧海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偷回丹书铁劵。”
“娘娘这么说,也就是会和景秋一起回北苍,对不对?”
“……”
此刻的沉默无疑是默许,至少门外闪过的那一抹黑影是这么以为的,黑影有着一双绝魅的眼,冷色的眼瞳如蛇杀气流溢:念沧海,如果你的心终究向着端木离,那你的命,我便不能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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