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
念沧海浑身一个绷紧,迦楼亦是堂皇难掩,看着自己握住她的手,脑袋里有点凌乱,他这是要什么?!
就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手不听他的话,看着她赌气背过身去就着急的伸了过去——
“不要死……我可不想做你的陪葬。”
硬邦邦的声音别扭的轻柔了下来,就没见人这么不会说贴心的话,明明他还是关心她的,就像个姐姐一样……
只是真的就是只姐姐的话,为什么他的一个字一句话能挑起她心跳乱了次序?!
半张脸捂在被窝里,念沧海半是含羞半是不自然的看了迦楼一眼,轻轻从他掌中脱开手放入被窝,轻若蚊蝇的声音掩在被子下传来:“知道了……”
迦楼微微一愣,看着落空的手:“那好好歇息吧……有事就喊我的名字……”
眼神眷恋不舍的从床上收回,迦楼转身走过屏风在长椅上躺下,他望着屋梁一手不觉地抚着心口:可恶,别再跳了!自己是疯了么,这一夜的,他都在胡言乱语什么……
******************
几日过去,端木卿绝都没有再去过凤雀搂。
庭院小筑内却是每日门庭若市,玥瑶隔三差五的找上门,景云也是不分昼夜的闯进来。
“世子,郡主,九爷不在院内,请勿再日日纠缠。”
院外,四大暗卫挡着气势汹汹的玥瑶和景云,“骗人,九哥日日上朝,人却不在东苑,那肯定是在这儿。”玥瑶怒着脸,今日她可不会再乖乖的吃闭门羹,几天前她好不容易得到醉逍遥的应允跟着进来,结果却是扑了个空,坐等到半夜都没见九哥的影子。
而之后的这几天,四大暗卫就像守护门神一般将小筑全副包围,一只老鼠都别想溜进去。
九哥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那个被迦楼抱着离开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念沧海,这些天她不是没去过凤雀搂,实在技不如人,一碰上迦楼就被他打得落花流水,总之这一口闷气,她是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玥儿要是女子不便让她进去,那放我进去总可以吧?”
景云插话道,这几天他每每来到庭院小筑都能碰上这个小泼妇,没说两句就嚣张跋扈得将四大暗卫给得罪了,害得他连话也没说上一句,一同被挡在了门外。
“景云,你休想独个儿进去,你们要是放他进去,我也一定进去!”
玥瑶一把抓着景云的后领子,别瞧这小子看起来傻傻的,溜起来就跟条泥鳅似的。
“喂,九哥是讨厌见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懂,还拉着我下水?我可是有正事找九哥呢。”
景云拉开玥瑶的手,谁说这小丫头体弱多病的,瞧那盛气凌人的架势简直能一口吞下一头老虎,“你住口,九哥讨厌你才对!”玥瑶心口被狠狠刺了一刀,这没心没肺的傻子,他凭什么说九哥讨厌她,凭什么。
“是么?九哥要是喜欢你,你作甚这么紧张?那么想见九哥,是在吃嫂子的醋吧?
******************
景云一语点穿玥瑶的心思——
这些天来,也不知道是哪张生事的嘴将沧海怀有身孕的事传了出去,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现在弄得整个修罗宫上到大臣,下到奴婢,
个个都知道这事,还都口口认定念沧海怀的是端木离的种。
这事闹的可大了,而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对念沧海是相当的不利,听说不少大臣联名奏折,逼九哥废了念沧海正王妃的头衔,甚至还逼迫九哥对她处以极刑,血洗奇耻大辱。
要说这流言根源的始作俑者,其实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她到底还想要怎么着?
和沧海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定要逼死她,她才满意?!
“端木景云,你要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撕烂你的嘴!”
“有本事你就撕啊,你有手,难道我没有么?”
景云和玥瑶扛上了,两个人就像七八岁的小孩子吵得那是震耳欲聋,还动起手来,四大暗卫冒着冷汗,两人各劝一个,好不容易慈爱将他们给拉开了。
却不知道,端木卿绝一手负在后腰从院内已走入厅堂,眼神直视敞开的大门外,将那一幕幕都收入眼底,“容他们进来吧……”
熟悉的声音传来,玥瑶欣喜若狂,第一个推开暗卫跑入了厅堂,就跟几十年没见端木卿绝一样,扑入他的怀抱,哭得是那个梨花带雨,“九哥,九哥……你好坏,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多天都躲着玥儿不见,你不知道玥儿有担心你么……”
******************
“担心九哥?呵……话还很是说得好听。”
景云跟了进来,不屑地向着黏在端木卿绝怀中的玥瑶做了个鬼脸——呆瓜!若不是两手抱着端木卿绝,玥瑶一定张牙舞爪的刮烂他的脸。
端木卿绝宠溺地轻捋着玥瑶的发,扣起她的小脸:“傻丫头,九哥这不是好好的,瞧瞧你们两个,从小斗到大,一见面就吵不停的。”
“谁想跟他吵,明明是他欺负我,玥儿不管,九哥你要为玥儿做主。”
“做什么主?把我赶走,好让你在九哥面前加油添醋欺负小娃娃么?!告诉你,你要再想暗伤她,我可和你没完!”
玥瑶从小受端木卿绝骄纵是人尽皆知的事,但是景云从不怕她,要说起疼爱,九哥对他也一样视如己出,有本事,她闹闹看,看九哥会帮着谁。
“小娃娃?叫得可亲密呢,才认识几天就为了那个女人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也难怪,那女人肯定懂巫术,长得那么丑还能迷惑得男人一个两个晕头转向,你可别忘了她怀了端木离那畜生的野种,是对九哥莫大的耻辱!”
“不许你诋毁沧海!”
“怎么了,难道不是事实么?!九哥,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也听洛太医说了吧,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她才嫁来一个月罢了,那孩子
怎么也不可能是你的……”
“玥儿,你是从哪儿听到王妃有孕的事的?”
端木卿绝薄唇淡淡扯开,那一问教激动怒骂的玥瑶难掩心虚,蓦地哑然,然而灵眸一转又道:“那事传的满城风雨,这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在传王妃有了身孕,而那孩子才不是九哥的……”
******************
面具下的妖异金瞳一直打量着玥瑶,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的确……你王妃姐姐的确有孕在身,不过这王府也需要香火,九哥准她生下来。”
就像糟了晴天霹雷一般,玥瑶僵直在端木卿绝的怀内——
她都听到了什么?
他都在说着什么?!
九哥怎么会承认端木离的种是他的,他是真的疯了,糊涂了么?
水亮亮的眸子凄厉楚楚的凝着那毫不在意的妖异金瞳,这双眸子向来冰冷寒烈,几时开始温暖如阳了,那深处淌着的宽容和深情是为了那个女人么?
“怎么可以?九哥,你怎么可以?!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你的,那是端木离精心设下的圈套,他送他的女人给你,还让她怀着孩子嫁给
你,本就是为了羞辱你,你应该给他一个警告,你应该赐死她们母子,将她的尸首万断送回北苍!”
“你这丫头心肠怎么那么歹毒?小娃娃是无辜的,她腹中的胎儿更加无辜,就算是那端木离设下的圈套,小娃娃也是受害者,我觉得九哥做的多,她既然嫁给了九哥为妃,现在就是九哥的女人,那孩子也就是九哥的孩子!”
景云气冲冲的将玥瑶从端木卿绝的怀中拉开,他早就知道这丫头当着九哥的是只娇弱的小绵羊,背着九哥就是盛气凌人的小狐狸,可他不曾想到,她竟心狠手辣到这等地步。
这些天他听十哥说,前阵子她还和沧海情同姐妹的,这会儿就又跟有着深仇大恨一般,这坏丫头可真是会装呢!
******************
“说什么胡话,孽种就是孽种,该死该诛!生下来只会为祸我北域天下!”
“人活着应当以慈悲为怀,为了一己私欲杀人性命,迟早会遭报应的!”
“胆小鬼,该死的人是因为她该死,即使她死了,老天也不会掉一滴眼泪!那念沧海就是个会妖术的巫女,她该死!”
“够了——!!”
两人不可开交的吵着,端木卿绝低沉浑厚的咆哮一喝,吓得两人猛地收住口,“九哥……”玥瑶含着泪凝着端木卿绝沉霾的脸,为什么?处她死刑就这么教他心疼么?
九哥……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护着那个念沧海么?!
对着玥瑶的泪眸,端木卿绝有心将交汇的视线错开,他别过身,负着手:“九哥心意已决,你们谁都不许打扰王妃静养养胎,回去吧……九哥还有政务缠身,日后不得传令谁都不准再踏足北苑一步!”
气场逼人,话中的警告不言而喻,景云为难地开口:“可是九哥我……连我也不能住在北苑了么?”
“逍遥已经为你打点好了行装,你不是一直想去东炙么,随行的侍卫都已为你准备好了。”
景云傻站在原地,这些年北域和东炙关系紧张,所以他一直想去东炙,九哥都不同意,而现在……
为了将他赶出宫,哪怕他会在东炙出事,九哥也不在乎了?
******************
气氛凝重,两人失神之间,四大暗卫已脚步如飞地来到他们的跟前,“郡主,世子,请……”
玥瑶脚步不挪,眼神含恨地瞪着端木卿绝的背影,“九哥当真要那个孩子?”
“……”
妖异金瞳一动,视线与四大暗卫默契交汇,只要端木卿绝一个眼神,他们便心领神会地架起玥瑶和景云将他们“请”出了小筑……
就像驱赶老鼠一般将她赶走……
玥瑶一路含恨,视线牢牢依附在端木卿绝的背影上,都是那个丑妇害得,从她来到北域后,九哥就变了,他曾宠她疼她,捧在掌心谁都不能伤着她,而为了那个丑妇,他却成了让她最痛的那个人……
不会让你得逞的,念沧海你休想独占九哥的心!
玥瑶如水的纯真眼眸越渐堆满了凶狠的冷光,才被四大暗卫拉到庭院小筑外,怒然转身就走,殊不知有一道白影就这么擦过她的手边而过,将那凶狠的冷光收入眼底。
******************
凤雀搂外绕着湛蓝映天的皓镜湖,湖上架着一座凉亭,凉亭内坐着两个俊逸非凡的男子——
醉逍遥走入庭院小筑的时候,端木卿绝一语不发的从他身边走过,他一路跟着他,便来到了这儿……
端木卿绝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他也乖乖的处在他的身后没有开过口,直到那凤雀搂上大开的窗户边出现一轮娇倩的身影——醉逍遥唇角微勾,这才找到了答案。
原来是她……
九哥是为了能见到她吧……
也不知道是那个女子的出现,还是当头日照的暖阳,银铜色的面具被勾勒出了一轮柔和的暖光,妖异的金瞳深情脉脉,一瞬不瞬地凝着那个方向。
想要靠近又不能靠近,就只能这么遥遥相望——
越过湖,这凉亭和那近在咫尺的凤雀搂就好像隔着无法逾越的万重山。
这些天来,端木卿绝每日这个时候都会来这儿,深邃的眸海是探不到底儿的,此刻他在想这些什么,没人知道。
******************
眼神就像生了根似的一直绕着窗边的念沧海,直到迦楼出现在她的身边,亲昵关切的为她披上外袍,端木卿绝的表情才起了细微的变化,剑眉不悦地微蹙,冰眸流光闪烁。
“呵,九哥是在失落,被王妃抢走了爱慕的人?”
“……”
醉逍遥没心没肺的说起了风凉话,在这宫里,谁都知道迦楼一直爱慕着端木卿绝,只是从念沧海出现后,某些感情好像正在发生变化。
“她还是日日黏着迦楼不放么?”
清冷的声音从端木卿绝唇中落出,这几日,他没有去凤雀楼,全因他让醉逍遥日夜监视着哪儿,一有动静就会向他回报。
“王妃是真的当迦楼为姐姐,这些天同他形影不离的。”
“就寝时,他也守在她的身边?”
听得出,纵然端木卿绝口吻淡淡,但是他在意,相当的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要想到每夜都有另一个男人守在他的女人身边,他的心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掐住,连呼吸都在怒得发痛。
“王妃这几日噩梦连连,迦楼若不在她的身边,她便不能入眠。”
******************
噩梦连连?
那噩梦的根源指的就是他端木卿绝,对不对?!
某人心口狠狠一抽,那****离开,不是畏惧迦楼的胁迫,而是不想与迦楼大打出手,乱中出错再伤及她。
他任由她耍着小性子呆在凤雀搂楼好生静养,只是为了让她好好养伤,要说他的心,可是一天都容不得她呆在那儿。
“九哥有没有想过,若是王妃可以让迦楼恢复正常,九哥舍得放手么?”
忽地,醉逍遥出人意料的一问教端木卿绝心口一滞。
惊愕的表情全然掩在面具下,“你想问什么?”
“现在朝中大臣都对王妃非议不断,个个恨不得九哥处决了她,可九哥迟迟没有做出决定,逍遥是怕九哥若是为了一个怀着端木离骨血的女人包庇袒护,因此失去人心,这个代价实在太大,太不值得。”
“所以我该成人之美,迦楼若对她有意,我便休了她,将她下嫁迦楼?”
******************
“王妃毕竟有了不该有的骨血,九哥若是不舍赐死王妃,这便是对她她最好的‘惩罚’。”
“她是处子……”
端木卿绝回过身,薄唇翕动,跟前的醉逍遥猝然错愕,处……子?
九哥指的是念沧海?!
那端木离临幸她半年的传闻难道是——
“那一夜……?”
醉逍遥一时间头脑混乱,就连言语都组织不起来。
他知九哥在知道她有了身孕的那一夜定是强占了她,却万般也估算不到那一夜会是她的……初次……
“沧海根本没有身孕。”
惊愕未定,又是一个狂澜掀来,醉逍遥张着口好半晌才说出话来,“那是洛太医撒了谎?九哥既然知道王妃是清白的,为何……”
下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端木卿绝不过眼眸对着他,他便猜到藏在那双眼底的秘密,“是玥瑶指使洛太医撒谎的?”
端木卿绝没有回答,又再背过身去望向凤雀楼,“玥瑶还小……”简单四个字,又怜又恨。
醉逍遥知道端木卿绝是因为愧疚二哥,所以才无法对玥瑶痛下惩罚,哪怕是个小教训他也不舍,可这样纵容,所有的责难便都落在了无辜的念沧海的头上。
“朝中大臣已经认定王妃有了端木离的骨血,九爷要怎么做?难道上演一场小产大戏?”
“不,弄假成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