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水说着,已是坐回了喜榻之上,弯腰除下脚上后换的那双大红绣并蒂莲金钩鞋,爬上榻把堆叠在里侧做装饰的多余被衾抱了,趿鞋到了架雕红漆描牡丹花开的箱笼前,待放进去,箱盖闭着,她两手空不出来,便回头朝还僵立着的霍世钧道:“过来,帮我把箱盖打开。”
霍世钧置若罔闻,只冷眼看着。
善水差遣不动他,只好自己回来,把怀中一堆被衾放回床榻上,过去开了箱笼,再抱了过去放好,这才又上榻,也不理睬他了,和衣朝里侧卧下去。
她说累,确实是真话。空腹被折腾了一天,忐忑等待了半夜,最后又与刺猬丈夫舌战一场。现在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顿时觉得放松了许多。但却不敢彻底放松,因为身后还站着个虎视眈眈的人。
她微微阖眼假寐,片刻后只觉床榻一沉,睁眼回头,见他竟已蹬上榻前足踏,正俯身过来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气势犹如泰山压顶。
和丈夫新婚之夜就彻底闹翻,确实不是善水原本的想法。刚才只是忍不下他污蔑自己父亲,这才反驳了回去。现在见他还这样,颇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正想着接下来该怎样顺下他的毛好让这个新婚夜正常度过,忽然听他冷笑着开口道:“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你嫁我也非本意?既这样,紫珍对你又有心思,你当初何必还假意推脱,弄得最后这样勉强入了我的门,叫我兄弟之间横生尴尬?”
善水暗叹口气。
这男人钻起牛角尖来,怎么比女人还要执着可怕?
善水想了下,慢慢坐了起来,迎上他僵硬的一张脸,露出微笑,细声细语道:“世子,你既然这样问了,咱们便把话说开,省得往后心里还有疙瘩。不论是你还是安阳王殿下,本都是我薛善水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只是世事往往难料,人更身不由己。我能入你王府大门,是我薛善水的荣幸才对。往后自当尽我职责,与你生儿育女衍嗣子息。你娶妻,自然也不是出于****。要的不就是像我这样一个女人吗?咱们往后相敬如宾,各尽其责。要是命好,说不定还就白头偕老了。这样不是挺好吗?这样说,你觉得满意吗?”
善水看得出来,他应该是相当不满意。盯着她一语不发,眉头越皱越紧。
“我真的累了,我歇了。”
善水不想再与他对眼,打了个呵欠,又躺了下去。片刻后忽然听见他在身后冷冷道:“你不是说要给我衍嗣子息吗?新婚夜你就是这样侍奉你的丈夫?”
善水回头,见他已经盘膝坐上了喜榻外侧,正臭着张脸。犹豫了下,只好再次起身,跪坐到他面前,朝他腰间束着的蟒带伸过了手去。
蟒带松了,男人身上猩红蟒缂金丝的厚重喜服被脱了去,中衣也被脱了去,露出一副紧匝的赤铜色身板,宽肩劲腰,红烛映照之下,上身微贲肌理之上犹如微抹过一层松油。
善水的指尖擦过他肌肤之时,微凉的指尖顿时感到灼人的热意。自然,他是刚才喝多了,又被气了才会这样,而不是别的什么缘由。
他被脱得只剩身下一条黑色里裤了,却还盘膝坐着纹丝不动,只用一双寒凉深黑的眼眸盯着她,仿似在欣赏她越来越掩饰不住的那种窘迫和紧张,脸上甚至渐渐浮上了一丝他自掀开她盖头后第一次露出的松快。
善水看他一眼,手收了回来,改伸向自己的衣领,很快便褪去了绸缎软衫,再解去绣了宝相牡丹的肚兜,把最后的亵裤也脱了,任一身锦绣全无遮掩,平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她做这些的时候,心因了紧张在微微打颤,手却十分流畅,毫无停顿。
她看了出来,对面这个男人大约之前吃了瘪,一肚子火没地撒,现在正无耻地想用这方式来寻回他习惯的高高在上优越感。
她自然是要和他睡觉的。就算他不愿和她睡,她迟早也一定是要睡了他。嫁作王府的世子妃,往后就算她死,也只能死在这扇大门里面了。就像母亲文氏说的那样,只有生下三两个自己的儿子了,她才有站住脚跟的资本。她知道这挺悲哀的,但没办法。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她能无视他在外的乱七八糟和他生儿子,但这并不表示她肯接受他对自己这样的戏弄。夫妻之间,不就那种事情吗?他有他的底线,她也一样。所以干脆先把自己脱光躺下。
她不信他还会那样无动于衷。
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出乎霍世钧的意料之外。事实上,在他挟了被酒意点燃的怒意闯入新房之前,做梦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自己被她的牙尖嘴利给咬得毫无招架之力,甚至一度失语,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接口。
他非常不喜欢她。
尤其是片刻之前,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几下便除去了蔽体的衣物,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躺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不是他不喜欢看女人脱衣服,而是这种方式,他实在不习惯,几乎有点难以置信了。
但再怎么不喜欢,看她再怎么不顺眼,现在见到这样一幅玉体横陈于朱丹锦榻的锦绣画面,还是有些挪不开眼睛。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有段日子没碰女人了,何况现在是他的洞房夜,他理所当然地可以享用。
他的眸色略微转暗,一只手已经探了过去,搭在她的腰腹之上。触手之处,柔软而绵滑,仿佛他只要用力一掐,就可以掐断她的腰肢。
这只大手继续慢慢游移向上,直到她胸前隆起的乳丘之处,这才停了下来。
善水觉到他带了炙热温度的手掌搭上自己身体的一刻起,尽管一再告诉自己要放松,身体却还是不听指令地绷了起来,强压下甩开他手的冲动忍着,等感觉到他略粗糙的指仿似带了恶意般地在戏弄她的敏感之处时,终于耐不住浑身毛骨悚然的滋味,猛地睁开眼,正要拂开他的手,忽然身上一重,他已经如山般地扑压了上来,善水没防备,被他沉重的身体压得娇哼了一声。
他的脸就在自己上方,相距不过半肘,能清楚地闻到他散出的浓烈酒气。看见他目光暗浊布满****地望着自己,对着这样一张好看的男人脸庞,善水发现自己竟也止不住地生出一丝厌恶。
完全的情场老手模样。
忍住,忍住,就当这是借种,借他的种……
善水还在心里告诫自己之时,见他低头仿似要亲自己的嘴,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快侧过了头去。
他的唇擦过她的耳垂,落了个空。
他一怔,脸色一沉,忽然用手掰过她的脸庞,迫使她正对着自己,低头再要去捕那张鲜红莹润的小嘴。善水用力再次躲开,头颈却被他一双手左右禁锢,动弹不了,眼见他满是酒气地就要压下来了,情急之下竟脱口而出:“您行行好快点吧。我不爱跟人亲嘴!”
这话一出口,善水马上就后悔了。
其实避开和他亲嘴,方法还有别的,不一定非要这样打他的脸。只是刚才他那蛮横举动实在招人厌烦,一个情急,她的忍功竟就这样一下破掉。
她看到他立刻抬高了头,脸色发红,鼻息咻咻地盯着自己,明显是恼羞成怒了,更要命的是,他的手还停在她的脖颈之上,力道骤然加大,她甚至觉到了被掐的不适。
“我……”善水试图补救,赶紧望着他小声解释道,“我其实也不是那意思。只是你这么重,本来就压得我有点透不过气,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