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红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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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就是绑了李有财的闺女,也不知道她有心痛病,差一点死了。”王德彪说道。

志民想起来那个眉目清秀的小女孩的样子,点点头没有言语。一抬头看见小兰姨在聚义厅的门口,正向他招手,便走了过去。

咋还神神秘秘的?志民心里想。孙二宝和豹子也感到好奇,就随着志民一起走了过来。

聚义厅里小兰姨,烟儿,小菊都正襟危坐着。从她们的面目表情上,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志民商量。

“干啥都一本正经,板着面孔的?”志民笑着说道。

“你二叔捎信,说让你回来就去县城的大庙找他。”小兰姨说道。

“啥事儿啊?还那么着急。”志民说。他心里清楚,二叔的落脚处一定会在大庙。自从二叔顶仙出马以来,时常会去大庙住上一段日子。现在,田地和房子都变卖了,他就更能安心在大庙吃斋念佛了。

“他说,有个人要见你。”烟儿答道。

“谁要见我,还弄得神神叨叨的?”志民也有些纳闷。

“一个你做梦都在惦记的人呗。”烟儿酸溜溜地说。“噗嗤”她身边的小菊忍不住笑出了声,马上又捂上了嘴低下头窃笑。

志民有点茫然地看着小兰姨和烟儿,又回过头看了看孙二宝和豹子;孙二宝嘿嘿一笑,拉起豹子就走出门去。

“装糊涂是吧?是佟妮儿,佟小姐想见你。”烟儿说。

“佟妮儿?”志民一怔。这个名字,给他的感觉既熟悉而又陌生,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志民,你见了佟小姐之后打算咋办?”小兰姨问道。志民知道这也是佟妮儿最关心的问题。他与佟妮的婚约还在,按照本地的风俗习惯,佟妮儿还是他的未婚妻。怎么办?这真的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两三年的时间,人都会有变化的,等见了面再做决定吧。”志民模棱两可地说道。

当天夜里,烟儿借口孩子听不得鼾声,没有让志民进她的房间。志民唯有苦笑着去了下寨,和孙二宝和豹子他们挤到一铺小炕上。

“志民,你到底是咋想的?”豹子躺在炕上睁大着眼睛问道。

“娶两个媳妇儿,未必就是美事儿。“孙二宝说道:“我一看烟儿小嫂子的架势,你要是把佟小姐娶上山寨,她就能生吞活剥了你。原来女人吃起醋的劲头,也挺让人害怕的。”说完,若有所思地闭上眼睛。

“我也不知道咋处理了,等明天见了面再说吧。”志民也很纠结地说道。

一根蜡烛的光,就能照亮这个间壁出来的小屋。下寨的房屋结构也是仿造上寨的模式建造的,十几间木刻楞的房子,随山形呈环状的分布在半山腰,每间房子能容纳五六十人。每大间都间壁出一个小间,供绺子里的头目们住。

“老王跟你说李有财家的事情了吧?”孙二宝岔开话问道。

“说过了。二宝,你说咱们以后是不是应该改一下规矩?不绑架老幼妇孺。”志民说道。

下午的时候,志民找到王德彪详细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原来,李有财自从接到信以后,每天都和家人深入简出,几乎是足不出户。王德彪本打算用强攻的办法,迫使李有财妥协,但这个方法被沈长庚和马福才否决了。

因为,叉鱼河村离县城太近,第一次去李有财家砸窑,是趁其不备才会得手;也才能迅速撤离的。这一次李有财一定有防备,如果二十分钟打不下来,县城的关东军一定会赶来围剿。若撤离的不够迅速,很可能会让关东军一路追赶,把山寨的目标,这样就未免得不偿失。何况,志民,孙二宝和豹子带走的都是绺子里精兵强将,山寨剩下的人马还不足以和日本关东军抗衡。

最后,终于瞅准了一个机会,看着李有财的管家和几个护院带着李有财的女儿出门,才把李有财的女儿绑票了。谁知道,这些人是护送小姐到县城看病的。在劫回山寨的路上,小女孩就犯病了,多亏马福才用了一些土方子,才保住了她的性命志民听王德彪讲的时候,也暗暗捏了一把汗;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李有财虽然可恶,但他的女儿的无辜的。

“对,咱们就把这个老规矩改一改,抗日义勇军就不能像土匪一样胡作非为。”孙二宝说。

“那咱们到底是不是胡子?”豹子问道。

“随他们怎么叫,在日本人和满洲国的官吏眼里,咱们就是土匪。只要老百姓认为咱们是好人,是仁义的胡子,其他的就无所谓了。”孙二宝说。

“二宝说的对,咱们就做仁义的胡子。”志民说。

“我听‘插千’的兄弟说,黑龙江和辽宁都出现了抗日联军也挺仁义的,不知道都是啥来头。”孙二宝说。

“我族弟莫长河刚来的时候也说过这件事情,好像是共产党的人组织的。”豹子说道。

“那估计咱们这里也快有共产党的队伍了。”志民说。

“管他呢,只要是打鬼子的队伍,就是我们的朋友。”孙二宝说完,猛然想起了什么,向志民问道:“你的那个大媳妇儿佟小姐不会是共产党吧?”

志民一愣,想起佟妮儿的一些言行和佟家大姑说过的话,心中隐约感觉到佟妮儿这次托二叔来找他,一定不是为了婚姻的事情,难道和什么抗日联军有关联吗?

“我也不知道她是啥党派的,不过明天就知道了。”志民答道。

“都睡吧。你明天还要起早赶路。”孙二宝说。

深秋的夜晚有些凉意,秋虫在落叶下感叹着季节的凋零。志民裹紧被子,耳边听着孙二宝和豹子发出轻微的鼾声,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明天,会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日子吗?

一道闪电过后,隐隐有雷声滚过,一场秋雨正在十月的天空酝酿着。

森林里,草木枯萎稀疏,地上已经铺满一层厚厚的落叶。秋风吹过后,不时有树叶扑簌簌地以蝶舞的姿态飘落下来。各色野果缀在或高或矮的树木上;山里红,红莓,山丁子,五味子,红得炫目;蓝莓,甸果,山葡萄,紫得妖娆。元枣子,山梨,黄得剔透。

下了一夜的雨,山间被野兽和采秋人踩出来的小路湿滑难行,稍微平坦的地方还能骑着马走,遇到沼泽和陡峭的山路,志民和孙二宝两个人只能牵着马前行。孙二宝因为不放心志民一个人走山路去菩提寺,所以执意要陪着志民一同前去。豹子本来也想跟着,但新入伙的淘金工要经过训练,在马福才强烈抗议下,豹子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两个人一边行走,一边采摘野果填入口中,倒也非常惬意,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路途的遥远和寂寞。一路翻山越岭,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菩提寺。

古寺门前的一块青石碑上刻着《般若波罗密心经》。孙二宝念了两遍自言自语地说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谁人又有此大彻大悟之心,能放下尘世中的一切呢。”

两个人拾阶而入,青砖的地面坑坑洼洼,缝隙处的青苔也已经泛黄,寺院内唯有几棵苍松翠柏,依然遒劲地展示着生命的绿意。一声声木鱼敲打着时光的寂寥,一缕缕青烟消散在似有似无的梵唱中

午后的寺院显得有些清冷,除了他们两个人,见不到一个香客。两个人循着木鱼声来到佛堂,一个和尚正在虔心敲打着木鱼吟诵着佛经。从背影上看,志民就知道这个和尚是二叔,贴着头皮的短发,一根根的直立着。志民细心的发现,几个月不见,二叔满头都已经是白发。

志民和孙二宝跪倒在蒲团上,双手合什,恭恭敬敬地冲着佛祖磕了三个响头,木鱼的敲击声也在这时停止了。

“来了?”

“来了。”

叔侄两个人的话简洁明了,像风吹过的烟霭一样,不留痕迹地消散了。二叔站起身就往佛像后面走去,志民和孙二宝亦步亦趋地跟随其后。从后门走出去,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致;一条幽静的石板路,曲折而又狭长,小路的两侧种着几棵柏树和一簇簇的荆棘梅。虽然已是深秋,荆棘梅的枝头还有零星绽放的花朵,散发着淡雅的幽香。

木质的禅房掩映在一片树丛中,古朴而又沧桑。桐油漆就的廊柱和窗棂,早已失去光泽,依稀可辨有蛀虫在啮咬木头的声音。随着离禅房越来越近,志民的心跳也加快了频率,他记起了几年前定亲的那一幕,不禁暗自吸了一口长气。进到禅房,志民发现禅房里有两个男人,一个身材魁梧,一个身材瘦小。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才发觉那个瘦小苗条的人,正是女扮男装的佟妮儿。

“志民?”佟妮儿的声音依旧婉转动听。

“是我。”志民答道。

“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佟妮儿落落大方地说道。两三年没见,佟妮儿似乎瘦了一些,皮肤也略显粗糙,脸色也不似做学生时白晳光滑,显得有些发黑,很显然是长期在外风吹日晒所导致的结果。

“你瘦了很多。”志民说。他很奇怪,自己适才还心率过速,说过两句话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就像见到了一个普通的熟悉人一样,根本没有情侣之间久别重逢的激动。

禅房里只有他和佟妮儿两个人,就在他们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二叔,孙二宝和佟妮儿带来的大汉都走出禅房,把空间让给了这一对儿曾经的未婚夫妇。

“这几年你还好吧?你家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都是这个鬼世道害人。”佟妮儿说:“还听说你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有孩子了吧?”佟妮儿的语气很平淡,丝毫没有气息上的起伏,就像两个比较熟悉的人,在一起唠家常一样。

“呵呵,有了一个儿子。你这几年也好吧?”

“国破山河在。说不上好与不好,等赶走了日本人,一切都会好了。”佟妮说:“志民,你可能也想到了,我这次来找你不是叙家常的,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讲,这件事情关系到你的未来和许多人命运,希望你做出抉择。”

“你说吧,我听着。”志民答道。他在佟妮儿的眼睛里,又看到了一团火,一团足以燃烧世界的火,似乎带着某种宗教的狂热。

“你听说过东北抗日联军吧?我是****满洲省委派来的代表,希望你的队伍加入到东北抗日联军的队伍当中来。”佟妮说。

“****满洲省委,是什么意思?”志民问道。

“就是在****共产党领导下,号召抗日武装力量来消灭日本侵略者的组织。”佟妮解释着说。

“共产党和国民党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抗日的吗?”志民问道。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说不清。不过,蒋介石为了一己之私,提出‘攘外必先安内’四处剿杀我们共产党人,根本不理会我党联合抗日的主张,致使日本侵略者有了许多可乘之机。”佟妮儿说。

“我不管什么党派之争,也不会加入到什么党派。谁抗日,谁打小日本鬼子,就是我的朋友,否则,就是我的敌人,仇人。”志民说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加入到我们的队伍当中。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在二叔这里留下消息,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也如此。”佟妮说。

“好,那就一言为定。”

佟妮儿沉吟了半晌,面色有些羞红地说道:“志民,我现在也有未婚夫了。”

“啊!”志民一愣,随即明白了佟妮儿话里的意思,急忙说道:“恭喜恭喜,等大喜之日,一定要通知我。到时候好讨一杯喜酒喝。”

“我未婚夫你也认识,等下次见面,你们好好谈一谈。”佟妮儿说完,转身走出禅房。

志民呆怔了半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心痛?失望?还是无奈?但当他想到了烟儿,心中豁然开朗,大丈夫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忽然朗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