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山区由于地形复杂,高山,密林,江河,沟壑,沼泽交汇在一起,许多地方在春,夏,秋三个季节人畜都不能进入。不仅水泊沼泽能吞噬人畜,就是蚊子,“小咬”的轮番叮咬也会让人望而却步。更何况还有虎,豹,熊,狼,蛇等猛兽出没,这些自然条件,都让历代官府进行的剿匪行动无果而终。
日本关东军也是如此,荒木正二虽然痛下决心要剿灭志民他们这股绺子,但这些自然条件阻碍了行动。他率领着关东军和保安团近千人马,在鹰嘴崖一带搜了几天山,也没见到一个人影,最后只好草草地收了兵,这也该志民他们留下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大砬子山最近可谓人丁兴旺。自消灭了日本青少年义勇队一百八十人以后,总是有”插千“的兄弟报告说,有一些青年人要加入抗日义勇军。他们三五成群的从十里八村赶来,逗留在附近的山上或村庄,打听和寻找报号”红胡子“的抗日义勇军的下落。经过一番盘查之后,都被带回了山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山寨的人员骤增,从原来二百多人的队伍发展到七百多人。
在棒槌岭煤矿开酒馆的小菊姑娘也上山找豹子来了,并且表示要随豹子一起打小日本。这让志民和孙二宝都为豹子感到高兴。最开心的还是烟儿,山寨里难得有年龄相仿的女子能在一起说说私房话,小菊姑娘的到来让她异常欢喜。而豹子的表现却有些反常,面对小菊姑娘的时候,却总是躲躲闪闪的,这让志民他们感到有些费解。
经过志民和孙二宝的再三询问,豹子说:“咱们是走在刀尖上的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不想让人家做寡妇。”他的话让志民和孙二宝琢磨了很久,豹子的话也不无道理。两个人一时也没有太好的主意来劝服豹子,也只好暂时放下了撮合的念头,静观事态的发展。
山寨的人多了起来,纪律变得有些松散。马福才建议要制定一些军规来约束手下,志民和孙二宝他们也正忙于筑寨和练兵,这件事情就被搁置了。直到有两件事儿发生,才让志民他们清醒地意识到,订立军规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第一件事儿,是刚来入伙不久的一个年轻人,私自下山,借着抗日义勇军的名号,在一个村子里挨家挨户索要钱财,还打伤了一个村民。索要来的钱财,大部分都赌输了。
第二件事情,性质就恶劣多了。两个负责“插千”的人,在莲花洼落脚的时候,听说他们的抗日义勇军第一军的人,受到一户村民的热情款待,两个人大吃大喝以后,对这户人家的女人产生了邪念。借着酒劲儿,打晕了男主人,糟蹋了人家的妻子。
志民他们听到另外几个“插千”的兄弟汇报后,立即把这三个人捆了起来。志民,孙二宝,沈长庚一起,带着三十几个人,压着三个人,首先来到了被索要钱财的那个村子。
九月,地里的庄稼都已经进入成熟期。大豆,玉米,高粱,谷子,水稻的叶子,都无精打采地卷曲着。干旱,让这片黑土地焦渴地张开一道道裂缝。这个季节已经挂锄,农活都已结束。三十几个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把这个村子里的男女老少聚集到一处碾大豆的场院。
“乡亲们,我们是抗日义勇军第一军的人。前几天有我们的一个人坏了规矩,强迫乡亲们交出钱物,这是我们所不允许的。现在各家各户报上损失的财物,我们一分不少地退赔。”孙二宝大声说道。
乡民们面面相觑,看着被绑的人,半信半疑地交头接耳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乡民大着胆子报出一个数目。沈长庚记上姓名和数字后,退还了第一笔钱。看到这种情况,乡民们才放心,有序地报出了各家的损失。一笔笔钱物退还后,志民向沈长庚问道:“沈大哥,按照绺子的规矩,应该治他一个什么罪?”
“按照老规矩,不许抢劫和伤害穷苦百姓这一条,应该受八十脊杖。”
“好,来人。就打他八十棍,让他长长记性。”志民说道。身后早有两个人掀翻被捆的这个人在地上,拎起两根木棍就照准违规人的后背和砸了下去,一边砸一边数着数儿。八十军棍下去,只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虽不会伤筋动骨,危及性命,但两三个月之内,要趴着睡觉和站着吃饭是不可避免的了。听着木棍呼呼作响,一些胆小的乡民都背过身去不敢观瞧。此人倒也真是一条硬汉,受足了八十军棍,却没有喊一声疼。
莲花洼村的老保长与志民何孙二宝有过一面之缘,见到他们押着两个人来,心中就明白了几分。乡民们在他铜锣的召唤下,除了两三户日本移民闻风躲到山里,其他的乡民很快聚集到村口的一片平坦的空地上。开场白照旧由孙二宝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抗日义勇军第一军出了两个败类,坏了义勇军的名声。今天我们来,就是要还乡亲们一个公道。老沈,这两个人该如何处置?”
“划起来,海亮子。”沈长庚阴森森地答道。自从落草为寇就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听到他的号令后,把这两个人吊在了两棵大柳树上,并在下面升起一堆火。火里烧上了从村民家里借来的两把铁锨和两个马勺,马勺里装满了豆油。
志民和孙二宝也听说过绺子处罚犯人的一些手段很残忍,一直没有亲眼见过,今天应该是能见识到了。
“凡是奸污民女者,要受三种大刑。一,坐火车。”沈长庚大声喊道。
两条大汉从火堆里拎出烧红了的铁锨放到地上,几个人解开吊绳,猛的一松手,吊在树上的两个人都一坐到了铁锨上,一股浓烟夹杂着焦糊味腾空而起,熏得人恶心不止。两个人疼的大喊大叫,一遍遍地央求着说:“军长,参谋长,你们就饶了我们吧,要不给我们一颗枪子得了。”
“二,穿朝靴。”沈长庚又喊出了第二种酷刑的名目。
几个人过来脱去了两个人的鞋子,拽着两个人的脚板,从脚面一直烙到腿肚子,烙得两个人爹一声妈一声的乱叫。
“卧鸡子。”沈长庚的声音,仿佛来自于地狱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几个人把疼的发昏的两个人,重新吊了起来,脱下两个人的裤子,劈开两个人双腿,两条大汉端着冒着青烟的油锅,对准他们的将马勺往上一举,整个都被浸泡在滚油里。两个人惨叫了一声之后,身体一阵抽搐,翻起白眼气绝身亡。
至此,抗日义勇军第一军声名鹊起,一提到这个名号都会竖起大拇指说:这是一支仁义之师。
山寨在原有的绺子的规矩上,制定了七不许,作为抗日义勇军第一军的军规。
一不许乱杀无辜。二、不许抢劫和伤害穷人。三、不许奸污妇女。四、不许吸食鸦片。五、不许投敌变节。六、不许兄弟离心。七、不许泄露秘密。
十月金秋是收获的季节。干旱,让黑土地上所产的粮食剧减。而满洲国“粮谷出荷”的政策还是没有改变。日本关东军司令部为了战争的需要,征收大批的粮食物资成了首要任务。为此,荒木正二专门成立了几支由关东军,保安团和警察组成的征粮小分队,协助当地的乡镇公所,以及各村的保长和维持会会长,来完成“粮谷出荷”任务。由此,也引发了数起暴乱。
青沟子镇毗邻中苏边境,豹子的家乡马架子村也在管辖区内,日本人的飞扬跋扈和满洲国的横征暴敛让一些赫哲族人青年忍无可忍,在豹子一个同族兄弟莫长河的带领下,杀死了征粮的官吏和几名满洲国警察,抢了七八条枪,也加入到志民他们的队伍当中来。此时,山寨的人数已达到八百多人,枪支短缺又成了亟待解决的问题。
据沈长庚报上来的数据,原有的枪支包括劫押款车缴获的几十条枪和绑票要来的一百二十条长短枪,加上打日本青少年开拓义勇队缴获的一百七十多条枪,目前的缺口还差三百多条枪,即便是把鸟铳和猎枪都算到一处,也要缺二百多条枪。
“都想想办法,怎么能再弄到一批枪支弹药?”志民问。
在聚义厅议事的人,除了原有的志民他们六个人以外,烟儿带着小菊和莫长河一共九个人,一起商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依我看,就冲征粮小分队下手,每个乡镇都有三十几个人,缴了他们的枪就是一百多条。”马福才说。
“对,先这么干,不够再想别的办法。”沈长庚说道。
“我带几十个兄弟,一会儿就出发。”豹子是个急脾气,说干就干。
“还有我,我也领几十个兄弟走。”王德彪也是如此急躁。
“你们两位咋就沉不住气呢?也不打听一下人家都在哪里落脚,要去哪个村子征粮,这么冒蒙去能缴了人家的枪吗?”孙二宝说道。
王德彪和豹子都挠着头嘿嘿地憨笑起来。豹子的眼光刚一瞥到小菊,就像被烫着了一般跳了过去。
“我派几个兄弟下山打听了一下,然后咱们再行动也不迟。”沈长庚慢悠悠地说道。
“我倒是觉得,这个时候下手有点早。咱们能不能等他们往县城押运粮食的时候动手,既能得到粮食,又能得到枪支。”烟儿说道。
一听到烟儿这样说,大家眼前一亮。尤其是孙二宝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大喊大叫着说:“小嫂子,你真是美貌赛貂蝉,智慧赛诸葛的女中豪杰啊!”
“去,少拿我开玩笑。”烟儿羞红了脸说道:“什么小嫂子,小嫂子的,叫的多难听,就不能喊一声,烟儿嫂子吗?”烟儿后面的这句话,似乎有些嗔怪的意思,志民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佟妮儿。
“烟儿嫂子,你瞅瞅我这一高兴就口无遮拦。你的这个主意真的是好。”孙二宝诚心诚意地说道。
“行了,叫就叫了吧,谁让咱命不好呢?”烟儿瞥了一眼志民说。
这一眼看得志民心惊肉跳,他急忙岔过话题说道:“那就让小日本他们再折腾几天吧,除了烟儿的这个主意,大家还有啥法子能搞到枪支弹药?”
“还有一个办法,我估计也能弄到百十条枪。”孙二宝说道。
“啥办法,快说说。”志民催促着说。
“借。”孙二宝只云山雾罩地说了一个字,听得众人都目瞪口呆。枪还有往外借的吗?等听完孙二宝的计划以后,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开怀大笑起来。
几乎在同一天,额穆县城所辖地区一些为富不仁大大小小的乡绅富户,都接到了内容几乎一致的一封信,信中写到,xx先生:倭寇犯我疆土,无恶不作。凡有志之士,孰不抱灭倭之心?今借贵府枪支xx条,子弹xx颗,日后必加倍偿还。如有义举,请于两日内把枪支放到xx处。落款,抗日义勇军第一军拜上。
除了名字和所借枪支的数目,以及所送达的地点不同,其他措词并无二致。
黑石镇所辖范围内的几户人家也接到同样一封信,接到信的第一时间都跑到了镇公所,他们确定封镇长一定也收到了这样一封信。所以,想让封大头封镇长拿个主意,看看如何能应付过去。
抗日义勇军第一军的名号已经家喻户晓,也知道这支队伍的大掌柜和二掌柜,就是原来的黑石镇警察所两位所长,他们在黑石镇其间的所作所为,无论胆略和智谋都一直为人称道。有两户财主本不想理会这件事情,但一想到这两个人的一些手段,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封镇长,你给我们几个拿个主意,看看这枪给还是不给?”
“什么是借啊?分明就是强要。”
“是啊!真要是不给他们,不会来砸窑吧?”
封大头闭着眼睛,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心里有点纳闷:按理说,这几家都请了护院,枪支还是有几条的。可他们谁家也没有自己家的枪支多和请的护院多,自己怎么就没收到这样一封信呢?封大头想来想去得出以下结论;这次是何志民和孙二宝念及封氏父子,帮了他们几次大忙,因此,是有意而为之,也算还了他们人情吧。
“要是让我拿主意,我就就有一个字,给。”封大头说道。因为“新土地政策”也让他损失了十几垧良田,恨得他做梦都会把牙齿磨得“格格”作响。
“您大家大户的不在乎,我们小门小院的支应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