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告别了伤感的秋天,本以为我还能趁这时候喘口初冬的清新空气,然而命运总是在和我这样的人开生死攸关的玩笑,我不明白,为什么越是需要的时候就越不让你抓住那道救命的绳索,我深深的感到很无助,很疲惫,如果这个时候能在我身边有个人陪陪我,帮帮我,我也会感到无比的欣慰,无比的感激,然而现在我除了两手空空的四处寻求亲朋好友们的一点帮助,来维持父亲每天在医院那高额的医药费,来挽救我目前的这位与我相依为命的人。
记得前几天才刚刚跟我姐借了5000多块钱,转眼两三天的功夫,正在父亲身边看护的我又接到了医院传来的催款单,都已经欠了25块钱了,我咬着牙握紧了手里的这张催款单不敢让父亲看到,我在门外傻傻的站了很久,心想,能借的都已经借遍了,这个时候我还能向谁借去呢?我独自在心中泛着愁,其实就算我不跟父亲说父亲心里也明白,只是表面上不说,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千万不要为这事儿着急上火,这样不仅帮不到任何忙,还会加重病情,这样反而会花费更多的钱。
父亲每天的晚饭也很节俭,每天就是五个小笼包,一碗粥,一碟小咸菜,我卖来饭菜亲自看着他吃完我才肯离开,父亲问我:“你怎么不吃啊?”
我跟他说:“我在楼下吃完了才送上来的。”
父亲刚一开始没太在意,直到我出去的时候,我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出声来的时候,父亲一个人在病房里偷偷地不停地流着眼泪不敢哭出声来。
我心里还惦记着医药费的事儿,也顾不上自己温饱问题了,只要父亲能够尽快的好起来,我受再大的苦也是值得的,离开医院的时候天色渐暗,我自己来到了即将关门的小吃铺,正好他们家还剩一个馒头没有卖完,我花了五毛钱坐在一边自己啃着又干又硬的馒头,小吃铺的老板娘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端来了一碗白开水,放在了我面前,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很羞涩的对她说了声谢谢,这位大姐很费解的问我:“小伙子!你每天这么仔细的究竟是为了谁呀?”
我有些难以开口,但还是说了:“为了我父亲,他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家里本来就不宽裕,能省点就省点儿,等他出院了之后,还得把借的钱还给人家呢。”
老板娘转身离去,哀叹道:“天下最苦的儿女就是最懂事而的儿女呀!”
父亲住院的时候不像爷爷和姥爷那时候那样的难伺候,平时就是给父亲接接尿,擦个脸,每天最考验耐心的莫过于他打针的时候,一天要打6-7瓶的输液,一打就是5-6个小时,就算是个正常人天天这么躺着也会受不了的,而父亲这一趟就是十多天了,医生嘱咐过,千万不能让父亲下地或起床,但是父亲还是趁着医生不在值班的时候到卫生间上厕所,他觉得这么大个人让我给他接便有点儿磨不开面儿,更主要的还是他躺着上不出来。
父亲这样偷偷摸摸的还不到两次,最终还是因为别人的告密而被揭发了。告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文雅的父亲,说来也巧了,刘文雅的父亲还是因为他的那些富贵病,再次光顾了医院,反正人家的退休待遇也好,再加上人家的保险也全,什么住院险医疗险的,统统都给报,而且还是住院当天就给钱的,气死个人啊!偏偏跟我父亲住在了同一病房!,不过人家的病情不重,但人家就是喜欢住院,也不知道他是喜欢这里的护士还是这里的环境,这么留恋这里,不像我们,想不来都不成。
那天中午,父亲刚吃完午饭,我正在那儿给他收拾东西,忽闻门口传来了非常耳熟的声音!
刘文雅:“爸!这屋!”
刘大叔:“403!对!就这屋!2号床。”
我猛然回头!他们父女俩也被吓了一跳!刘文雅惊讶又喜切:“小伟!原来你没走啊?我还以为你走了呢,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太不够意思了你!”
见到她之后我突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记得说了一句:“赶上我爸住院,火车票都没来得及退。”
刘大叔走上前来笑么呵的跟我们打着招呼,还不忘跟我父亲开着玩笑:“哎呦!这不是小旺儿旺儿么!咋地啦?咋跑这儿来躺着了?得啥毛病啦?”
父亲淡然的说:“心梗!”“你咋地了?”
刘大叔:“我还那毛病,治治不好了,只能维持着,行了!这回我有伴儿了!你别出那么早院啊!多陪我呆两天,要不我还没意思呢!”
父亲瞪着他:“你大爷的!我跟你能比么!你有保险有啥的!到月还发生活费,我有啥啊?就一个农合(合作医疗)!还不给全报,还得等到出了院半个月才能给报,这回住院我这一夏天挣那点儿钱全都搭进去了,你行额!咋住都不愁,也不用惦记给儿子攒钱,天生就是个地主命儿!”
刘大叔嬉笑着:“嗨呀!你也别羡慕嫉妒恨!往好了奔也一样儿!啥不都是努力得来的,我没有过去的付出也没有我今天的回报,谁让你年轻的时候不用点儿心,整天经跟人打打杀杀的,要不然你现在得比我牛!”
刘文雅:“没事儿叔!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跟小伟处的也都挺好的,不要拿我当外人儿,钱不是问题,您就放心的把身体养好就行了。”
父亲瞪着刘大叔:“看看你姑娘!好好儿跟你姑娘学学!哪像你!连句人话都不会说一进屋就气我!你都赶不上你姑娘。”
刘大叔抻悠着气着我父亲:“哎呦哎呦哎呦!我气你!该!你愿意生气!你还生气!你咋不说你上学的时候给我还好顿揍呢!我生不生气呀?现在气气你你就不干了!你倒是不愿意吃亏哈!咱这叫风水轮流转!也该我出出气了!报复报复你!”
父亲嘴一撅!气得把脸牛一边儿去了,我们都被他俩这童真的劲儿闹得禁不住笑了。正在这时医院的护士正好赶来给刘大叔安排床位和输液,顺便向我们催费:“哎!你们今天可是最后一天限期了,钱准备好没?今天再不缴费可就停药了啊!”
我红着脸,低声应道:“知道了,我今天一定会想办法把钱交上的。”说完我埋着头,任何人都不敢再去看。没想到刘文雅这个时候很果断的跟护士说:“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了,一会儿我下楼的时候就会顺便把钱交上的。”
护士和蔼的向刘文雅解释道:“哦!我不是说你们,他们已经三天没交钱了,再不交钱医院可就真的给他们停药了。”
刘文雅:“没错!我说的就是他们!这是我朋友的父亲,他的医药费问题你们医院不用担心,该打针打针,该治病治病。”
护士:“好,知道了。”
我深感无地自容的回过头望着她,她那水润的目光也望着我,那种深切的神情我始终不能遗忘,我很不好意思的低声低气的说了声谢谢,刘文雅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跟我说:“咱们出去溜达溜达!让他们俩也单独的待一会儿吧。”
出来后,刘文雅轻声的跟我说:“你现在这么困难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是磨不开面子吗?你这样也太见外了吧。”
我含糊其辞的说:“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毕竟现在的钱确实难挣,你也不容易啊。”
我跟着她慢慢的走,刘文雅沉思了一下,怀疑道:“其实我就是觉得你把我想的太狭隘了,你小看我!你认为即使跟我提起这事儿我也帮不了你对吗?”
我很坚定的说:“不!我并没有把你想象的那么狭隘!但这毕竟涉及到钱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到底要花多少钱才能让我父亲好起来,我心里真的没有底,我不希望我欠下的太多,虽然这样有点儿对不起我父亲,但我不想对不起更多的人,如果我借出的钱太多,一旦没能按时还上或者万一还不上了,那样不但会背上多少骂名不说,就连我自己也没法跟那些曾经把钱借给我的人交代呀,到时候我该怎么去面对那些人呢?如果我父亲能顺利的挺过去还行,万一要是想我妈一样,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承受这些。”
刘文雅:“小伟,其实我觉得你有些时候真的是不该想得太多知道吗?你想那么多没用!说白了,你父亲这只不过是一场病而已,挺过去之后虽然他不能像以前一样的正常,可你的仔细想想,什么人能够越活越正常啊?人和机器一样,都是在不断消耗的,我们虽然不能让他永远的存在,但我们至少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延长生存的寿命,但这也只是努力而已,人的命还得看他自己能走多远,你现在的责任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延长你父亲的寿命,而不是顾忌着什么颜面的问题,你的自尊心太强了,这样真的很容易使你变得脆弱,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希望我看到的汪宏伟是一个真真正正能够舍得起放得开的男人。”
我被说得心服口服,丝毫没有任何可以还口的余地,只能一个劲地点头说是。
刘文雅又说:“虽然困难有些时候挺让人为难的,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肯豁的出去,不管能不能战胜困难都的坚强,这样才不会被困难打败,这才是战胜困难唯一的方法。”
我:“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确实有点儿太软弱了,母亲才刚刚去世没多久,又遇到了这种情况。我自己太渴望得到理解和安慰了,以至于我逐渐的在困难面前抬不起头,我想问是该好好的反省反省了,如果我一直都能拥有这样的勇气,我想我的现在会不会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刘文雅:“只要明白了就要按自己想的那样去做,这样你才能抓住机遇,对了,这件事情你女朋友(刘文雅忽感到些别扭的说)、应该也知道了吧。”
我:“嗯”
刘文雅:“那她是什么反应呢?”
我:“很平常,她帮不上我什么忙的,这一点我也理解,她一个人在外面也没有什么能力能养活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也不想拖累她。”
刘文雅:“这不是爱一个人的表现,我不想这个时候给你们的关系添油加醋,但我希望你能看清事实,不是爱情就不是爱情,没有必要让自己这么累,也没有必要让对方也这么累。”
我?我对她后面的这句话有些迷惑,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让她感到很累吗?”
刘文雅:“想听我实话么?”
我:“嗯。”
刘文雅:“其实我觉得她并不爱你,如果她真的爱你,不管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力,都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或多或少的帮你做点什么,哪怕只有一点点,而她却没有这样做,我觉得,你们分手只是时间早晚的事,你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你还是清醒清醒吧。”
这些话说的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儿一样。
到了楼下的时候,刘文雅替我交了1500元的医药费,然而不仅这样,没想到第二天,她又给我打来了电话,电话里她告诉我说:“我给往你的卡里转了10000块钱,你先用着,不够的话跟我说,怎么也能坚持到把你父亲治好,过两天我还会到医院看你们的,我爸在医院也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了。”
“放心吧!谢谢你。”我都快感激的说不出话来了,遇到她这么好的一个女人真的是我最幸运的一件事了,在这之后,我家亲戚给我在当地的一家工厂找了一份工作,虽然工资低点儿,但当时我很需要钱,所以就很痛快的答应了,这家工厂每天都上夜班,4点到零点一班,零点到早8点一班。这样一来,白天我还能照顾父亲,晚上还能上班挣钱,一举两得!在当时也是逼得没有办法,医生还多次跟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过:
“你父亲不能离人,必须的时时刻刻的看护着,实在不行你叫你家谁在这儿看护也行。”
我万般无奈地说:“他现在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我母亲刚刚去世没多久,姐姐在外地打工也回不来,更何况我家里基本所有的钱都用来给他治病了,再不找份工作,恐怕也不能在这儿坚持多久的,我的工作只在晚上才上班,白天不耽误照顾他,反正晚上他就睡觉了,也没别的事儿,所以我现在必须工作挣钱,要不然可能就真的要坐吃山空了。”
善大夫听到这些之后,既同情又无奈的问道:“那这样的话你自己怎么办啊?这样的话下了班也没有休息时间了,这样会把你熬垮的。”
善大夫等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我只是叹了一口长气,淡淡的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我又不是孙悟空,也不会什么分身术,我现在急需要钱也需要人,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人就只有我了,我不能光靠着从朋友那里借来的钱做唯一的筹码呀,只要把我父亲的工作做好,其他的都不用考虑了。辛苦你了善医生。”
说完我转身走出了善医生的值班室,从那开始,她对我父亲的病情就格外的关心,每当她值班的时候,她都会到我父亲的病房多看两眼,多问问他身体的状况,每次她都会对我父亲说:“你快点儿好起来吧!”这很让我感动,我还能遇上这样一位尽职尽责又有爱心的善良的好医生,我真的觉得我自己很幸运!但唯一一点小小的不满就是父亲了,他时常的问我:
“这善大夫怎么这阵儿对我这么上心啊!总过来,我上厕所她老不让我去,今天又给我训了!就怨他!”他拿手一指,指向了刘大叔,刘大叔呵呵一笑说:“你这玩应儿!不知好赖呢?那不是大夫不让你下地么!万一你要是犯病了咋整啊?”
善大夫那天是这样训他的:“你怎么又下地了呢?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知不知道你儿子为了你多么辛苦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再敢不听话还得多打针!”
我带着歉意的跟父亲说:“我今天下班有点儿晚了,以后你要是在想尿尿的话就直接用接便器接就行了,放在那儿等我回来再去倒,善医生是个很负责的医生,你得理解人家的好意啊。”
父亲答应了一声,刘大叔在一旁笑呵呵的说:“就是!人家一片好心,到你这儿还不得好报,你这人儿就这么不讲理。”
父亲像个孩子一样耍赖的冲人刘大叔说:“去一边儿去!你这个内奸!”
刘大叔笑道:“你看!你这人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呀!也不跟你掰扯了,反正你再得瑟大夫还得给你加量!整不好明天还得给你多扎两瓶儿。”
父亲气的又把头一扭,不再说话了,我赶紧先跟人刘大叔说:“刘叔!您别跟我爸一般见识,其实他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不过就像您说的,他这个人到不坏,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也不要见外。”
刘大叔:“哎!谢谢你!”
我就这样白天医院晚上单位的两头儿忙活着,那个时候我累得困得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挤出点儿时间睡觉,在班车上我是上班睡到单位,下班时睡到医院门口,起初我还可以在没人的病床上对付着睡一会儿,后来我们这间病房又来了两位病号,整个病房里一下子就没有了多余的地方,我迫于无奈只好抽点儿时间回家迷楞一会儿,记得有一天还睡过头了,那天我应该上零点班儿,可能是实在太困的原因,一下子睡过了头,那天晚上我梦见我处在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里,眼前一片漆黑,忽然我感觉我的背后站着一个人,她的身上绽放着白色的光芒,借助她的光芒我看到了我的眼前是一个很高很高的悬崖!如果我失足掉下去的话,肯定是没救了!我很想回头看看她!但她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似曾相识,可我就是转不过身去,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转过身或者回头看一眼,可我怎么都动不了,正在这时,一阵很恐怖的声音一下子把我给吓醒了!“咣咣咣......!”我一下子张开了眼睛,眼前是那么的黑暗!紧接着“咣咣咣......!”又是一连串这声音,我定了定神,好像是敲门声,忽然我猛然坐了起来!这下坏了!我怎么没上班啊?打开灯一看我吓了一跳!都已经快两点了!但不知道外面什么人敲门,我当时以为可能是父亲在医院出了什么事呢,我连衣服都没穿就跑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我们车间的班长和我表哥!他和这罗胖子居然找到我家来了!我勒个去!罗班长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直接就说:“赶紧穿衣服!把门锁好!今晚儿单位缺人手,你今晚必须的去。”
我连忙穿好衣服坐着他的摩托车就去了单位,这个季节的午夜十分寒冷,冰冷如刀的寒风略过脸庞将我的一切困意统统剔除了,直到后来我还念念不忘那天晚上的那个梦,在我背后的那个女人,真的是我很熟悉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