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风中的祈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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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故乡行

今年初夏一个周末的上午,我带着女儿在街上转悠,一位中年男子走近我,一股“羊腥”味儿扑鼻而来,女儿闻到这味儿捂住鼻子远离开那中年男子,那人迎上前向我问到:“同志(志读zi)你好,我问卡(问卡意思:问一下)你,县畜牧科技站(站读zan)的路怎么走?”他边说边将手中提着的塑料袋放在路边,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合香烟,抽出一支用双手递给我。我听着他浓重熟悉的乡音,接住他递给的香烟;边给他细细介绍“路”怎么走,边细细打量起我眼前的这位中年男人,他中等身材,头发蓬松,满脸的胡茬,略带灰尘,额头上有一道“月牙”似的伤痕,白色的衬衣领上沾满黑渍……他等我把他要去的地方说完后,伸出双手和我握手点头道谢。我握着他的手,像是握住了一块坚硬粗糙的石头。

他跟我道谢完之后顺手提起放在路边的那个塑料袋转身就走了,我看着他略带灰尘的衣服和微陀的背,还有那熟悉的乡音和印象最深的那道“月牙”伤痕。我想起了他,想起了我童年时的伙伴——虎子。我看着他渐渐离我远去的背影,禁不住喊到:“虎子……”那中年男人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我,我又喊到:“喂!你是虎子哥吗?”他转过身朝我走来,憨憨地笑着。走近我,认真地看着我,然后在我肩上掏了一拳笑着说:“你,你是三娃子!”我使劲地点了点头,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们俩相互看着对方久久说不出话来。

虎子哥比我大四岁,是我小时候最要好的伙伴,他从小就没了父母,在我记事起他就寄养在他叔叔家。他的婶娘对他很苛刻,身上经常穿着一些破烂的衣衫,那衣服总是补了又补,在我的印象中他没穿过一件囫囵衣服,他的身上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他额头上那道“月牙”似的伤痕印就是小时候我给他留下的,那道伤痕印在我记忆中最深。虎子没上过学,只上过几天村学,后来随着包产到户,村学不办了,他就再也没有了上学的机会,没爹娘孩子早当家,十四、五岁的人成了家里的重要劳力,不论春夏秋冬赶着一群羊整天与羊为伴。就因他是放羊娃,我才和他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虎子哥诚恳老实,勤劳善良,在放羊时练就了一些捕猎的绝活,尤其是皮弹弓打得百发百中,每逢节假日和闲暇时间我都随他上山放羊,每次都是满意而归,但我和他是有交换条件的,我教他识字,他捕到的猎物送我一只。1986年那年,也就是在我上初中的那一年,我们家搬迁到了城里,和虎子哥彻底失去了联系,我给他留下的只是一些我用过的书籍……

虎子哥握着我的手静静地看着我,过了许久,他又在我肩上掏了一拳笑着说:“三娃子,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没见了。”我伸手抖了抖他衣领上的灰尘激动地说:“是啊!二十多年了,我们都快老了,虎子哥你们还好吗?”虎子哥笑着说:“好好好!家里一切都好!”站在一旁的女儿看着我俩的样子握着嘴“咯咯……”地笑着。我拉住女儿的手指着虎子哥对女儿说:“快叫虎爸!”女儿很爽快地叫了一声“虎爸”,虎子哥乐得摸着女儿的头笑呵呵地说:“多听话的孩子呀!”

我和虎子哥在简单的交谈中得知,他这次来县城的目的是来县畜牧站想请兽医专家。他家的羊得了病,羊的发病率一天比一天高,村子里其它人家的羊也得了类似的病状,请了村上的兽医大夫也没诊断出个名堂来,所以今天一大早就乘车来县城请兽医专家。我听到这些也为他着急,想为他做点什么?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能尽快请到兽医专家,但此时已是中午时刻,又是周日,到哪儿去找兽医专家?我跟虎子哥说明我的意思,他显得有点茫然,但我并非要强留虎子哥到我家做客的意思。要不是这燃眉之急的事儿,我非把他留在我家和他唠唠嗑。最后,我向他保证,我能帮他请到兽医专家,因为我有个同学在县畜牧站工作,并且还是个小领导。虎子哥听了,脸上有了笑容,在我的邀请下同意到我家中做客。

虎子哥来到我家里,媳妇忙着给我们炒菜做饭,我忙着翻开电话本给我同学打电话联系兽医专家的事。女儿无事所干,无聊地打开电脑在网页上寻找着什么。我刚把电话打完,还没来得及给虎子哥汇报打电话联系的情况,女儿就叫道:“虎爸!您过来看,您家的羊得病的症状和病变是不是这样的?”我和虎子哥同时走过去看着屏幕上的一些图片,图片上羊发病的症状很明显。虎子哥看图片看得很认真很仔细,他边看女儿边给他一页一页下翻。虎子哥看完后高兴地叫道:“对!就这病状……”他反复地说了好几遍。然后爱抚地摸着女儿的头说:“乖侄女真聪明!”

虎子哥确诊了羊发病的病因,并通过我女儿在网页上找到了救治病羊的处方,他显得非常高兴,话也多了起来。当然我最想听的话题就是这几年家乡的发展及变化。前十年我去过一次老家,老家的变化跟我刚离开家乡时有所改变,那年去老家正是春耕时去的,耕地时老式的二牛抬杠首先被新型的机动播种机代替了,每家每户都住上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过着安详的生活。这些年因工作和其它原因一直没去过老家,今天经虎子哥这么一吹,我心里痒痒的,真想去老家看看,看看虎子哥家的变化和家乡的变化。

午饭过后不大一会儿功夫,我同学和那位兽医专家就来到了我家,因我回乡心切,和同学随便聊了几句,就驾着车乘着女儿和他们踏上了归乡的途中。途经的景物对此时的我毫无兴致,我只管驾车,车子驾的飞快。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去我家乡的路口,我这才放慢了车速,一条平坦的柏油马路盘旋在乡村的田野上,乡村道路两旁的绿叶随风而动,绿油油的麦田在微风的吹拂下呈现出一层层绿浪,古老的建筑依旧矗立在那儿,田间的小渠潺潺地流着溪水。再向前,在公路两旁是一座座错落有致的蔬菜大棚,车子慢慢地向前驶着,虎子哥不停地给我们介绍着家乡这些年发生的变化。我知道我家乡的情况,一不靠山,二不邻水,世世代代靠着那块黄土地繁衍生息。再向前,在公路两旁矗立着一座座整齐漂亮的样板房,红色的砖、白色的墙瓦。道路两旁干干净净,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个花池,花池里的花草争艳吐放。我看到这些,心里禁不住感叹道:太棒了!真是太美了!

再向前是一幢漂亮的小二楼,虎子哥指着那小二楼说,那就是他家。我们随他进了院子,院子地面是用水泥混凝土铺出来的,很干净也很整洁;院子后面有一扇铁大门,我想那就是虎子哥所说的养殖场吧!在虎子哥的招呼下,我们又随他来到房子的客厅里,房子宽敞明亮,地上铺着白色的地板砖,家里的陈设全是一些流行时尚的家俱。当我们正坐在沙发上时,一位中年妇女笑盈盈地从楼上走下来跟我们打招呼,虎子哥跟我们介绍到,那中年妇女就是他的老婆,也就是我的虎嫂。我们在沙发上坐了大概有抽一支烟的功夫,兽医专家还没来得及喝口刚泡好的茶,就急着去给羊诊断病情。

虎子哥和虎嫂都陪着我同学和兽医专家去了羊场,我女儿也跟着凑热闹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客厅里,看着现代式的家庭布局,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我的一双眼睛四处乱串,脚步不由自主地也随着目光移动起来。一楼阳面的窗台上摆满了花盆,花盆里的花姹紫嫣红;客厅的左侧有两间屋子,一间好像是库房,门已上锁,隔着窗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些药瓶,另一间是卧室;在客厅的右侧是卫生间和厨房,拧开卫生间的水龙头,水哗哗地流着,再拧开一个流出的水冒着热气;厨房里明亮干净,灶具整齐地摆放着,沼气灶冒着蓝色的火焰,火焰舔着黑色的锅底。我看到这些,思维的钥匙打开我过去的记忆之门,在我记事起,人蓄共饮着“涝池”水,做饭时用晾干的牛粪块、木料和干柴为燃料,整个一间土木结构建成的厨房被烟熏得黑黑的;后来,各家各户修了“水窖”,饮水问题自然得到了改善……家乡能有现在的发展,跟家乡人的勤劳和智慧是分不开的。

我走出厨房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有四间房子,其它三间房子门紧闭着,顺着楼道最里面的那间房子门敞开着,我就走进了这间房子,这间房子可以通过窗户看到虎子哥的养殖场,这间房子里摆设很简单,一个衣架,一张双人床,还有一个写字台和一个书柜,书柜里摆满了书籍,我随便翻了翻,是一些关于种植和养殖方面的书籍,写字台上放着一摞荣誉证书,我随便抽出两本看了看,是关于虎子哥种植和养殖方面的奖状。我隔着窗户看看虎子哥的养殖场,又看看摆在桌子上的一摞摞荣誉证书和书籍,对虎子哥产生了敬意,原来是他不屈不挠的精神和吃苦耐劳的精神才拥有了今天的这些成就。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兽医专家和我同学办完了该办的事,经诊断羊发病的症状和我女儿在网页上查到的结果一样,并进行了及时的救治,发病的羊无啥大碍,虎子哥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晚饭后,虎子哥陪着我同学和兽医专家吆五喝六地猜拳喝酒。虎嫂陪着我和女儿闲聊,虎嫂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儿女都在上大学,学习都很刻苦;虎嫂聊得话题最多的还是离不开她们这个家的变化和以后的生活打算……

夕阳西下,暮色笼罩了整个大地,我们也踏上了回家的途中,我同学和兽医专家喝的烂醉如泥,在车子里鼾声大作。我把车子驾得很慢,一路上虎嫂的话萦绕在我的脑际,我真诚地祝愿他们心想事成,今后的日子越过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