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激昂的音乐之后，变得舒缓。罗晴依偎在罗京天的怀里，轻轻抚摩着他的胸口。痒酥酥的，罗京天感到阵阵惬意。罗晴与李一冰是完全不一样的女人。李一冰是一块未被开垦的芳草地，洁净，清悠，仿佛空谷幽兰。罗晴则宛如大海，上面碧水连天，底下波涛汹涌。
中国上海2008年11月12日中午12：00
王强接受了张天亮的指令--一周之内搞定仁和公司的前台接待王楠，心中一直盘算着如何着手。虽说是与王楠有一面之缘，但那天一直是张天亮在套近乎，他没给王楠留下印象。今天是周末，王强犹豫了好半天，还是决定趁中午休息时间给王楠打个电话。
“你好！这里是仁和公司，请问你找哪一位？”王楠的声音亲切自然，让王强的心平静了许多。
“你好！我是APP的王强，请问你是王楠小姐吧？”王强的声音显得生硬，带着明显的工作术语。
“哦，我是，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王楠话语中似乎对他没什么印象。
“没，没什么事！那天我们张经理说起，要介绍我们公司的总经理给你认识，想问你这个周末有空吗？”王强勉强找了个理由，心里紧张到极点。
“哦，谢谢你还记得！我周六周日都有空，你看什么时间比较方便？”从话语中感觉得出王楠很兴奋。
“那就明天下午1点吧，见面地址我发到你的手机里。”听王楠爽快答应了，王强松了口气。
“那好的，谢谢你。”王楠挂断了电话。
王强放下电话，赶紧找到张天亮，把他拉到一边将约王楠的经过复述了一遍后，问道：“答应要介绍我们总经理给她认识，可我们总经理是个男的，还是个老外，你说怎么办？”
张天亮被王强弄得哭笑不得，说：“真是个呆子，那天我也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我从哪里给你弄个总经理来？”
王强想了想，说：“能不能找欧阳帮个忙，冒充一下？”
张天亮一摆手，说：“那肯定不行，这种事早晚会穿帮的。你自己想办法！”
王强为难地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张天亮看到王强一脸苦相，摇摇头，耐心开导道：“作为一个销售人员，必备的基本功是什么？是与客户建立相互的信任，这是建立合作关系的前提。而信任又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呢？首先得找到双方的共鸣区，以此找到共同的话语。不管人与人之间有多大的差异，必然有心灵相通的地方，比如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有相同的爱好等。你去接触王楠，想通过她了解仁和公司内部的情况，首先必须取得她的信任，只有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之上才能找到彼此的共鸣区，而信任的前提是你所表现出的真诚。既然你已经说了谎，直接向她承认就是了。千万不能用新的谎言去掩盖前一个谎言，否则你就陷入被动。”
王强连连点头。张天亮意犹未尽，继续说道：“你刚入行，爱学习一些销售的技巧，自以为销售技巧就是弄虚作假，耍小聪明，真正的营销高手是无招胜有招。新人有新人的优势，新人最大的优势是质朴、单纯，没有心机。有时候你显得单纯懦弱一些，反而会赢得他人的好感。关键在于把自己的心态摆正，不要以人才自居。”
张天亮的话有点重，说得王强的脸上有点挂不住。
肖天华接到总经理约克的电话，让他赶到新锦江大酒店咖啡厅，心中有点纳闷。这德国老头风趣随和，对肖天华器重有加。他来华已有8个年头，有传闻明年即将退休，他已向德国总部推荐肖天华接任中国区总裁。
肖天华匆匆赶到新锦江大酒店，只见约克独自一人坐在咖啡厅，静静聆听着舒缓、悠扬的琴声。
约克沉浸在音乐之中，肖天华坐到了他的对面时，方才回过神，问道：“肖，这琴声感觉怎样？”
肖天华仔细听了一会儿，回答道：“小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经典曲目，可惜演奏者水平一般。”
约克摇摇头，说：“肖，你太苛刻了。这个世界是没有完美的，有缺陷，反而显得出美丽，就像缺少胳膊的维纳斯女神一样。”
肖天华不以为然地说：“每个人都在追求完美，就像你们德国人做事追求精益求精一样，有了不停的追求，这个世界才会进步呀！”
约克依然摇着头说：“我来上海8年了，也见证着这座城市快速的变化，这座城市在一天天长高，但城市人的幸福感却一天天降低。你说这是在进步还是在倒退？”
约克的国语很流利，说得肖天华无言以对。约克的话是对的，物质条件在提高，而精神世界在枯竭。每天沉湎于明争暗斗之中，这似乎成了最大的生活乐趣。肖天华也感觉到自己内心世界里的阴暗，只能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自慰。
约克喝着咖啡，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决心要启动杭州湾项目？”
肖天华毅然地点点头。
约克语重心长地说：“肖，你这几年工作得很出色，总部对中国内地市场很满意。我老了，即将离开中国回到莱茵河畔养老去了，我已向德国总部推荐你接替我的工作。而你现在启动杭州湾项目，这必然会引起总部的关注，成则皆大欢喜，败则前功尽弃，你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这值得吗？”
这个问题，肖天华问过自己无数次，但得知李一冰在介入这个项目，他就难以说服自己放弃而明哲保身。李一冰说他心胸不够豁达，肖天华也认为是对的，当年惨败的心结始终难以打开。
肖天华想了想，说：“约克，你还记得你曾经给我们讲过的APP创始人菲利普先生‘一滴油’的故事吗？菲利普先生早年家境贫困，曾找了一份照看钻井机的工作。这份工作很简单，每天只是给机器加足机油就行了。菲利普先生在百无聊赖之际，仔细观察发现钻井机每转一圈要滴八滴机油。于是菲利普先生就想，为什么转一圈是滴八滴机油呢？能不能转一圈滴七滴机油呢？于是菲利普先生开始钻研，花费了3年时间，发明了转一圈滴七滴机油的钻井机，并获得专利。以此为契机，创建了世界最大的机电公司APP。如果菲利普先生安于现状，或许一辈子都是一个钻井工。我现在已看到了巨大的商机，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放弃，说明我不是一个合格的APP员工，更成不了合格的APP中国区总裁。”
肖天华的话虽有点言不由衷，但说得慷慨激昂。约克连连点头说：“肖，我没看错你，或许是我老了，当今的世界是你们的了。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肖天华被约克感动了，这老头是真心为他着想。他真诚地说：“约克，是你让我有了今天，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说，你是我生命里的贵人，也是我永远的导师。能在你手下工作，是我最大的幸运！”
约克高兴地笑了，端起咖啡，与肖天华碰了下杯。
中国北京2008年11月12日下午1：00
罗京天吃完午饭刚在办公桌前坐定，穆杨脸色惊慌，手中拿了张报纸匆匆走了进来：“罗总，出事了！”
罗京天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穆杨一向处事稳重，今天怎么失态了？罗京天神情自若地责备道：“天又没塌下来，看你惊慌的样子。”
穆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人在《国家经济报》上发了篇文章，对我们杭州湾项目提出了质疑，这对我们很不利。”
“不就是篇文章吗，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文章的作者大有来头，应该是来自上层。”
来者不善！罗京天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现在正是项目审批的关键时刻，此时出现反对声是极为不利的。况且这只是风暴来临的前奏，后面有更多的麻烦在等着他。
罗京天接过报纸，一个署名“佚名”的人写了篇《中国还是中国吗》的文章。文章的主要内容：仁和公司所操作的杭州湾项目，是把数十万亩土地完全划归了私人领地，将导致大量国有资产的流失和国中之国的出现；并对仁和公司短短几年来资产急剧膨胀是不是合法提出质疑。文章最后写道：“仁和公司凭借着巨额资金在股市中巧取豪夺，而普通股民损失惨痛。这里面又带有多少资产罪恶？而我们有关部门能对此熟视无睹吗？中国还有多少贫困地区连温饱还没解决，而仁和公司短短几年里就聚敛了几百亿元的资产，这其中又有多少是普通百姓的血汗钱？这还是中国吗？仁和公司一纸规划，竟然把一个面积78平方公里的杭州湾地区划归为其私人领地，岂不是导致一个国中之国的出现？那又有多少国有资产流入了私人的口袋里？”文章措辞激烈，占据了《国经报》的头版。
罗京天知道这个佚名是国家经济研究所的研究员。《国经报》在头版发表这篇文章必有上层的支持。
电话铃声响了，穆杨接起电话，是任天哲打来的。罗京天接过电话，任天哲的声音带着焦虑：“罗总，有人把杭州湾规划捅到内参上去了。”
“主要说了些什么？”罗京天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此时他不能有丝毫的惊慌，许多人都在看着他。
“主要内容是：仁和公司操纵股市，非法聚敛资产。杭州湾项目是仁和公司强占国家土地，卖到国外，从中获得高额利润。”
“知道是什么人写的吗？”
“现在还不太清楚，据说与孙天毅有关。”
孙天毅！顺从天意？难道他就是天意？不顺从就是大逆不道？罗京天冷笑一声，挂掉了电话，抬头对穆杨道：“你把信息部王得发叫来。”
王得发其貌不扬，沉默寡言，一个40岁出头的中年人。原来他开了家私人侦探所，后因接受了一起婚外情调查的案子，得罪了一位高层人物受到了指控，幸亏罗京天出面摆平了此事。王得发交际极广，为人讲义气，结交了三教九流的朋友。罗京天把他任命为公司信息部的经理。信息部负责收集政界、经济界各方面的情报，并对关注的上市公司实际经营状态以及内部高层管理人员的私人生活进行调查。信息部100多位编外人员散布在各个领域，但这些人都掌握在王得发的手中。
一会儿王得发推门进来，罗京天把桌上的报纸递给了他：“去了解一下，这篇文章的背后有什么人在指使。尤其要调查一下天意公司和那个孙天毅的动向。”
王得发接过报纸，点点头出去了。罗京天打开电脑，各大网站都对《国经报》那篇文章作了转载，网民们对仁和公司一片辱骂声，他罗京天被骂成吸血鬼、卖国贼、新世纪的李鸿章。看来他的对手早有准备，调动了各方面的力量想置他于死地。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兵来将挡，没什么可害怕的。商场本就是战场，要想在这个圈子里混，就得敢于去面对一切。大丈夫立言，立行，立业，为天下人难为之事，这是罗京天的信条。尽管眼前黑云压城，只要敢于去面对，就能拨开云雾见青天。压力激发起罗京天的全部斗志，他就像一条眼镜蛇，卧在草丛中准备着最后一击。
罗京天沉思着，穆杨走了过来：“罗总，罗晴的电话，您接吗？”
“哪个罗晴？”
“富豪山庄的经理。”
是她？她来电话有什么事？罗京天拿起电话，作轻松状：“罗大经理，怎么想起给我电话了？”
“我有急事找你，电话里说不清楚，中午有时间吗？”
“国贸大厦二楼有家咖啡厅，我在那里等你。”
“好的，我半个小时后到。”罗晴急促地挂断了电话。
这个女人是孙天毅的人，与他也只是一面之交。她此时见他是为了什么？是孙天毅派来看看他的反应？应该不是的，这好像也急了点，孙天毅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更何况这只是他的开始，好戏还在后面。罗京天不愿多想，穿上外套，下楼去了。
国贸大厦地处北京的市中心，是座38层的建筑，楼内分布着国内外的各大公司。仁和北京分公司设在30楼，罗京天喜欢俯瞰北京的感觉。
罗京天要了杯咖啡，一会儿就看到罗晴匆匆走了过来，大概是走得比较急，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她在罗京天对面坐下，眼神里带着焦虑。
“罗哥，你有麻烦了！”
“不要着急，喝杯咖啡，慢慢说。”罗京天依然神情自若。
罗晴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喝了口水，说：“你在富豪山庄的那个晚上，房间里被人装了摄像头，被人偷拍了。”
“是吗？他们偷拍到什么？”
“拍你洗澡，还有与女服务员在床上。这帮人真卑鄙！”罗晴的情绪依然很激动。
“那就让他们拍，我又没做什么。”
“你怎么还是若无其事？我知道你没做什么，你以为他们会那么简单？他们会进行剪接拼凑，放到网上去。”
“他们是不把我搞臭誓不罢休！”罗京天感叹一声。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在生意圈里，是没有道德可言的。对手已不讲规则，打算让舆论把他彻底淹没。与不讲规则的对手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你需要比他更卑鄙，更恶毒，手段更高明。
“罗哥，你得想想办法，早作准备。”
“有什么办法，答应他们的条件，与他们讲和？”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得有对策。”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最起码我没有老婆与我吵得要死要活的。”罗京天开起了玩笑。
“你还有心思说笑，人家都急死了。”罗晴妩媚的眼神里带着亲昵和关切。
“日子难过天天过，办法总比困难多。有事怕是躲不过去的，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我知道罗哥不会怕这些人的，但他们这些人与你不一样，他们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其实我比他们更坏，只不过因人而异。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不怕孙天毅知道？”
“我就看不惯他们的小人行为！知道就知道，大不了我不在富豪山庄做了。”罗晴满不在乎地说。罗京天在她那张秀丽的脸上看到了小女人的善良。身处风月场所里，还保持着一颗未泯的善心是难能可贵的，她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不知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但如今为了他这个不相干的人，甘愿放弃这一切，罗京天感到了温暖。
“谢谢你！”罗京天很真诚地说。
“我也不能帮你什么，只能告诉你这些。”罗晴的声音有点哽咽，泪水在眼睛里慢慢渗出来。
罗京天感动了，拿了张纸巾伸过去擦了擦罗晴眼角的泪水，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罗晴抓住了罗京天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任凭泪水在脸上滑落。
罗京天回到办公室，就看到穆杨那张焦虑不安的脸。
“又出什么事了？”
“中央领导的秘书来电话说，领导在外地视察未归，明天的接见取消了。”
中央领导可能已看过那篇文章了。杭州湾项目提出之后，中央把它作为改革之试点，称之为新特区，并受到中央领导的高度评价。这次美国之行引资成功，更受国内舆论之赞誉。现在舆论导向突然转变，看来不仅仅是孙天毅的操纵，而是原本在上层就争议很大。
“你通知公司各大股东及公司各部门经理，放下手中的工作，3天后到北京开会。你与王为东做好会务准备工作。”罗京天得出手了。
第二天，一家网站上登出了《中国首富的糜烂生活》的文章，并配发了罗京天在富豪山庄房间里的一段视频。这段录像被拼接过，有罗京天洗澡，女服务员半裸着给他搓背和两人拥抱着入睡的场面。其中插进了一对看不清楚脸的裸体男女做爱的场景。不仔细看，看不出这是两对不同的男女。不知真相的网民们义愤填膺，纷纷发表评论，指责辱骂罗京天的无耻下流、暴发户的嘴脸，要求有关部门调查罗京天有无偷税漏税的非法行为。
中国上海2008年11月13日上午10：00
王强坐在紫罗兰咖啡厅里，看到王楠走了进来四处张望，忙站起身来向她招招手。王楠见王强一个人有点意外，诧异地问道：“怎么是你一个人？你们总经理呢？”
王强勉强地笑了笑，回答道：“我们老总临时有点事，要晚点过来。”
王楠舒了口气，在王强对面的沙发上坐定，说道：“老总事情总是多，不会介意我这样的小人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