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路尖叫一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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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街对面有一家名叫火狐狸的网吧。每天晚上酒吧打烊后,我都会过去泡上几个小时。

我的网名叫“善解人衣”。这个名字赢得了许多“小恐龙”的喜爱,她们纷纷将我收藏在“好友”夹中。只要我一进入网络,信号就闪烁不断,那频频射来的秋波让我应接不暇。在手忙脚乱中,我充分体会到了佳丽簇拥的快乐。我是个用情不专的花心男人,频频红杏出墙,很快就包了二奶、三奶、四奶。在我的老婆们中间,有的美眉也许只把我当成唯一的最爱,有的也许比我更滥情,同时身事数夫。《婚姻法》在这里等同于一堆废纸,大家就像失去人性的鱼,游泳在爱的汪洋大海里,充满了淫荡的激情和堕落的快乐。

网络中的人总是身份暧昧,人人蒙面而行,行踪飘忽诡秘。在这个巨大的垃圾场中,形形色色的家伙鱼龙混杂,既有嫖客、妓女、酒鬼、流氓、色情狂、变态佬、伪君子,也有正人君子、纯情恋人、愤世嫉俗者和理想主义者。

我喜欢在新浪的“一夜倾情”里猎艳。我在这里练习打靶,几乎百发百中。几天前,我又钓上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她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卖女孩的小火柴”。

那妞冲上来就说:“没有阳具的人是可耻的,我不和没有阳具的人说话。”

我不由拍腿大乐,心中寻思,这妞泡定了,一准是我的五奶。

我说:“Woman给了我一根伟大的DD,我又用它去寻找Woman。”

“OK,你PASS了,可以泡我。”“卖女孩的小火柴”自称已经研习《肉蒲团》整整19载,内功甚深,精通床上36式。她对小青蛙没有兴趣,只和大虾过招。

我说:“我从不与穿衣服的女人说话,请速宽衣解带,让俺审查审查。”

“卖女孩的小火柴”虽然是根“火柴”,智商却一点也不比“女孩”差,她很快发来一帖:“18岁。副处。双鱼座。哈韩族。祖籍美丽奸(美利坚),仍在大中华,爹为美国鬼,妈是中国婆。无业游民,杀过人,放过火,抢过劫,强过奸,——不是在电玩中,就是在美梦里。喜爱飙车胜过手淫,爱好飞飞赛过做爱。擅长算命,人称半仙。爱吃啃的鸡(肯德鸡)和憨宝宝(汉堡包),爱喝克扣客乐(可口可乐)。阿哥你呢,还不快快脱裤子——”

我说:“一路苦心寻梦,为的求欢作乐。小生别无特长,只是善解人衣。”

“话音”刚落,“卖女孩的小火柴”飞起一脚踢在我的下巴上(当然是在网上),怒道:“IFY,老娘不要遮掩掩,而要赤条条。”

我只好媚笑着(当然是在网上)继续说:“一只九头鸟——公的,未婚——已破瓜,硕士——半个,诗人——已封笔,画家——自封的,小款——梦中,调酒师——真的。”

“卖女孩的小火柴”一巴掌扇过来(我的乖乖,要不是在网上,我可惨了),道:“I服了U,真是VERY VERY搞不懂。”

我苦笑着亲了她一下(当然也是在网上)说:“I也是VERY VERY服了U,为什么那么弱智,查户口呀?”

她突然朝我的裆下踢了一脚(网上),道:“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

看来这婆娘是个施虐狂,而且兔唇,爱喷唾沫。我想起疯子尼采的话,决定教训教训这臭丫,于是一鞭子抽过去(网上)。

没料到她竟然兴高采烈地大叫:“哇塞,好棒棒哦!”

我暗暗吃了一惊,原来这根“火柴”还是个受虐狂,于是更加不讲客气,兽性大发残无人道咬牙切齿地将她狠狠鞭打了一番。她一边叫好,一边将我也打得鼻青脸肿。

我们拳来脚往、唾沫横飞地战到天亮时分仍然不分胜负,只好约定下次再战108回合。因为兴犹未尽,我问她可否把玉照发过来。

她朝我扭了扭屁股(网上),爽快地说:“OK!看来你小子也善于搞三步走啊,一聊天二发照三上床。”

半分钟之后,我打开伊妹儿,鼻子差点没气歪。一只京巴狗晃着长长的耳朵,朝我汪汪直叫,口水拉得老长老长。十几秒钟之后,狗儿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双眼流血、口吐舌头的女鬼。她的头渐渐变大,很快撑满了显示屏,而且发出碜人的声音:天亮的时候就是你的末日,天亮的时候就是你的末日——

我暗叹一声,这根“火柴”真不是盏省油的灯,我发给她的可是我大学毕业时最英姿飒爽的一张照片。只好下次一起与她算总帐。

迎着渐渐灿烂的阳光,我走出火狐狸,向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空气潮乎乎的,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的暧昧气息。刚刚发生过的一切,就像一个个支离破碎的梦,在阳光下漂浮着,显得荒唐而不真实。

嗨,人生就是这样。为什么非要弄得那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还是回去睡觉吧。我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开开来了以后,蓝蓝酒吧的地板就让给他睡了。我在两站路远的丁香小区里另外租了房。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我和另一个人合租,每人独立拥有一室,共同享用客厅、厨房和卫生间。那家伙是个跑保险的中年男人,尖嘴猴腮,神出鬼没,我一共只和他见过两次面。他就像一条鼻涕虫,每次都缠着我买保险。什么平安一生险人生意外险重大疾病险失业险等等等等,他吹得唾沫横飞、天花乱坠,让我直觉得一个个巨大的人生陷阱虎视眈眈地在前面等着我,让人不禁倒抽凉气。这厮似乎有些迟钝,不会察言观色,整个一条死猪,即使提壶100摄氏度的开水去烫怕也不能让他醍醐灌顶,所以我只好尽量利用时间差躲开他。

我打开门走进去,发现房东老别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

“有什么事吗?”我哈欠连天地问。

老别扔给我一支烟说:“买保险的郑先生昨天搬走了,你要换一个伴了,是个女人。”

“好啊!”我眼睛一亮,难怪刚才进门的时候似乎闻到了屋子里散发的淡淡香水味。我还以为是那位郑保险招妓留下的痕迹呢。

“她叫温子,好象也是搞艺术的,刚才把行李搬来就走了。”老别笑着站起来说,“长得很漂亮哦,就看你小子有没有艳福了!”

我拍了一下老别的肩膀,将他送出门。老别曾经是内地一家报社的摄影记者,属于最早来海城的淘金者之一,如今靠出租两套房子收租子过活。她老婆是个时装模特,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和一副惹人上火的身材。刚来海城的时候,他们穷得一天只能吃两顿方便面。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房产和汽车。就在老别正春风得意马蹄轻的时候,他的模特老婆竟然将他的100万资金全部卷走,和一个比她小10岁的男人私奔了。老别在一瞬间懵了,他是个有些粗心的男人,在此之前竟然没有发现一点婚变的蛛丝马迹。他其实非常爱那模特,如此沉重打击自然令他一蹶不振,从此心灰意懒,不谈爱情。老别过去当记者时就喜欢围棋,但只是个臭棋篓子,现在移情发奋钻研,竟然达到业余六段水平,生意自然也就荒废了。如今,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网上和天南地北的棋友手谈。他总是对我感叹,“惟有此君,可以解忧。”他坐收房租,日子过得倒也十分滋润。只是,当年的繁华春梦全部如烟消云散。

被老婆耍了的男人是令人同情的。我为可怜的老别叹了口气。然后,我在屋子里东张西望了一番。除了空气中的臭脚丫气味被香水味代替以外,屋子里看不出别的什么变化。温子,很有趣的一个名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妞儿?我想窥视一下她的闺房,可什么也看不见。

我打开自己的卧室门,发现地上躺着一张名片。拾起来一看,却是郑保险那厮留下的,并留言“兄弟,我乐意随时为你保险”。我将名片从窗口弹了出去,然后倒在双人床上。

卧室有14平米,支下一张双人床后还有空间,我又支上了画架。

画架上的那幅没有完成的油画已经蒙上了薄薄的灰尘。蓝天,碧海,椰林,女郎。女郎穿着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裙,翩翩欲飞的样子,海风勾勒出她柔美的曲线,让人想入非非。在悄悄变化的上午的阳光中,那张空着的脸越发变得模糊……我的眼皮渐渐模沉重起来,很快沉入了梦乡。我作了一个很美的梦……

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耳朵边传来沙沙的蚕吃桑叶似的声音。抬头一看,细密的雨点正敲打着碧绿的椰子树。我走进附近一家西餐厅,要了一杯法式牛奶咖啡、一个意大利披萨和一份英式烤牛排,在彪德西的钢琴曲中将三个老牌资本主义一扫入肚。然后颠着着小资的感觉,慢慢晃到了蓝蓝酒吧。为了锻炼身体(也是为了省银子),我上下班从来不打的。有时顺路淘淘地摊,还可以拣到最新上市大片的盗版光碟。

今天有雨,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来泡吧的人自然也少了。我叮嘱开开看着店子,自己又蹩进了火狐狸。

才进聊天室,我就发现“卖女孩的小火柴”正在朝“善解人衣”大呼小叫,痛骂缩头乌龟为何还不出场。我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与她的约会。

我上去就劈头一刀道:“小娘子别叫,官人来也!”

她当胸一个黑虎掏心道:“IFY,为啥迟到?”

我苦着脸说:“家里刚刚搬进一个母夜叉,我吓得尿了裤子,走到半路上只好折回去换裤子,自然就迟到了。”

她同情地吻了我一口道:“你与人同居了?”

我道:“YES,同居不同床。”

她含情脉脉地问:“你们啥关系?”

我扭捏道:“fuckhongy,炮友关系。”

她睁大铜铃般的眼睛问:“你是兵哥哥?”

我大笑道:“屁,我是打炮的哥哥。”

她恍然大悟道:“IFY,你们是鸡鸭同笼了。”

我羞涩道:“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当代西门庆,30岁以前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成为一个不朽的嫖客。”

她狂笑道:“啧啧啧啧,你真是X爷爷的好孩子,有理想有道德五讲四美三热爱。不过,我建议你向未央生同志学习,上京求药,磨练利剑。西门老儿,小葱一根算老几?”

我颔首道:“丫头说得有理。你的理想呢?”

她昂首挺胸道:“我也有一个伟大的梦想,那就是成为一个像麦当娜一样名震全球的浪女。”

我不屑一顾道:“外国麦当娜哪比得上国产潘金莲,真是个傻逼。”

她飞起一脚朝我踢来(这次她还算手下留情,没有直击要害,只是踢在我的屁股上),道:“IFY IFYIFYIFYIFYIFYIFYIFYIFY。”

我不解道:“啥东东?”

她大笑:“操你。”

我一看这两个字,好比潜伏的特务见到了组织,说:“正合吾意!咱们是不是找个机会见面操练操练?”

她不胜娇羞地说:“OK!”

我说:“你不怕我心怀鬼胎别有用心先奸后杀。”

她开心地拍了拍我的脸蛋说:“我这里有一道测试你是否变态的题目,请看:某天,你带着一把弓箭过独木桥,刚走到桥中间,迎面来了一个恶鬼,你吓得扭头往回跑,不料后面又来了一头饿狼。危急关头,请问:你是先射鬼还是先射狼?”

我勇敢地举起右拳说:“既色鬼又色狼。”

她哈哈大笑道:“OK,你考试PASS了。色鬼与色狼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色人。”

我们约定周末去城郊的碧波椰林见面,接头暗号为——

女:喂,同志哥,鬼子进村了吗?

男:呀,进来了!花姑娘,快快快,抹锅灰!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把手机号码发给了她。

从火狐狸出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我的心情就像雨后如洗的蓝天,特别清爽。“卖女孩的小火柴”还真是根有味道的棍棍,只要她不是一只大鳄鱼,就休想逃出我的魔掌。我虽然已历经网上情缘,但却从来没有和“情人”们约会的冲动。因为我一直觉得网事如梦,一切都很虚无。可是现在,丹麦冬夜的小“火柴”就像一跟导火索,点燃了我被埋藏的欲望。原来,那刺激的一夜情就如同雨后的蘑菇,在山野的草丛中星星般绽放着,翘首等待着寻芳者的采撷啊。

远远地,蓉儿隔着酒吧的玻璃门朝我温柔着挥着小爪子。她走到门边,将鼻头在玻璃上挤扁了朝我挤眉弄眼地笑。

我举起右手朝她开了一枪,心想,这小娘们,怎么长不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