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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我在家养伤。除了睡觉就是上网,几乎失去了白天和黑夜的界限。这样的日子波澜不兴,真是快活!

这天,白薇薇提着满满一兜香蕉苹果来看我。她刚一进屋,一股甜香就扑鼻而来。

“香蕉苹果?啊,太好了!”我高兴地咂了咂嘴巴。

白薇薇笑了:“哈,你那副谗猫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我就想,总有一天,我要买许多许多香蕉苹果,让咱们开心地吃个够!”她的脸上布满了太阳的光泽,一股怡人的馨香从碎花衬衣里淡淡地飘出来。

她拿起小刀,灵巧地削起了苹果。她左手握着黄灿灿的苹果,右手持刀,小指头微微翘起,就像一只美丽的蜻蜓在翩翩起舞。一缕头发从脸侧垂了下来,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地飘曳。苹果皮从她的手中滑下来,却是整整齐齐、连绵不绝的一条,看上去像美丽的带子。浓郁的甜香清新爽人,让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我的思绪随着那股甜香弥漫开去,飘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还是我和她一起流浪的时候,有一次,一个好心人给了我一个香蕉苹果。闻着那香味,我的口水唧唧咕咕乱响。我强忍住没有吃,而是将它藏在口袋里,带回了我们在江边的“家”里。晚上,她回来了,看见苹果,兴奋得眼睛都亮了,快乐地叫道:“啊,我有半年没吃过苹果了!”没有小刀,我们只好一人吃一口,连着皮。我们每次都只咬一小口,用牙齿细细地磨,只到满口生津,才缓缓咽下去。她看着我,我看着她,两人都傻乎乎地笑着,那种幸福的感觉一直颤到了心尖上。圆溜溜的苹果被啃得坑坑洼洼,但在我们的眼里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东西。吃掉这个苹果竟然花掉了我们半个小时,我们都在有意延长着快感的时间。到了最后,苹果只剩下光秃秃的核了,我掂着它看了又看,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说:“这个苹果真是太小了,我们吃得也太快了。”“是啊,如果不吃苹果,我也不会想它。可是现在,我的眼前滚来滚去的全是苹果。”她吮了吮手指头,也是意犹未尽。我躺在草堆上想着心事,回味着空气中残留的香气。“东东哥,你说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她双手支着下巴,歪着头问我。“当然是苹果啦!”我的脑子里闪出一个主意,于是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说,“将苹果核种在土里,明年说不定它就能结苹果呢!”说罢,我们找了一个铲子,在窝棚的后面挖了一个小坑,将它种了下去。从此以后,每天早上起床,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裤子,给它施肥。当时正是春天,没过多久,苹果竟然真的萌发了芽儿。我们都很兴奋,连做梦的时候梦见的都是黄澄澄的大苹果。可是那年夏天,长江涨起了大水,我们只好搬“家”,苹果苗被江水淹没了……

“想什么呢,又发呆了!”白薇薇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胳膊,将削好的苹果送到我的嘴边。我张开嘴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一股芬芳从遥远的记忆中飘来,直沁心脾。

她也轻轻咬了一口,“海城的香蕉苹果都是从北方运来的,很少见。我每次吃的时候总会想起过去,想起你。可是,我却打听不到你的消息!你是不是也常常想起我?”

“我常常梦见你,可是不知道你长什么模样,所以醒来以后总是若有所失。”我的目光落到她单薄的肩上,然后又移到她略略显得有点平的胸脯上,说,“你怎么这样瘦啊,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没事儿。气色不太好,可能有点贫血。”她又将苹果递到我的嘴边。

阳光在窗外变幻,光线时明时暗。白薇薇的脸犹如凝脂一般,光洁、温润,让人忍不住想去抚摩。我的手伸了过去,但在中途改变了方向,只是帮她理了理头发。

白薇薇抬头看着我,突然说:“那个女孩,是不是,非常爱你?!”

“我和她,已经两清了!”我的手下意识地搓了搓。

“嘻嘻,你真傻,感情又不是买东西,能够两清么?”她笑了起来,抓过我的手,冲着那只缠着纱布的小指头轻轻吹着气,心疼地说,“还疼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的这个动作一下子又触动了尘封已久的往事。有一次,我的手指被玻璃划破了口子,流了许多血,她也是这样轻轻地帮我吹,那神情就像一只温柔的小猫。

“她为什么叫小妖呢?她长得真是漂亮!我感觉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啊。”白薇薇缓缓地说着,颇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出了她眼波中的一丝失落,于是岔开话题说:“我的一个好朋友曾经告诉我,他的老家有一个人会看人的前世。那人说,人的前世分为神仙、动物、植物和妖魔四大类。大多数人的前世都是动物,譬如猪、牛、马、羊、天鹅、鸽子。我猜,,你的前世一定是只猫。”

“为什么呢?”

“你是个精灵,而猫是世界上最有灵性的动物。”我笑了一下说,“猫有九颗心,你是不是也有九颗心呀?”

“是啊,真是巧了,我就特别喜欢猫。也许你说对了,不定我真是只猫变的呢!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侯特别喜欢学猫叫。”白薇薇耸了一下鼻子,清了清嗓子,“喵——喵——喵喵——”

“有一次,你的叫声差点儿让收破乱的那个老头儿的小公猫发疯。”

“嘻嘻,猫儿也好色啊!”白薇薇大笑起来。

“喵喵——喵喵——喵喵——”我夸张地叫了起来。

白薇薇白皙的脸上浮起笑容,顺势将头斜靠在我的肩上,微微闭上了眼睛。“我喜欢听你的声音!假如有一天我死了,在葬礼上,不要放哀乐,你就学

几声猫叫,好不好?”她喃喃呻吟着,语调里充满了梦幻色彩。

我陶醉在淡淡的熏衣草的芬芳中,也闭上了眼睛,悠悠地说道:“傻姑娘,你怎么突然想到死呢?猫有九颗心,也有九条命啊!”

“人生无常,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听到喵喵的叫声,我的灵魂就找到了回家的路。”

“好!你也要记住我的声音,到时候可别听错了,回到了别人的家。”我说着,吃吃地笑了起来,“喵喵——喵喵——”她也跟着我叫了起来,那声音听起来竟然别有一种性感的味道。

我们喵喵地叫得正欢,忽然听到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温子头戴一顶斗笠,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半个多月没见她,果然又是出差去了。

一进门,她就冲着这边大声说:“呀,谢东,你什么时候养猫了?阿里叫我向你和小妖问好!”一抬眼,她看见了白薇薇,不由愣了一下。

我说:“她就是蓝蓝,现在叫白薇薇。”

白薇薇的脸上飞起红霞,甜甜地笑了一下,冲她点点头,“你好!”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哦,你就是谢东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女孩啊。”她转过头朝我点了点,说:“祝贺你啊!”

我问她:“阿里还好吧!”

“好得了吗?他们国内人心惶惶,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你干脆叫他回来嘛!”

“可他已经参军了。”温子抿了抿嘴唇,神情黯然地说,“随他去吧。”说完,她冲白薇薇一笑,飘然而去。

“她的气质真好!”白薇薇吐了一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与嫉妒。

我笑着说:“她可是大艺术家。没想到吧,你竟然和艺术家说话了。”

白薇薇故意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也是艺术家啊!”

“哦,你是调香师。”

“对呀,我的工作就是和香味打交道。研究已有的香味,然后创造新的香味,美化大家的生活。这难道不是艺术家的工作吗?”

我揪了揪她的耳朵,“想不到,我身边也坐着一个大艺术家,难怪我如坐春风呢!你怎么忘记了毛爷爷的话?应该谦虚一点嘛!”

“谦虚使人落后,骄傲使人进步!”白薇薇撇了撇嘴,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在另一个美丽而敏感的女人眼中永远是令眼睛不悦的砂子。

傍晚,吃过外卖之后,白薇薇走了。我斜靠在床上,就着台灯看《麦田里的守望者》。耳边不时传来温子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焦灼不安。

半夜的时候,温子在外面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来。她一手拿着一瓶王朝红葡萄酒,一手拿着两个杯子。

“心里有点烦,想和你喝喝酒!”

我往两个杯子里倒了酒,和她碰了一下杯子,“让我们祝福阿里好运!”

“不要再提他,好吗?”温子的眸子有些潮湿。

我打开了电脑上的MIDI,萨克斯管吹奏着悠悠的《回家》。空气中漂浮着忧郁而美丽的气味。

默默喝了一会儿酒,温子抬起头,一双丹凤眼水汪汪地看着我道:“谈谈我,好吗?”

“你是个异类。”我吐了一口烟圈,淡淡地说,“命运注定你痛苦,而且永远无法解脱。我知道你非常喜欢小妖,因为她也是个异类。你们同病相怜!”

“你自己呢?”

“我不过是个混混,来到这个世界上胡乱地混一遭而已。”

“在我看来,其实你也是个异类,骨子里和我一样。”温子注视着我,眼睛里荡漾出水一样的东西。她的真丝睡衣的领口敞开着,我的目光顺着她脸、脖子,滑到那半掩的丰满乳房上。在柔和的灯光下,它闪烁着象牙一般的光泽,如诗如梦,逼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的身体勃起了异样的变化。我的目光就像一条贪嘴的小鱼,在她的胸前游来游去,对那掩藏的部分充满了强烈的探究欲望。我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渴望,嘴唇上的香烟微微哆嗦起来。

有那么一会儿,我们都不说话,静静听着萨克斯如泣如诉的低吟。我隐隐感觉到空气中有电火花在吱吱地响着,似乎随时可能引发一场大火。温子的脸上泛起了桃红,眸子里却像杂乱的水草,纠缠着痛苦、压抑和放纵。我将目光小心翼翼地移开,因为再坚持下去,我担心会烫伤她的身体。我想逃走,可又挪动不了身体。

我走到窗前,哗地拉开窗帘,如水的月光泻了进来。湛蓝的夜空中悬着一轮满月,没有星星。她看上去像一张青春的脸,有点凉,有点寂寞。

我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们在骨子里是一丘之貉。可是,我放弃得更多!现在,只能通过记忆寻找回一点点丢失的东西。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要寻找蓝蓝?其实,我是在寻找我自己的记忆。”

温子微垂着眼睑,似乎没有听我说话,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没有涂抹唇膏的嘴唇显得更加苍白。一股阴郁的苍凉游丝般从她的眼波里掠过。

我拿过她的酒杯,看见了她留在杯口的唇印。我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将自己的唇印叠在了她的上面。

她凄然地朝我笑了笑,一扬头喝光了我的酒杯里的酒。然后一甩头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躺在床上,半宿未眠。温子的身影总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我走到客厅里去倒水喝,又去卫生间,然后又去倒水喝。每一次,我的目光都会久久地停留在那扇门上。除了期待着它像芝麻开门一样突然打开,我没有勇气上前半步。我被海水一般汹涌的情欲折磨着,只好将A片放入电脑中,将音量关闭,然后将自己淹没进去……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睡梦中,开开的电话惊醒了我。我正要开口骂娘,他却在那头笑嘻嘻地说:“东哥,真是厉害,把小妖搞掂了!她再也没来捣蛋了。”

我心里突然有点烦,还没有开口,他又说:“你的好朋友,李斯来信了”。

我一想到他那副样子,心情越发郁闷,就说:“你把信拆开念给我听吧。”

停了片刻,他说:“真奇怪!李斯的信只有一句话,欢迎你来神农架。”

“好吧!”我懒得再说什么了,就挂了电话。

在屋子里走了几圈,一个念头跃入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