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听到开门的声音,正在打电话的朴灿烈转过身来,看着刚刚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人,他挂掉了电话。简单的一件白色高领毛衣遮住了他的修长的脖颈,外面搭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下面是深黑色的长裤。朴灿烈很久没有见到他这个样子了。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干了的头发柔顺地遮住了前额,本来是紧身的裤子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他太瘦了。
卞白贤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抬脚教晃了晃鞋子,开口说道:“好像太大了。”
“还不合适?”卞白贤的脚本来就小,估计这鞋的尺码又偏大。朴灿烈又去帮他找了几双鞋让他去试,顺带挑了几件衣服打包带走。
“要不要买这么多?”卞白贤看得有些肉疼。
“你穿着好看。”明明是一句很刻意的话却被他说得那么不经意,仿佛他们之间的爱情是被生活这个石磨磨了一遍又一遍,碾过一轮又一轮后成为那为数不多的历经千锤百炼。
把东西都塞车上后,朴灿烈拉着他步行去附近一家有名的餐厅。走过几个居民区,穿过几条街,卞白贤突然看见前面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前,一个小孩子被绑在树上。他的妈妈拿着皮带在他身边破口大骂,那个小男孩身上已经出现几条红痕,在那里啜泣,已经哭不出来了。
卞白贤只觉得自己的肺都快榨干了,那种窒息感和苦涩的感觉一起从身体里涌上来,令他作呕令他眩晕。
但他还是冲了上去。
在那个母亲的皮带再次落在那个小男孩的身上之前。
他还是晚了一步去制止她,在他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护住了那个小男孩。皮带重重地落在他的背上,发出“啪”一声清响。
卞白贤只觉得后背一疼,然后那种痛感沿着他背上的伤疤悉数向他席卷过来。那些疤痕已经深深的植入他的体内,根植在他的肌理肉体间,每一条都牵连着他的五脏。他的手指一阵痉挛,然后是麻木,趴在他身上动弹不得。自己像被淹在了水里,周围的声音隔着一层水膜,到达耳朵后变得不真切。
也正好,这个姿势比较适合挨打。卞白贤这样想。
在那个母亲问话骂人无果后,第二鞭就要落下,朴灿烈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谁啊,跟他一伙的啊。”那个年轻的母亲甩开他的手,理直气壮的说:“赶紧给我让开,我教训我的孩子,轮不到你管。”等手指能活动后,卞白贤开始动手解小男孩身上的麻绳。
“据我所知,家暴是犯法的,在我联系律师之前,您最好能三思。毕竟是亲生的孩子,都说母亲怎么慈祥,怎么爱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尽责”的母亲。”朴灿烈嘴上这样说着,眼神却不断地看向卞白贤的背,担心是不是打肿了。
“我干什么关你屁事,再说了他敢偷钱我就敢教训他。”那个母亲气得涨红了脸。
朴灿烈看了一眼那个瘦瘦的男孩,那个男孩听到他妈说这句话堵着气撇开了头。
卞白贤蹲下来和那个小男孩平视,温柔地说:“你拿钱去干吗?”
“……”他没说话,依旧撇开头,眼睛裹着一层水膜,似乎一触就要掉下来。
卞白贤捏了捏他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告诉哥哥,哥哥帮你解决。”
那个小男孩听到这句话眼泪就掉下来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捐了。”
“给谁的呢?”卞白贤直视着他的眼睛,朴灿烈虽然只能看见他的背,但依旧能想象到他此刻温柔似水的眼睛。
“我喜欢的女孩子她生病了,要捐钱。妈妈不会同意的,我就自己拿了钱给她了。”那个男孩因为内疚和难过,不停地擦掉他眼角的泪水,“家里穷,没钱,可是我想帮她,我想帮她……”
卞白贤的眼睛动了一下,然后没再说话。那个母亲听到这话也不再大声嚷嚷,手里的皮带也算是放下了。
“你捐了多少?”朴灿烈也靠近他,摸了摸他的头。
“一千。”
“恩,好,那我给你一千,你还给你妈妈吧。”朴灿烈抢在卞白贤之前先开口。
看到朴灿烈真的掏出钱来给小男孩,小男孩单纯地接过钱踉踉跄跄地走向他的妈妈,把钱递给她。
“不要,不要你们的钱。”那个年轻的母亲把钱推回给朴灿烈,“捐就捐了,你早点跟我讲不就好了。”她的脸上也满是愧疚与疲惫。小男孩没说话,大概是因为性格就是如此地沉默寡言才会造成误会。
“您收下吧。”朴灿烈说道,就当是我和他一起捐的了。这钱到底还是在推搡中让她收下了。
向母亲和男孩道别后,朴灿烈沉着脸拽着卞白贤又往商场的方向走。
“喂,走反了。”卞白贤提醒他。朴灿烈没理他。卞白贤知道朴灿烈在生气,但不知道在气什么。
拉他走回商场,找了个杂物间,朴灿烈把他推进去从里面反锁,开始扒他身上的衣服。
“干嘛。”卞白贤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扯着自己的衣服。
“背上的伤。”
“不用看了,不疼,回去上点药就好了。”卞白贤死死按着自己的衣服。朴灿烈愣了一下,把他的手反着拽到身后,开始解他身上衬衫扣子。
“都说了不用了!”卞白贤怎么可能给他看,他激动的挣开他的手。朴灿烈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住了,“有什么不能看的?”我今天非要看看不可。
他们几乎以扭打的方式纠缠在一起,身体撞在身后的储物柜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刺啦”一声,衣服就在撕扯中裂开了。朴灿烈把他的身体扳过来。卞白贤只是觉得绝望,一种狼狈的绝望,他的身体贴在冰冷的铁柜上,像是跌入冰冷的深海,再挣扎也没有意义了。他的眼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觉得自己糟糕透了,像个小丑一样任人摆弄。
朴灿烈在看到他那布满疤痕狰狞可怖的背后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良久,直到空气都快要凝固,他才开了口,“怎么搞的。”
卞白贤转过身,倔强的咬着下唇不让眼睛里的液体流出。已经够狼狈的了,不能再让人施舍更多的同情。
他没说话,低头去捡掉在脚边的衣服。
朴灿烈抓住他的手臂,让他直视自己,眼眶通红,大声喊道:“说话!”
“现在我们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卞白贤抽出自己的手。
“有意义。我心疼,”他不顾卞白贤的挣扎,将他紧紧的拥入怀中,“我现在心疼了。”
卞白贤快要窒息了,无论是什么,疼痛带给他的窒息,拥抱带给他的窒息归根到底不都是朴灿烈带给他的吗。
“我们在一起吧。”说了不希望施舍的人却被这句话所打动。
他太累了,在这条路上,他一个瞎子走的太孤独了,太没有希望了,当有人说他要做他的眼睛时,他即使再怎么刀枪不入还是会动心。
哪怕前面是悬崖。
他也会紧紧的抓住那个人给他带来的那么一点点希望和遵从他的指引。
“好。”卞白贤伸手搭上朴灿烈的背,轻声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