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商型孩子的情感心理剖析)
一、生活在幻觉的宇宙中(游戏中的宇宙世界)
和原始人的心理一样,儿童也是用感性的态度去感知世界和理解世界的。在儿童眼里,宇宙万物也都是有生命、有感情的。荣格指出:“对儿童来说,月亮是一个人或一张脸,或是星星的保护者,乌云似乎是小羊,玩具娃娃也喝水、吃饭、睡觉……牛是马的妻子,狗是猫的丈夫……”如果你要告诉儿童月亮是什么,是地球的卫星,围绕地球转动,月球的表面是不毛之地,月亮的光是反射太阳的光而来,那么儿童一定不懂得。而如果你说月亮是嫦娥仙子,表面上的黑影是吴刚在砍树,月蚀就是月亮被天狗吃了进去,所以我们要打锣打鼓去救,对这样充满诗意和想象的解释,儿童很快就懂得了。李白诗曰: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儿童是多么天真,他们的想象又是多么丰富而美丽!儿童也分不清心理、物理的东西,分不清知觉到的东西和想象的东西的界线。他会把帽子看作是自己的亲密朋友,他们用身体去碰 撞桌子,以示惩罚它们。也会怜悯一块石头,因为它总是躺在一个地方。对于儿童,可能的或假设的幻想世界并不次于实在世界。在儿童眼里,自我与外部世界、梦和醒、现实与幻觉、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昨天和今天完全混杂在一起。在成人看来,儿童是生活在错觉和幻觉的宇宙中。但也正因为如此,儿童才最天真,最纯朴,赤条条毫不掩藏、遮盖。他的心灵完全是袒露着的。
在中国现代散文作家中,对童心最一往情深,并且描写最生动最透彻的要算丰子恺先生了。他在《给我的孩子们》一文里,对他的小瞻瞻这样写道:
瞻瞻!……你是身心全部公开的真人。你甚么事体都会拚命地用全副精力去对付。小小的失意,象花生米翻落地了,自己嚼了舌头了,小猫不肯吃糕了,你都要哭得嘴唇翻白,昏去一两分钟。外婆普陀烧香买回来给你的泥人,你何等鞠躬尽瘁地抱他,喂他;有一次你自己失手把他打破了,你的号哭的悲哀,比大人们的破产、失恋,broken heart,如丧考妣,全军覆没的悲哀都要真切。两把芭蕉扇做的脚踏车,麻雀牌堆成的火车,汽车,你何等认真地看待,挺直了嗓子叫“汪--”“咕咕咕”来代替汽笛。宝妹妹讲故事给你听,说到“月亮妹妹挂下一只篮来,宝妹妹坐在篮里吊了上去,瞻瞻在下面看”的时候, 你何等激昂地同她争,说“瞻瞻要上去,宝妹妹在下面看!”甚至哭到漫姑面前去求审判。 我每次剃了头,你真心地疑我变了和尚,好几时不要我抱。最是今年夏天,你坐在我膝下发现了我腋下的长毛,当作黄鼠狼的时候,你何等伤心,你立刻从我身上爬下去,起初眼瞪瞪地对我端相,继而大失所望地号哭,看看,哭哭,如同被判定了死罪的亲友一样。你要我抱你到车站里去,多多益善地要买香蕉,满满地擒了两手回来。回到门口时你已经熟睡在我的肩上,手里的香蕉不知落在那里去了。这是何等可佩服的真率,自然,与热情!大人间的所谓“沉默”,“含蓄”,“深刻”的美德,比起你来,全是不自然的,病的,伪的!
请看,儿童的真假不分、虚实莫辨可以达到何种程度!在《谈自己的画》一文中,他又赞扬孩子们道:
我家没有一个好凳,不是断了脚的,就是擦了漆的,它们当凳子给我们坐的时候少,当游戏工具给孩子们用的时候多。在孩子们,这种工具的用处真真广大,请酒时可以当桌子用,搭棚棚时可以当墙壁用,做客人时,可以当船用,开火车时可以当车站用。 他们的身体比凳子高得有限,看他们搬来搬去非常吃力。有时汗流满面,有时被压在凳子底下。但他们好象为生活而拚命奋斗的劳动者,决不辞劳。汗流满面时可用一双污的小手来揩抹,被压在凳子底下时只要哭过几声,就带着眼泪去工作了。总之,他们无论干什么事都认真而专心,把身心全部的力量拿出来干。哭的时候用全力去哭,笑的时候用全力去笑,一切游戏都用全力去干。干一件事的时候,把这件事以外的一切别的事统统忘却。一旦拿了笔写字,便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纸上。纸放在桌子上的水痕里也不管,衣袖带翻了墨水瓶也不管,衣裳角拖在火钵里燃烧了也不管。一旦知道同伴们有了有趣的游戏,冬晨睡在床里的会立刻从被窝钻出,穿了寝衣来参加;正在换衣服的会赤了膊来参加,正在浴池的也会立刻离开浴盆,用湿淋淋的赤身去参加。被参加的团体中的人们对于这浪漫的参加者也恬不为怪, 因为他们大家把全精神沉浸在游戏的兴味中,大家入了“忘我”的三昧境,更无余暇顾到实际生活上的事及世间的习惯了。
他在另一篇文章里又写道:
当他热衷于一种游戏的时候,吃饭要叫到五六遍才来,吃了两三口就走,游戏中不得已出去小便,常常先放了半场,勒住裤腰,走回来参加一歇游戏,再去放出后半场。看书发现一个疑问,立刻捧了书来找我,茅坑间里也会找寻过来。得了解答,拔脚便走,常常把一只拖鞋遗剩在我面前的地上而去。直到穿袜走了七八步方才觉察,独脚跳回来取鞋。
二、没有“不可能”一词(世界上没有办不到的事)
孩子们的想象力多么丰富,生活兴味又是多么浓厚!他们在游戏时怀着多大的热情创造着种种幻想的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他们是多么认真地对待他们的创造物。实在说来,孩子们对游戏的这种态度比游戏本身更重要。游戏的态度是自由的态度,有了这种态度便不很注意于事物的物质性,也不计较它能否代表某种意义,这时,儿童就从受束缚的现实中,从成人强加给他们的限制中逃避出来,于是各种生活领域中的界限被消除了,或者说,这种界限在儿童那里本来就不存在的。当儿童以竹为马,以椅为车时,竹虽不足以代表马,椅虽不足以代表车,可是儿童觉得这无关紧要。当游戏中的事物仅成为暗示的工具时,远远超越了原来的事物,这当然是孩子们的丰富的想象力所致。
由于想象力的丰富,和不受实际生活的限制,孩子们的世界就非常广大自由,年纪愈小,他的世界就愈广大,“他见到了天上的月亮,会认真地要求父母给他捉下来;见了已死的小鸟,会认真的喊它活转来;两把芭蕉扇可以认真地变成他的脚踏车;一只藤椅子可以认真地变成他的黄包车,戴了铜盆帽会立刻认真地变成新官人;穿了爸爸的衣服会立刻变成爸爸。照他的热诚的欲望,屋里所有的东西应该都放在地上,任他玩弄;所有的小贩应该一天到晚集中在我家的门口,由他随时去买来吃或玩;房子的屋顶应该统统除去,可以使他在家里随时望见月亮、鹞子和飞机;眠床里应该有泥土,种花草,养着蝴蝶与青蛙,可以让他一醒觉就在野外游戏。看他那热诚的态度,以为这种要求绝非梦想或奢望,应该是人力所能办到的。他以为人们的一切欲望应该都是可能的。所以不能达到目的的时候,便那样愤慨地号哭”。在儿童眼里,世界上没有办不到的事。拿破仑的字典里没有“难”字,孩子的字典里没有“ 不可能”这个词。这是丰子恺对小瞻瞻的描写。在另一篇文章里,他又写道:
你又要把一杯茶水横转来藏在抽斗里,要皮球停在壁上,要拉住火车的尾巴,要月亮出来,要天停止下雨。在这等小小的事件中,明明表示着你们的小弱的体力与智力不足以应付强盛的创作欲,表现欲的驱使,因而遭逢失败。然你们是不受大自然的支配,不受人类社会的束缚的创造者,所以你的遭逢失败,例如火车尾巴拉不住,月亮呼不出来的时候,你们决不承认是事实的不可能,总以为是爹爹妈妈不肯帮你们办到,同不许你们弄自鸣钟同例,所以愤愤地哭了,你们的世界何等广大!
三、“我就是那只死去了的鸭子”( 用饱含着情感的知觉去认知万物)
还应该提到的是,同情和怜悯在儿童身上也显现得很早。“一个27个月的婴儿,在给他看到一张画上面画着一个被锁链锁着的人在哭泣时,他便哭了。一个三岁的男孩用拳头追打每一个打了他的狗的人,口中嚷道:‘你怎么不明白它疼呀。’这个男孩在四岁时,在听到有人对他所读的童话,狗奔向刺猥而且要用牙咬它时,他便用哭和嚎叫特别强烈地反应着。一个五岁的男孩,在画上看见一只兔子被狗追着,他曾非常不安起来。只有在他发明了独创的方法,从狗那里拯救了兔子时他才安心;这方法就是把这张画对半一折,使狗和兔子各在画的相反的方面。这儿童确信兔子现在完全安全了。”皮亚杰举过一个例子,说有一个小女孩“在厨房桌上看到一只杀死的拔去了羽毛的鸭子,深受感动。当晚发现她沉默地躺在沙发上,引起别人把她当作正在生病。开始时,她并不回答问题,后来以大声回答:‘我就是那只死去了的鸭子。’”斯特谈过一个四岁的女孩的故事:“一天晚上--寝室已经完全黑暗下来--她突然非常焦急地喊叫着要知道她的某个玩具娃娃是否已经卷在厚毛毡里;她显然是担心,如果没有,她的玩具娃娃将要在十一月寒冷的气候里患感冒,当我们劝她安静下来的时候她的眼泪流下来了。”一位初中一年级的同学在一篇作文中写了这样一件经历:
一天,我的伙伴--小黑猫被车撞死了,我很伤心。小猫再也不能跟我玩了。我用小铁锹挖了一个小小的坑,把小猫埋葬了。我看着这个小小的坟,不觉泪水模糊了视线。
由此可见,儿童不仅把万物看成有生命的,而且还把自己的纯真的爱灌注于万物。他的物我不分是出于情爱也表现情爱。把万物看成有生命的本来就是一种情感态度。是用饱含着情感 的知觉去认知万物的结果。因为“情感从不能区分自我和物理环境或人类环境”。
四、不能以理智的律令相绳(儿童只有第一天性)
从认识论角度看,儿童心理的这些特点表明,他们没有因果观念或逻辑观念,如同原始人一样。郭沫若说:对儿童“不能以理智的律令相绳,而其中自有赤条条的真理。”这赤条条的真理,便是高尔基所说的“儿童要求娱乐,他的要求合乎生物规律”。人的冲动是先天的,对于外界的顾忌是后天学来的。原始人和儿童是受自己性情支配的,而文明人则不如此,后者知道怎样去适应社会,这是后天的第二天性。我们的第一天性是服从自然,服从欲望,儿童只有第一天性,只知满足自己的欲望,只凭一时冲动行事,他要随心所欲,一意孤行,一厢情愿。他的一举一动都出于自然,不懂得道德、法律、习俗。可以说儿童时代是随心所欲的时候。他服从的是感情活动的规律。一位心理学家举例说,一个女孩学开店,她的母亲从她那儿买了点东西,说是第二天派人来取。为了使第二天快点来到,她就走到自己的“店铺 ”,站在那里,认真地、大声地打了几声鼾,这就表示过了一夜,接着她满意地说:“现在是早晨了!”可见,对她来说,所谓夜,并不需要床,不需要黑暗,甚至也不用躺下--打几声鼾已足够构成她的“夜”的幻想知觉的基础了。皮亚杰从儿童的游戏机能上证明了这一点。他说游戏“就是把真实东西转变成为他所想要的东西,从而使他的自我得到满足。玩洋娃娃的儿童是按照他所喜欢的那个样子来重演他自己的生活。他重新生活在他所喜欢的生活中,他解决了他所有的一切冲突。尤其是他借助一些虚构的故事来补偿和改善现实世界。”“游戏并不是主体想服从现实,而是想把现实同化于自己”。就是说游戏是通过同化作用来改变现实,以满足他自己的要求。“例如,倘若儿童有一个吃中午饭的场面的话,我们可以断定在一两个小时以后儿童便会用玩具娃娃重新作出这种场面,并且会带来一个较为愉快的结局。例如一位女孩会训练她的玩具娃娃比她的父母对她的训练更明智些,或是在游戏中她接受了她在吃中饭时所有没接受过的东西(例如她在吃中饭时没有喝完一碗她不爱喝的汤,而玩具娃娃却在这里象征性地喝完了它),同样地,倘若那孩子被一只大狗给吓坏了,在象征性游戏中狗会变成不再那么恶劣了,或是儿童变得勇敢大胆了。一般说来,象征性游戏可帮助解决感情上的冲突,也可以帮助对未满足的需求得到补偿,角色的颠倒(例如服从与权威的颠倒),和自我的解放与扩张等等。”
五、儿童独具慧眼(儿童的明慧心眼)
比起成人来,儿童的这种心理如同原始人一样更富有创造性,更近似于艺术创作心理。考林乌德说,“那些根本不可能对科学和哲学有什么高深见解的儿童却不断地表示了一种高度的 艺术能力,有些很小的儿童都能比他们的长者更好地即兴作诗或歌唱……而同样情况也适合于野蛮人和原始部族。野蛮人在讲故事、唱歌、绘画、雕刻和舞蹈方面的能力和他们对周围世界的知识和控制能力比较起来是完全不相称的”。这种现象是不难理解的,因为儿童不受束缚,没有硬性禁锢,无章可循,无法可遵。使他们只能依照他们所知道的,而不是实际上所能准确观察到的样子去精确地表现事物,他们是“变形”的天然大师,是强调主观表现的无意识的先驱。能任性地造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物,没有指点反而使他无拘无束,免得步人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