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古道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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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5章 公孙出身

第七百八十五章公孙出身

“姥姥……”

公孙大娘刚开口,太阴老妖霍地转身:“姓楚那小子呢?”

“他……已经离去。”

“离去?”

太阴老妖盯住公孙大娘,公孙大娘的心“怦怦”直跳。原来她用身子遮挡住楚枫,太阴老妖竟一时未察觉楚枫所在。

太阴老妖转回身子,公孙大娘暗松了口气,谁知太阴老妖突然转身,长袖“啵”的飘出将公孙大娘卷飞半空,赤霄剑直插楚枫,剑尖未至剑气已经激出。

公孙大娘花容失色,玉臂一挥长袖飘出卷住烟霞剑,腰身在半空中一扭,烟霞剑铮然而起,一丝剑气激出,正好与赤霄剑逼出的剑气相撞,“叮”声音不大,公孙大娘在空中连翻数圈,“啪”的跌落在地,鲜血从嘴角渗出。

太阴老妖走过去,盯住公孙大娘:“你为了他挡我赤霄剑气!”

“姥姥……既已得到赤霄剑,求姥姥……放过他。”

“你忘记他碰过你的身子?”

“他……是为了救我……”

“公孙大娘,你应该清楚公孙家规,身为公孙家主不可与任何男子有肌肤之亲,他不但见过你身子,还碰过你,他必须死!”

太阴老妖长袖一挥,赤霄剑直插楚枫咽喉。“姥姥——”公孙大娘挥臂欲强起烟霞剑,但腰身已被长袖卷住,动弹不得,眼看剑尖刺入楚枫咽喉,楚枫突然眼珠一铮,右手“唰”的执住赤霄剑,剑气瞬间消失。

太阴老妖又惊又震:赤霄剑至阳至刚,就算绝顶高手亦不可能空手相接,楚枫怎么可能做到!未等她惊震过来,楚枫已经向她走来,只是缓缓的走了一步,已经站在她身前,盯住她,眼珠一下一下闪着魔光。太阴老妖突然感到一丝惊栗,是从心底莫名生出的惊栗。她自成名以来,从来只有她给别人惊栗,何曾被别人惊栗?

“嘎——”

太阴老妖突然尖叫一声,腰间骷髅头同时爆裂,两只血爪湛起一片骇人血光直插而出。楚枫缓缓递起右手,明明递起得很缓慢,却轻而易举执住了太阴老妖一只血爪,“咔”,血爪被折断,太阴老妖痛呼一声,声音未落,整个人已被掷飞数十丈,“轰”的撞在山壁上,身子几乎陷入了山壁,还没跌落,楚枫右手一扬,赤霄剑电射而出,“唰”的插在太阴老妖断爪上,将太阴老妖整个钉在岩壁上,直没剑柄。太阴老妖惨厉一声,那惨厉之声响彻群山。

楚枫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得很慢,慢得时间仿似冻结。太阴老妖惊恐地望着,瞳孔不断扩大。楚枫走到她跟前,望着她,一动不动,紫红色的眼珠,全身上下从衣衫到发丝散着可怕的气息,有如神魔降世。太阴老妖身子在颤栗,甚至每一寸毛孔都在颤栗,她已经感觉不到断爪之痛,她整个躯体只剩下恐惧,是从心底发出的恐惧。

楚枫竖起右手,慢慢变成掌剑,慢慢插向太阴老妖心口,这一刻时间同样仿似被凝结住。太阴老妖僵直在岩壁上,她不是不能动,而是极度的恐惧让她身子僵住。

“楚公子——”

公孙大娘突然闪身挡在太阴老妖身前,掌剑“嘶”的刺开她七帛霓裳,刺入她心衣,但指尖在触及她心口一霎顿住。楚枫望着公孙大娘,眼珠仍然紫红如魔。

“楚公子,你……”

话未说完,楚枫突然一手执住公孙大娘心口,向后一挥,将公孙大娘被整个扔飞,然后再次竖起掌剑,插向太阴老妖。“啵!”半空中一段长袖飘下卷住楚枫手腕,原来公孙大娘倒飞当中强行飘出长袖。楚枫暴吼一声,霍地转身,左手一扯长袖,将公孙大娘从半空中一下扯到面前,跟着一手执起她,掌剑一点一点刺向她咽喉。公孙大娘没有挣扎,突然两臂一张,两段长袖两边卷出,仿似螺旋般卷起一圈圈,一下将她和楚枫紧紧缠在一起。

“姥姥,快……快走!”公孙大娘说完,闭起眼睛,等着指尖穿喉。

“咝——”

一丝鲜血溅在公孙大娘脸上,公孙大娘一怔,睁开眼,指尖没有刺穿她咽喉,但一指血爪从楚枫心口穿出,从后心插入,前心穿出,是太阴老妖的血爪。公孙大娘看着从楚枫心口突出的血爪,整个僵住。

“唰!”太阴老妖抽回血爪,“嚓”的从岩壁抽出赤霄剑,放声尖笑:“嘎——嘎嘎嘎”,跟着纵身跃下泰山,只留下一串尖笑声回荡在群山之中。

……

姑苏,清微绣坊,苏清微端坐在绣架前,捻针刺绣。宋子都亲自将她送回了姑苏。从秦淮到姑苏,他们是乘舟而回,一路上两人很少言语,苏清微总是捻针刺绣,而宋子都总是静静看着。宋子都在清微绣坊并没有停留,因为他收到一个惊人消息:魔神宗准备对付滴水剑派!

事实上这个消息已经传遍江湖,众人既惊且讶:魔神宗为何会突然对付滴水剑派?仔细一想,滴水剑派立于武林正道,素来嫉恶如仇,名声不逊九大门派,魔神宗向其下手也是情理之中,唯一费解的是,此前魔神宗灭点苍、东阿等都是声东击西,暗里突袭,现在如此大张旗鼓,是否太小看滴水剑派?虽则滴水剑派只有师徒二人,但各大门派岂会袖手旁观?而且跟唐门不同,滴水剑派与峨眉、少林、武当的关系密切,三大派必定全力相救,魔神宗莫非要跟三大派来一次硬碰硬?

……

“楚公子?楚公子?”

楚枫迷糊之间只觉得自己正躺在古井边,听着娘亲哼着童谣哄他入睡,睡梦之中忽听得两声呼喊:“楚儿?楚儿?”

“娘亲?”

楚枫睁开眼,身边坐着一个婀娜丰韵的身影,烟纱飘曳,秋波顾盼,在望着他。

“大……大娘?”

“你终于醒了?”公孙大娘声音温婉。

楚枫茫然四顾,自己正身处岩洞之中躺在一块石板上,想坐起,心口一痛,不由“哎哟”一声。

“你莫动。”公孙大娘轻手按住。

“我……怎么了?”

“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啊?”

“你被血爪穿身……”

“血爪……穿身?

“你忘记了?姥姥……”

“啊,是……太阴老妖!”楚枫想起来了,因见心口缠着一段袖衣,又见大娘长袖撕下了一段,问:“是大娘救了我么?”

公孙大娘道:“我只是帮你包扎了伤口。原来你的身子异于常人。你的心天生偏右,辛亏如此,姥姥的血爪才没有刺穿你心口。”

楚枫勉强笑道:“偏心……也有好处呢。”忽闻得丝丝鲜香,是鱼汤之香,登时觉得咽喉干涸。

公孙大娘扶起他,让他靠着自己身子,然后端起一碗汤,送至唇边,道:“你且喝些鱼汤。”楚枫一口喝净,真个清甜鲜美,因问:“大娘何处弄得的鱼汤?”

“山涧有些小鱼,我捉了些,煮了汤。”

楚枫笑道:“想不到大娘晓得煮鱼汤,还如此鲜甜?”

公孙大娘不语。

“有句诗说‘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来为君做羹汤’,莫非大娘……”楚枫顿住,觉得不妥。

公孙大娘似未在意,道:“该换药了。”乃解开缠住楚枫的长袖,清了清伤口,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便有芳香飘出,玉指沾了沾瓷瓶,轻轻涂在楚枫心口处。楚枫准备咬牙忍痛,谁知药膏触及伤口,不但不痛,药膏之芳香还从伤口一直渗入,遍透全身,直沁心脾,很是舒服。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膏药?”

公孙大娘道:“这瓶是木芍凝脂,以牡丹花芯研配,可愈合伤口。”

楚枫笑道:“木芍凝脂?你们公孙世家连膏药名字都这么好听。”

公孙大娘不语,涂抹完毕,又用袖衣缠好,问:“你现在怎样?”

“好多了,就是全身乏力,手脚不能动。”

公孙大娘道:“血爪虽未穿心,但穿身而过,你仍然伤得很重。”

楚枫问:“我昏迷这段时间大娘一直照顾我么?”

“若非因我,你亦不会被血爪穿身。”公孙大娘扶楚枫躺回石板,楚枫身子哆嗦了一下。原来石板冰冷,他昏迷之时未有感觉,现在醒转便觉寒冷透身。公孙大娘又扶起楚枫,仍然让他挨着自己。楚枫只觉得大娘身子柔软绵绵仿若无骨,微有幽香散出,似是牡丹天香,只让人神醉。楚枫本来手脚不能动,这一来就算能动也不想动了。

半响,公孙大娘道:“天黑后岩洞会很冷,我去寻些柴枝。”说完扶楚枫躺下,然后走出岩洞。

楚枫见周围一圈留着许多柴枝烧尽的炭灰,知道这几天公孙大娘每晚用柴火给自己驱寒,心中一热,又想到大娘每天给自己换药,岂非很亲密……

正胡思乱想之间,公孙大娘已经回来,抱着一大捆柴枝,还有一捆干草。她扶起楚枫,将干草铺在石板上,再扶他躺下。

“大娘真体贴入微。”

公孙大娘不语,围着石板燃起一圈柴火,然后端坐在石板边,道:“你身子未愈,需多休息。”

楚枫依言合眼,很快睡去,至半夜,渐觉昏热难受,不由“咿咿呀呀”呓语起来,忽觉额头一阵温润,如触冰肌,乃睁开眼,只见公孙大娘手心正探在他额头上。公孙大娘见楚枫忽的睁开眼,忙收回手,微不自然。

楚枫迷糊问道:“我……怎么了?”

公孙大娘道:“你在发热。”

“啊,难怪额头好难受。”

公孙大娘从怀中取出鹿香囊,轻轻敷在楚枫额上,楚枫顿感清凉,原来香囊已装满山涧清水。不一会,楚枫又觉额头渐热,公孙大娘取下香囊,将水倒去,再装入清水,重新敷在楚枫额上,如此反复。

楚枫发热渐退,因问:“这几晚大娘都是这样照顾我?”

公孙大娘没有作声。

楚枫又问:“我刚才好像说梦话了?”

公孙大娘道:“这几晚每至半夜你都会额头发热,然后呓呓梦语。”

“哦?我说了些什么?”

“你说了许多你小时候的事。”

“哦?”

“你说你屋前有一方古井,井边有一蚁穴,偶有蚂蚁迷路,你就会帮它引路回穴。”

楚枫忆起童年之事,悠然露出一抹笑容,道:“大娘不知道,有些蚂蚁也是天生不辨方向的,总不记得回穴的路,比我还笨,不过它们好有趣。”

公孙大娘望着他,半响,忽问:“你十岁便开始逃亡?”

楚枫点点头。

“那四个蒙面人……”

“他们害死我爹娘还要追杀我,是老道士带我上山,传我武功。”

“他们都说你是星魔尊主之子……”

楚枫眼珠一闪,心口接连起伏,一言不发。

公孙大娘心中一突,知道自己不经意间触动了这个少年郎藏在心底的伤痛,默然不语。

楚枫忽道:“如果我说,我就是星魔尊主之子,生而为恶,你准备为武林除害么?”

公孙大娘一怔,道:“人无善恶之出身,只有善恶之行径。”

“是么?”楚枫冷冷一笑,“大娘可尝过被人背后千夫所指的滋味么!”

公孙大娘沉默半响,道:“你知道第一任公孙家主是何出身?”

“洗耳恭听!”

“她是一名舞妓。”

“舞妓?”楚枫很惊讶。

“没错。她想学琴,无人愿弹,想学棋,无人愿下,想学诗,无人愿教,想学画,无人愿授。于是她学剑。为了学剑,她踏遍名山大川,但没有一门一派肯接纳她,于是她独自登上一座名叫丹霞山的山峰。山上烟霞缥缈,她就在烟霞之中学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她将剑融于舞中,独创烟霞剑舞,始创公孙一门。”说到这里,公孙大娘顿了顿。

楚枫道:“无师自通,真了不起。”

公孙大娘道:“她确实震惊武林,但没有一个门派承认公孙一门!”

“为什么?”

“因为她只是一名卑微的舞妓,没人愿意承认一名舞妓,更没有任何门派愿与公孙同列。”

楚枫默然:他很明白,要在所谓的名门正派之中立足,出身清白是何等重要。

公孙大娘继续道:“尽管如此,她未生怨念,为绝红尘,她立下门规任何男子不得踏入公孙一门,公孙一门亦不得与任何男子有肌肤之亲。终其一生她再未踏出公孙世家。直到好多年后,武林各派才渐渐承认公孙一门,可惜她已去世多年,始终看不到这一日。”

楚枫默然。

公孙大娘道:“公孙一门虽已立足武林,但有多少人仍然暗地里指指点点,不堪入耳?历代公孙家主何曾少受污言秽语?我出生第一天就有人说我不干不净,媚儿尚未出生就有人说我未夫先孕,楚公子,你以为我会比你好受么?”说到这里公孙大娘心口起伏,显然多年积压,她也是第一次与人诉说内心委屈。

楚枫心下触动,道:“我刚才语气重了,大娘莫怪。”

公孙大娘平复心境,道:“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言行。只要言行端正,洁身自爱,何怕别人污蔑?”

楚枫笑道:“现在我和大娘孤男寡女共处山洞,算不算言行端正?”

公孙大娘一怔,道:“清者自清……”

楚枫一听,笑得更加开心,这句“清者自清”不就是自己常挂在嘴边的么,看来这位公孙家主与自己颇有相似之处。

公孙大娘不知他笑什么,以在取笑自己,乃转开身子,默然不语。

楚枫忙道:“大娘莫误会,我没有轻浮之意。”

公孙大娘回身探了探楚枫额角,然后更换了鹿皮囊之水,再敷上,道“你睡吧。”

楚枫乃睡去。

第二天清早,楚枫睡梦之中闻得丝丝鱼香,悠然睁开眼,只见公孙大娘仍然端坐身旁,手边放着一碗鱼汤,热气腾腾。

“你醒了。”

公孙大娘扶起楚枫,仍旧让他靠着自己身子,然后端起鱼汤送至唇边。楚枫挨着大娘,喝着鱼汤,实在受用。这回他喝得很慢,要多慢又多慢。能在这样一位绝韵天下的公孙家主怀中喝着鱼汤,谁还想动?况且自己又不是那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公孙大娘岂会不知楚枫心思,微微颦起蛾眉。楚枫连忙一口喝净。公孙大娘放下碗,解开楚枫心口的袖衣,准备换药,忽惊咦一声。

“怎么了?”

“你的伤口……已经愈合……”

楚枫一看,果然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剩下很浅的伤痕,不由笑道:“大娘之药神效呢。”

公孙大娘惊疑道:“木芍凝脂虽乃独门秘药,但未有如此神效。你的体质当真异于常人。”

楚枫笑笑,这种事已经不止一次发生在他身上。

公孙大娘问:“你现在心口还痛吗?”

楚枫举手按了按心口,道:“不怎么痛了。”

公孙大娘愕道:“你……可以动了?”楚枫一怔,又举了举另一只手,运了运气,霍地一跃而起,惊讶道:“我……没事了!”

“怎么可能?”

“都是大娘之功呢。”

“我?”

“若非大娘照顾无微不至,我岂能复原如此之快?”

公孙大娘且信且疑,昨晚楚枫还是重伤在身,短短一晚时间身子完全复原,简直不可思议,这已经不是异于常人可以解释的了,眼前这个蓝衫少年到底拥有什么样的体质?

“大娘,我们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