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冰心便被关在柴房里,诺大的柴房堆满了从外头买来的干柴,成堆或零散地堆集着,只留有不大的空间供人立足,地上尽是稻草泥鞋踩过后的脏污,一堆凌乱稻草铺在靠墙一端,半卧着一个纤弱身影。正是那被丰宁秀狠狠鞭笞后又被下令关进柴房的柳冰心。
身上的华服上有着明显的鞭痕,密集而凌乱地布满了整个后背,露出雪白棉花来,呆在柴房有些时日了,原本雪白的颜色俱染成了污浊之色。原本雪白十指也已变得微黑,十个指甲上有着干涸的血迹,已变成深黑颜色。整个人呈虚弱之姿,不过头发却是理得一丝不苟,因为柳冰心每次睡醒后便会起身用手指梳理头发,使自己变得不那么蓬头苟面。
那****当着众多奴才的面当面啐丰宁秀的口水,并骂他是不知聒耻的蛮子,惹得丰宁秀大怒,扬手一记耳光。
她应声倒地,却又立刻坐了起来,伸手拭着唇边的血迹,然后又冲他啐了口,丰宁秀狂怒,抽出了狩猎回来还未解下的马鞭狠狠抽了她。
丰宁秀这一鞭虽未倾尽全身力气,但也让她痛得蜷缩于地,丰宁秀恨极了她的不驯,马鞭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柳冰心被打得伏在地上,身子卷成一团,却不挣扎嘶叫,而是十指紧紧扣着坚硬的地面,除了鞭子抽在身上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外,并无一丝声音发出。相同的情景,如同当初唐恬氏抽她的画面。
丰宁秀现在有些明白唐恬氏为何要命人疯狂抽她了,一个用鞭子都无法令其驯服的人,确实会促其心底的怒意,使得他出其愤怒地加重手头力道,只想抽去她的骄傲。
柳冰心用着顽强的冷漠对抗,这使得丰宁秀异常愤怒,遂用了全身的力道欲逼她开口求饶或痛苦出声,而她始终巍然不动,也不作任何还击,却出奇的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与羞辱。
两旁林立的侍女鸦雀无声地望着丰宁秀,不敢上前,只是沉默而惊恐地望着密集鞭子挥在身上却始终没有求饶也未挣扎的柳冰心,刚开始,还会闪现些许涟漪,渐渐地,一个个脸上浮现了雾气。
反复落下的鞭子却未能让丰宁秀得到任何满足,反而让他越发狂怒,看着那倔犟女子紧扣地面骨节分明指甲渗出鲜血的十个手指头,鞭子狠狠挥了过去,她吃痛,下意识地把手藏了起来,仿佛找到了她的弱点,他用脚踢了她一脚,令她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一脚踩在她垂在地面上的手,渐渐加重力道。
羊绒皮靴带着厚实的棱角底子,反复辗撵,成功感受到她颤抖的身子,快感充斥全身,只要她开口求饶——蓦地,腿肚子一痛,原来她居然趁自己不备时,抱住了他的腿,狠狠咬了腿肚上的肉。
反射性的动作让他后退一步,摆脱了她,却使得腿肚子一阵钻心疼痛,原来,连皮带肉,和着一块布料俱被她咬在了嘴里。这下子,丰宁秀更是如同如被踩了尾巴的老虎,抡起鞭子没头没脑一通狠打,在他疯狂的鞭笞之下,柳冰心渐渐气微,在哈瑞的求饶下,这才有了停下的理由。
哈瑞跑在丰宁秀面前,哭喊道:“太子,别打了,您腿上流了好多血,让奴婢替你包扎一下吧。”
丰宁秀落座于椅上,哈瑞跪在地上与他包扎伤口,不时偷偷望了伏在地上半天都没动静的柳冰心。
伏在地上的倔强女子,一直动也不动伏在那,连身上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丰宁秀把视线集中在别处,但拳头却握得死紧——
过了良久,才见柳冰心的身子动了下,哈瑞瞧见丰宁秀悄悄松开了拳头,咬着唇,偷偷看了柳冰心,只见她终于有了喘急的呼吸,又过了好一会,才坐起身,理了身上凌乱的头发与衣服,缓缓起身,在丰宁秀的注目下,再一次出现她特有却令他无比痛恨的骄傲。
经过一系烈的屠杀与运筹帷幄,丰宁筑的朝庭已倾于稳定,因为之前的那场屠杀太过残烈血腥,朝中文武俱都吓得畏首畏尾的,在朝堂上通常当个张嘴哑巴,像如木偶似的皇帝说什么他们便说什么,丰宁筑气坏了,狠狠斥责了数次却也收效甚微,龙颜大怒,便召了丰宁秀进宫商议政策。
丰宁秀倒也想出了个法子,学南朝那般启用科举武学,以考试的方式选拔人才,选拔上来的人才,只要对政事有一定见解与远见,俱提拔上来。对于能不畏生死谏言的考生可以破格录取,或是授以官位。朝庭要的不是贪生怕死的应声虫,而是能有自己见解与主意的人才。
丰宁筑考虑半日,便命人拟了旨意,科举选拔制度开始在全国施行。
这一措施得到大部份文人支持,也让朝中大臣得了个警醒,生怕自己因得不到赏识而官位不保,但丰宁秀那番血胜镇压与屠杀又使得他们畏首畏尾,丰宁秀见他们这般畏首畏尾的蠢样,心里不屑冷笑,但他也知道,文武百官乃国之根本,不可能全部废除,只得按捺心头不满,请了丰宁筑旨意,邀他们入太子府,酒宴侍候,并和颜悦色地对权柄甚重的大臣赏赐美女若干,这些美女俱是从南朝俘虏而来,一直养在府中,再加以调教,虽并无十分姿色,但胜在肌骨生香,娇小玲珑,温柔性软,不若琅琊女子那般粗犷泼辣,大大咧咧。这些收授了美人的大臣见丰宁秀面带笑容,温文儒雅,又赏赐金银美色,都觉大大开了面,自动自发地把自己归类成太子殿下欲拉笼结交之栋梁,心下得意欢意,再经三杯黄酒下肚,在丰宁秀面前已变得不那般畏惧裹缩不前,放开了手脚后,倒能畅所预言。
丰宁秀见凑了效后,倒也开心,继续渴酒,一直熬到深夜,宾言敬欢后,方才罢了酒席。
虽有千杯不醉的海量,但在轮番敬酒之下,丰宁秀也略有不胜酒力之状,等如数遣散宾客后,只觉酒气一阵阵上涌,头晕目眩,似有恶心呕吐症状,侍女见状,忙提了醒酒茶与热毛巾一旁侍候。
喝了醒酒茶,神智稍显清明,已恢复了些许力气,专事太子寝事的内监在旁边恭敬询问:“殿下今晚召哪位夫人侍寝?”
丰宁秀略略怔住,最近一直忙弄朝政之事,许久未曾亲近女人了,他热衷于权术,没有女人的日子倒也能过,但闲下来后,便觉权术之外,女人也甚是个好东西,略略沉吟了下,道:“新进府的美人还有哪些没有临幸过?”
内监回答:“还多着呢,有皇上赠下的宁雅夫人,柱国将军大人赠送的里恬夫人,还有兵部尚书大人送的亲侄女,都是顶顶的绝色。”
丰宁秀来了兴致,“哦?和柳夫人比起,哪个更胜一筹?”
“这——”怎么又扯到柳夫人身上了,内监满脸堆笑,“那柳夫人资色确实不凡,到底是个不知分寸的。哪能比得过这几位夫人来得雅兴与乖巧?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何需自讨苦去宠幸那般女子?”
丰宁秀手指轻扣黄梨木桌面,“你说,我宠幸柳夫人是自讨苦吃?”
内监也是才被分派到丰宁秀身边当差,并不知他的凛性,但也略听说他的冷血嗜杀,见他神色不喜不怒,心头也甚感不安,略思考了下,这才斟酌着语言道:“那柳夫人仗恃着美貌目中无人,数度惹怒太子,并得寸进尺,恃宠而骄,早该处置了——但,女子千篇一律的乖巧温驯,天长日久的也就失去了新鲜,反而性子烈点倒也能鲜艳几天。依奴才之见,那柳夫人虽恃宠生骄,到底也是个绝色美人,杀了也是可惜,太子何不留她性命,再好生驯养,岂不美哉,乐哉?”
丰宁秀微勾唇角,没有当场发表意见,“你说的嘛,倒也有几番道理?”然后便没有言语了。
一旁一直观察丰宁秀神色的哈瑞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几步跪在丰宁秀面前,哭道:“太子殿下,公公说得对,柳夫人再如何不懂事,但总归是侍候过太子的,请殿下发发慈悲,再给柳夫人一次机会吧。”
柳冰心被丰宁秀下令关押在柴房,一日只给一餐及医治鞭伤的药,严令任何人不得探望她。至今也有数日了,哈瑞天天偷着前去探望她,发现柳冰心确实快不行了。心里着急,却又不敢表露分毫,今日见丰宁秀主动提起柳冰心,这才大着胆子替她求情。
丰宁秀淡淡盯了哈瑞,神色淡淡,“你倒是个忠心护主的。”
哈瑞磕着头,“奴婢奉命服侍柳夫人,总归主仆一场。请太子殿下成全。”
丰宁秀问:“她现在如何了?”
哈瑞声音哽咽,“今日一早奴婢去探望她,虽还有意识,却已撑不了多久了。太子殿下,您就大发慈悲,再给柳夫人一次机会吧。”
丰宁秀默然,昨晚他通过柴房里那巴掌大的门窗偷偷瞧了她,她卧在稻堆上,双目深陷,衣服上染了斑驳的血迹污痕。她面前搁了几副碗筷,里边的饭菜却原封未动,装着药的青花瓶子也原封不动放在木质托盘里——果然够倔!
忽然发现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依然无法抹去她身上的骄傲,心头甚怒,却又一阵无力。
柳冰心发现了他的注目,也不理会,只是缓缓闭了眼。自始自终,她的眉目都是祥和的,安然的。就算饥饿与疼痛都无法抹去她唇边那抹悠闲自得的惬意。
曾几时,丰宁秀以为她已经死去,她躺在那,连有老鼠蟑螂从她脚下过都无法令她掀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