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曼立刻低下头,颤声道,“娘娘,三思呀,上次王爷为了那位就卸去了娘娘的左右臂膀,还里里外外把清华苑的丫头奴才俱都清了个干净,那可是娘娘从娘家带来的心腹呀。”
唐恬氏何尝不肉痛,那可是她花了多少钱才养出的心腹,全被丰宁秀给一锅端,如今,清华苑虽说仍是自己做主,但以往的一呼百喏的威风场面却一去不复返了,底下的奴才虽说仍对自己恭敬,但哪比得上自己的奴才使唤来得顺畅机灵。
唐恬氏指甲深深扣进肉里,恨得几乎呕血,沉声道:“那你说说,我堂堂王府侧妃,就只能任那人消遥快活去?”
奴儿曼说:“娘娘,稍安毋躁,那位目前风头正健,咱们可不能正面应上,先避避风头,等她风头过后,再慢慢收拾她也不迟。”
唐恬氏忽地转身,头上银金色瑞鸟大金杈末端垂下的珠花烈颤闪烁,“你当真被那人给唬住了?我听说,那人虽天天都被召去弯月居,但并未真正侍寝——”
奴儿曼大惊,这个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唐居氏见她这样,对她有些失望,“父亲派你到我身边,为的就是做我的左右臂膀,王府里的眼线,你倒好,连这些消息都没能摸透。”
奴儿曼忙附身跪下,颤声道:“奴婢无能,请娘娘降罪。”
“罢了,你才到王府不久,要掌握的多了去,一时半刻也还拿不上手,也不能全怪你。”唐括氏让她起来,道:“不过,你说的也对,前些日子王爷才为了那人把我身边的人捋了个干干净净,这回可得从长计议。”
奴儿曼大喜,忙点头说:“娘娘高见,娘娘,请恕奴婢多嘴。说一句不中听的话,王爷对娘娘您未必是上心的,所以娘娘可不能与王爷对着干,想要得到王爷的欢心,娘娘还得改变法子才是。”
一句话戳中唐恬氏的痛处,但想到奴儿曼说得也略有道理,便忍下扔茶盅的冲动,缓声道:“你要我怎么做?”
奴儿曼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奴婢观京中那些纨绔子弟大都喜爱南朝女子,这南朝女子俱生得娇俏玲珑,腰肢纤细,若柳扶风,所谓柔能克刚,正是这个道理。男人嘛,再刚强威猛,哪敌得过女人那娇娇嗲嗲的软语浓香?恐怕一嗲起来,男人骨头都酥了,哪还分得出好坏来?奴婢瞧崴蕤轩那位,也是弱不禁风的模样,王爷威风凛凛,冷硬无情之人也被她迷得昏头转向,正所谓的百炼钢化为化指柔就是这个道理。娘娘生得也不比那位差到哪儿去,耐何娘娘总是自恃身份不肯放下身段——娘娘,奴婢斗胆,若娘娘改变策略,相信王爷肯定会把心放在您身上的——”
清华苑里,唐恬氏正被说服改弦易辙,争取早日得到丰宁秀的宠爱,进而升任为王妃,若将来丰宁秀果真继任大统,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若再生下皇长子,那唐括家族更是势如破竹——唐恬氏被说得心动了,王府正妃——皇后,一国之母,未来的皇太后——
后宫净琳轩里,容氏也正劝服丰宁秀,要他把手头的职务让一部份出去。
“我的儿,你父皇把京中所有兵力都交付于你,你当真以为这是你父皇看中你的表现?”容氏今天身着左衽长袍腰带双垂通体平锈花纹长裙,泾段白色夹袄,辫发盘髻,无冠,却头戴珠花,简单却又别具一番风情。
丰宁秀喝着御贡白茶,淡淡地道:“母亲以为,父皇只是在试探孩儿,对他是否忠心?”
容氏滞住,丰宁筑的狠辣无情历史罕见,她能从一俘虏身份到如今的荣华富贵,可是费尽了心力,但对他也是了解甚深,丰宁筑对待自己的子女并无多大上心,他手头只有权利,及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若对丰宁秀严厉容氏倒还能放心,如今把京中所有兵权都交付给儿子,她反而担忧起来。
丰宁秀淡淡一笑:“母亲旦且放下心来,孩儿自有分寸。”
容氏眉尖儿一挑,“你当真要一意孤行?”
“母亲,京中只有五万京军,其余禁卫军羽林军不过是些花枪架子,都是京中权贵子弟把持,能有多大战力?皇宫侍卫亲兵倒有两下子,但大都自恃武艺呈强斗狠,不服兵法布阵——若真要集合起来对抗各方势力,还差得远了。”
容氏蹙眉,“这么说来,你父皇防的是那些手握重兵的外臣?”
丰宁秀笑了笑,他虽然凶猛嗜杀,但对自己的生母,却还有点尊敬的,母亲虽表面看似懦弱,但却想得极为明白,知道短兵不能相接,长兵不能硬扛的道理,一点就透。朝中文武俱都评价九皇子能文能武,相比其他皇子而言,冷血嗜血、蛮横莽撞中又带有机灵与智慧。
“你要对付的,包括唐恬一族?”
丰宁秀也不瞒她,点头称是,“唐恬子隆手中握有琅琊近半兵马,此次出征天心,他们不损一兵一卒,却坐收渔翁之利,反观我和父皇的兵力却损伤惨重。不过幸好换来了大批丰沃肥土,物质粮草,数不尽的珠宝金银。足够琅琊大半人口裹腹,不幸中的大幸。”
容氏点头,摸着他凌乱却又有序的头发,“虽说以战养战有伤天和,但战争就这么残酷,不是你死我就是我亡。我也由不得再去慈悲什么的。只是希望你能好生善待那些俘虏,毕竟他们都是种地高手,那些抢来的大片沃土还需要他们侍弄。”
丰宁秀点头,“母亲所言甚是,孩儿已照母亲的命令颁发下去。相信明年,母亲就可以吃到由南朝肥土种植出来的鲜美葡萄了。”
容氏欣慰地道:“还是你有心。等下去与你父皇解释清楚,京中所有兵力都担在你手里,不管你父皇再疼你,也经受不住他人的挑唆离间,还是先给你父皇当面说清楚较妥当。”
“孩子领命。”
“坐下来,我替你梳梳头,虽琅琊男儿不拘小节,但外表仍是要打理妥当,你这乱蓬蓬的头发像什么样?”容氏一边替儿子梳头,一边问起柳冰心的近况。
丰宁秀微微一哂,“她?很有傲骨。”
容氏梳头的动作微微顿了下,“女人有傲骨那是再好不过的。”
丰宁秀不可置否:“若傲过头呢?”
“那就只有遗憾了,那么个绝色美人儿。”容氏想像着柳冰心的容颜,微微一笑:“若能生出一儿半女,孩子肯定好看。”
丰宁秀微笑:“母亲不心疼她?”
容氏作势扯了他的头发,“我都是从死人堆里爬过来的,自身都难保了,还去心疼旁的人?”顿了下,又道,“改日有空叫她进宫来多陪陪我罢,一个人呆在诺大的宫里,也怪寂寞的。”
丰宁秀不以为然:“母亲最好还是打消改变她的念头吧。驯服一头犟驴,唯一的办法就是皮鞭和匕首,对付野马,同样如此。”
容氏知道儿子的想法,也没过多劝解,只是叹道:“真没别的法子吗?”
丰宁秀不语,想像着昨晚在他床上,她羞愤欲绝的模样,忽然又有些好玩。
过不了几天,丰宁秀仍是把柳冰心送进了宫中。丰宁秀对柳冰心警告:“母亲一个人呆在宫里头,也怪寂寞的。你进宫刚好也可以替她陪个伴。我母亲也只是怜你孤身呆在王府怕受了欺负,可不是同情你什么的,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相信不必我来提点。”
柳冰心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道:“容娘娘是个有福气的。”
丰宁秀唇角一歪,瞥她一眼,淡淡地道:“若你能像母亲那样想得开,你也会是有福气的。”
柳冰心不再说话,只是唇角微撇,丰宁秀瞧她一眼,也不说什么,只是叫人套了马车,把她送进宫中去了。
就这样,柳冰心被送进了宫,跟随的还有身边的侍女吉林和阿依娜。
当然,这一举动嫉红了其他屋子里的女人的眼,也让唐恬氏恨得几乎呕血。
高贵奢华的清华苑内听到一声脆响,那是茶碗摔地的声音,拌随着唐恬氏咬牙切齿的怒骂,“该死的贱婢,该死的容妃,真真可恶,什么人不去宠,偏去宠那人,把我面子往哪搁?当真是当着众人的面打我的脸呢。”
奴儿曼沉吟半晌,轻声上前,轻轻捶了她的肩,小声道:“娘娘轻声些,隔墙有耳。”
唐恬氏望了外面一眼,冷笑一声,不过声音倒是小了许多,“奴儿曼,你来说说,这容妃究竟脑子有问题不成?就算呆在宫里头寂寞,也是召我进宫才是,凭什么召那坏女人?她安得什么心?”
奴儿曼轻声道:“说到这个,这容贵妃确实是当着众人打娘娘的脸。不过,这也要怨娘娘您平时候不够殷勤的缘故。”她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听闻娘娘刚进入王府时,容贵妃也是时常召娘娘进宫去陪她说话解闷儿,可娘娘统共去过几回?”
唐恬氏扣紧了手心,不言不语,不过脸色倒是难看起来。奴儿曼又道:“那容贵妃虽说一无后台二无资色的,可人家肚子争气呀,生了王爷这之天骄子,母凭子贵,也让圣上对她宠爱有加,数十年不变,那可是旁的人都学不去的。再说了,王爷也是个孝子,对容贵妃多有尊敬,哪位得她的欢心王爷就宠谁,这都是明摆着的。”
唐恬氏脸色变了数变,最后狠狠地捶了雕花太师椅的椅背,恨声叹气:“都怪我,以前总是自恃身份,觉得不就是一得了圣宠的俘虏,从不放眼里,现在可好,倒让我被动了。更可恨的是,那容妃居然如此下我的脸。我可是顶着唐恬千金的身份。”
奴曼立马阻止她,“娘娘万万不可再拿唐恬这个身份压王爷了,王爷非池中之物,最忌恨的就是自恃身份不把他放眼里,娘娘若真想要和王爷长长久久,那就要放低身段才是。”
唐恬氏一脸委屈,白她一眼,恨声道:“你瞧我这些天都已低到泥底下了,他又是怎样待我的?”
奴儿曼笑道:“娘娘也太心急了吧?自从娘娘改了脾气,王爷确实对娘娘好了不少。”
唐恬氏豁以侧目,“我怎么没感觉到?”
奴儿曼掩唇轻笑:“娘娘还在害羞呢?这一个月来,王爷歇在清华苑的次数可比往常多呢。”
唐恬氏脸色稍稍好转,又沉下气来,抚着手腕处的灰色貂皮灰鼠皮,悠悠一笑:“你说,王爷做甚么要让那人进宫,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