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死吕威组,曾经是无数人的噩梦。
然而,前任组长下愚藏因病逝世之后,其子郁藏接任其位,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的黑道势力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力走下坡路。直到现如今衰落到必须仰赖其他组的恩赐方能苟且偷生的地步。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个组早该崩溃瓦解了,如果不是有那条狗的话。
——狛犬京次郎。
由前任组长捡回并抚养长大,从此对组长忠心耿耿,在组长去世之后更是以一人之力,撑住了摇摇欲坠的魔死吕威组,若不是忌惮这条狛犬,想必这个组早被分食殆尽了吧。
然而现任组长郁藏显然没有这个认识,这与他本人懦弱而又刚愎自用的特质是分不开的。
饶是这样一个无能又无知的家伙,却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一员大将,不知让多少黑道人士痛心疾首过。
被舆论与各种目光环绕包裹的男人——中村京次郎——此时正走在去见郁藏的路上。
刚刚执行完一项搬不上台面的卑鄙任务的狛犬丝毫不见疲乏,狭长的鹰眸中有的只是些微的烦躁,额前的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的烦腻触感让他的心情更糟糕了。
就连步伐也显示出没有耐心的迅疾。
走到郁藏房间门口的时候,他没有立刻敲门,而是停驻了一会,将坏心情掩藏在阴冷邪佞的表情下,刀刻似的深邃五官更加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对于里面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郁藏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曾经答应过愚藏,要守护郁藏。
况且,他也是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同伴,自己有义务成为保护他的狗,即使郁藏已经看不惯自己了,即使郁藏正在将愚藏的心血一点点摧毁。
想到这里,中村京次郎眉头深锁。
不管怎样,我只需要履行与老头子的约定。
狛犬想。
如果为保护郁藏而死,到了那个世界,也可以向老头子交代了。
于是男人释然,抬手象征性地敲了门,推门而入。风带起沾血的衣角。
“组长,神威的妹妹已经抓到了,是否现在就派人通知神威?”
郁藏将心思从无聊的电视节目上挪开,一对小眼睛里隐约闪过一丝不屑和嫉恨,因发福而油光满面的脸上却掐准时间堆上了虚假的笑容。
“是吗?干得好。马上派人通知那家伙。”
“是。”京次郎颔首,准备退下。
“等一下……”
京次郎收回踏出的步子,没什么表情地望着他。郁藏看到京次郎如此听话地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似乎很有成就感,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心。
“带我去看看那小姑娘吧,我对传说中的夜兔族还挺感兴趣的。”
京次郎没有抬眼看他,只是短促地回答了一声“是”。声线没有丝毫起伏。
他对于郁藏卑劣无聊的玩笑已经习以为常,也不会动怒。
因为,在这里,他是狛犬,是愚藏最引以为豪的狛犬,是只为保护郁藏而存在的狛犬。
是愚藏赋予了他活下去的权利和意义,他便要以这一条贱命,回报知遇之恩。
这是他活下去的信条。这时候,他仍以为自己会怀抱着这一信条直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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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乐被关押在这个宅子里一个多年废弃不用的地下室里。
中村京次郎带领郁藏进入地下室的时候,神乐已经从昏睡中清醒了,正不遗余力地哇哇乱叫撕扯绳子。
他的手下倒也有先见之明,在她醒来之前就已经把她的嘴巴拿布条封严实了,手脚也用麻绳绑得紧紧的。所以神乐这一番闹腾的结果只是脑袋上落的灰尘更多了,整个人灰头土脸,秀气的小脸上是愤怒得要吃人的表情,睚眦欲裂,眼底有透明液体的痕迹,不知是泪还是雨水。
大概是泪吧。
亲眼看到一个人为了救自己,被乱枪射杀,一定很不好受。
即使这样想着,中村京次郎依旧没什么内疚感。对于他来说,有威胁的人必须除掉,没有回旋余地。
脑海中又浮现出银发青年最后那个十分平静的眼神。
是不相信自己会死呢,还是不惧怕地狱呢?
——不,恐怕,那家伙只是觉得解脱了吧。
如果我为了保护郁藏死去……说不定也是同样的眼神。
这样一想,那家伙和自己还有点相似。可惜了……
“混蛋,银醬呢?你们把银醬怎么了?!”
在京次郎陷入沉思的时候,郁藏已经吩咐手下将神乐嘴上的布条解下了。只是刚一拿下布条,神乐便对着中村京次郎破口大骂,对郁藏而是完全视而不见。
郁藏压下心中的不快,转头沉声问京次郎:“她说的是谁?”
京次郎不动声色答道:“一个闲杂人等,已经处理掉了。”
“混蛋——我杀了你!!!”
神乐的双眸被怒火点燃,她当然知道银时凶多吉少。因为,在她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眼前定格的景象是银时被黑西装团团包围,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的身体。只是,她不愿意相信——那个人为她而死了。
她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那可是还未深交便拼上性命来救她的人啊。是除了爸爸之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对她这么好的人。
怎么能……被我害死呢?
不,都是那家伙的错!神乐锋利的目光直指站在前方的中村京次郎。脑海中不断叫嚣着这四个字。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哈。”一声轻蔑的笑来自于郁藏。
他走上前,抬手便甩了神乐一巴掌。
神乐的头用力歪到一边,白皙的脸上浮现出鲜红的掌印。嘴角渐渐渗出鲜血。
京次郎再次眉头紧锁,却没有开口阻止。
郁藏笑得压抑而异常,语气里却显出愉悦来:“你想杀老子养的狗?哈哈,别做梦了!别说这家伙,我们组里随便一个人都比你强得多吧!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阶下囚还敢这么嚣张?”
神乐维持着被打的姿势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被厚重的留海层层叠叠的阴影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