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时候,我们的工作室就名存实亡了。有一个原因是野人和王子和一个游戏公司签了约,开始没日没夜地给他们画人设。而另一个更大的原因是,刘大为不可救药地喜欢着钟蓝。因为我曾经在半夜写作的时候听他说梦话叫她的名字。不可救药是因为她跟小顺在一起,所有的人都说他们爱得很好。而且钟蓝一早也和我说过她不会喜欢太老实的男生,一点也不懂浪漫,会让她觉得生活没任何情趣。
有时候我会陪他喝酒。他不擅长表达自己,他一直活在自己的单恋之中,而这种单恋对他来说,也是幸福的了,他笑起来依然那么憨厚。黝黑的脸上嵌着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平分头,头发乌黑,浓眉厚唇,常常带着两个毫不畏生的酒窝。把自己的床铺保持着军训时的那种有棱有角。他把一切事情都做得有条不紊,他也把自己和她的关系处理得很好,一直保持着工作伙伴和好朋友的关系,这个时候他已经是校宣传部的部长了,部下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多么地喜欢她。
我真羡慕他的处事态度。我却依然喜欢取笑他,比如他午休的时候直接往床上一躺,把叠得像豆腐块一样的被子往身上一放,就睡过去了。我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胸口碎大石。”
这是我在给米雅介绍我宿舍的那几个兄弟时突然想到的外号。
米雅被我逗得乱笑。米雅很年轻,米雅笑起来的时候很可爱,米雅是我唯一的学生。
米雅是我在网络上认识的女孩子。我申请了博客,我发现我是个适合写日志的人,这里有适合我的安静。我写着,爱情,爱情,我身体里的风,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最后留在了这里。
然后我看到一个女孩在我日志里的留言,她说,你是幸福的。
我去了她的叶子,听到她在上面说,我终于厌倦黑白。她的叶子上很乱,阴郁的背景,极不协调的刺目的字体,很多杂乱的图片,受到伤害的洋娃娃,孤独站立的木乃伊,没有指向的路牌,还有大片大片蓝色的向日葵……
我看到别人给她的留言,“这个女子的骄傲,一直在暗处招摇,请不要拆穿她。”
她写着:“不如这样怀念罢,以免伤害,以免过期。从前之前,后来以后,都不见今天。”
“亲爱的,我们把什么都藏起来了,难道不寂寞吗。亲爱的,我们把什么都藏起来了,难道不寂寞吗。”
“亲爱的”。我喜欢这个词,我们两个亲爱的寂寞的孩子。我说我讨厌孩子。她说她也讨厌孩子。孩子太无助了,不像我们这样快活地忧伤着。
我们说,忧伤其实只是从我们嘴巴里说出的话。
然后我们都笑了。我们开始在QQ上聊天。只是简单的几句,说着舒丁和莫兰迪。我们不说梵高,是的,不说。因为太熟悉。
我一边在她的叶子里听歌,一边看她贴在上面的视频照片。碎长的头发,无言的眼睛和唇。听她在博客里写,“天气转凉了。很冷。我失去怀抱,失去温暖。再也不会有人来了。我累了。我有点不喜欢独处了。我开始胡言乱语,不知所云。也许我该把自己结束在这里。明天我又会在路上,明天也许不再这样。”
我给她留言:“我们都是这样子的,都是这样子的,一直在路上,一直在寻找怀抱和温暖,一直想摆脱孤独,结束过去,可是我们都是善于怀念的啊,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怀念来拯救自己。妹妹,我们都要好好的,做快乐的自己。”
然后她开始不说话。
我想她是讨厌我的。我竟无耻的叫她妹妹。
她那么年轻,那么美。
她再也不见,叶子上的日志也不再更新,她让我觉得时间正在老去,她永远停留在那里,我无法触及。她就像是某张海报,贴在玻璃橱窗里洁白的墙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驻足观望,虽然我一直想把她变成精美的画册,可以细细抚摸她干净的脸。或者亲吻她的唇。
我叫她妹妹。
我想起她,竟不知道她的名字。
在不见她的这些日子里,我想我应该离开网络,让自己也停留,这样,我们之间就不会有越来越大的距离。我开始用更多的时间去行走,行走其实是一种弱智的自欺欺人,而我一直在为以后的欺骗练习。
八 每一朵花都有秘密
1
童年的游戏有多么少。
森林里的秘密就有多么多。
那些时光隐藏在树叶的背后。
一片一片地飘落,被触及、被遗忘,互相埋葬……
2
每一朵花。
都是森林里小小的太阳。
哥哥带她去看日出,然后说。
她仰着头看他的样子。
灿烂得就像是一朵快乐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