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绯云便领旨进宫去了。
那银雀宫是皇帝三宫六院之一,乃当今圣上的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的住处。里面装饰的很别致,到处摆满了盆景,处处飘香。五颜六色的花朵,遍布整个宫殿,看起来很典雅也很清新。
沈绯云安静地站在殿中耐心的等待着,安之若素,没有一丝的惶恐。
忽然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传来,一位飘飘如仙的宫装美人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沈绯云见了此人,不慌不忙下跪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那风华绝代的女子轻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她优雅大方的在高位上落座以后,又喝了一盏茶,这才开口说道:“免礼,看茶!”
沈绯云谢了恩,低眉顺目地在下首坐了下来。隐隐约约之间,沈绯云觉得这皇后娘娘似乎对自己有些不待见。但是这实在皇宫里,她一个小小的大臣之女与后宫之主比较起来,还是差了很远。所以她打算静观其变。
皇后染着鲜红蔻丹的长指甲,轻轻地在杯子边缘拂动着,一双媚眼紧盯着沈绯云不放,似乎在打探又似乎有着别的意图。
沈绯云很不习惯被人当做猎物一样,于是将准备好的礼物敬献出来,想要打破这个僵局。“皇后娘娘,这是臣女略备的薄礼,愿娘娘容颜倾城永久不衰!”
宫女接过那檀木盒子,恭敬地递到皇后的手中。
皇后娘娘斜倚在金丝软被铺就的美人榻上,从中挑出一个圆形的盒子,打开来瞧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沈小姐有心了!”
沈绯云听了这赞赏的话,心里却极不舒服。
这皇后娘娘从开始到现在,对叫她入宫来的目的只字不提,真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皇宫不是长呆的地方,这皇后可不是好惹的人物。沈绯云只能放低姿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娘娘谬赞,臣女愧不敢当。这些胭脂水粉,是臣女根据偶然看到的一个偏方。说是用草木花瓣研制出来的,对皮肤不会有损伤,而且还有滋润的功效。虽然此物稀少,却登不了大雅之堂,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皇后笑着接纳了礼物,并用指甲轻轻地勾起一点胭脂,试着涂抹到自己的脸颊上。“果然不是俗物,颜色看起来更加的清新自然!”
沈绯云但笑不语,头垂得更低了。
“今日召沈小姐进宫,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一个闺阁女子,最好不要随便与外男私下见面,否则有碍礼教。沈大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说的意思。”
她的目光始终放在沈绯云的身上,一刻都不曾离开过。
沈绯云苦笑,哪是我去找他,明明是他揪着我不放好吧!这个皇后似乎……想多了,见到儿子与某个女子多说两句,就把人召进宫来训斥一顿,还真是不可理喻。
“臣女谨记娘娘的教诲!如果没有其他事,臣女就先告退了。”沈绯云站起身来请辞。
既然把话都说明了,那么该放她离开了吧。
可是皇后却在此时叫住了她。“沈大小姐不用急,陪本宫用完午膳后再走吧!”
沈绯云心想,你会这么好心,留我吃午饭?不是想下毒或者玩儿别的花样吧?
“那就多谢娘娘了!”没办法,人家是娘娘,暂时斗不过,只好先忍着。沈绯云假意称谢,然后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饭菜都已准备妥当。而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女的禀报,说是二皇子殿下过来给娘娘请安了。
沈绯云立刻起身,想要回避,但是却被皇后给拦下了。“午膳已经端上来了,沈大小姐就不必回避了,坐下吧!”
她的语气接近命令,沈绯云不得不从,只好又坐回原位。
原来除了训话,还有后招。这二皇子可是身份尊贵的,是贵妃娘娘的儿子,怎么这个时候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英王殿下万安!”见一个高大俊挺的身影走了进来,宫女们都跪倒在地。
沈绯云也是行了跪拜之礼,尽量将自己的头压低,不想让他注意到自己。这个皇后也真是,刚才还教训她说,不要与外男见面,现在倒好,非要弄一个男人到宫里来与她碰面,这要是传出去,她还有何脸面在世上立足?
二皇子让众人平身之后,便给司皇后请安。“云醉见过皇后!”
皇后脸上虽笑容得体,态度却很谦卑,看来是对他有所忌惮。“英王殿下来的好巧,本宫正准备招待沈大小姐,不知道殿下可曾用过了午膳?”
顾云醉的一双鹰目扫到沈绯云的身上,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不曾。”
“如果殿下不嫌弃这儿的简陋,不如留下来一起?”皇后趁机邀请他。
沈绯云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这皇后太过分了!
让她一个闺阁女子与男子相见也就罢了,还要在同一桌子上用餐,她到底是何用意?这英王殿下是真的赶巧碰上,还是与她合谋她尚且不知。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皇后绝对没安好心。
“臣女不敢逾矩,还望娘娘收回成命,放臣女回去。”装作战战兢兢的模样跪倒在地,沈绯云用诚惶诚恐的姿态以退为进。
英王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沈大小姐这是不想和本王同桌用膳吗?”
“臣女不敢!”沈绯云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那就起身坐下,一起用膳。这里有皇后在,你怕什么?”他的威严不容反对。
沈绯云咬了咬下唇,仍旧不肯轻易罢休。“多谢殿下的好意,只是沈绯云虽然才疏学浅,还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的。沈绯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敢有违圣人之言,还望殿下体谅!”
她的字字句句都在理,说的头头是道,却又没有直接冒犯皇家的威严。
英王眼中的欣赏渐渐转换为怒火,他没想到这个小女子这么不识抬举。他肯跟她同桌而食,已经是她天大的福气,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的好意,真是不知好歹!不过太子看上的人还真是特别。
皇后见英王已经生了气,于是劝说沈绯云。“沈大小姐何必说的如此严重,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臣女也是为殿下和娘娘的声誉着想,并没有推辞的意思。众所周知,殿下乃辰国的英王,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威严,是万民学习的典范。如果因为这点儿小事,而影响了殿下的前途,实在是有些因小失大,不划算呐。”
沈绯云字字句句都是为他们二人着想,弄得他们也无话可说。
辰国是有明确的规定的,外男不经传召是不得入宫的,更别说是跟后宫嫔妃共处一室了。虽然英王殿下是皇子,身份尊贵,但也封了亲王,搬出了皇宫。这样毫无忌惮的于皇后的宫殿之中,与皇后同桌而食,这要是传出去,对他的声誉的确会有很大的影响。
要知道,如果有一点儿风声传到皇帝陛下的耳朵里,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影响他今后的皇储之争吧?
沈绯云正是抓住这一点,才想险中求胜,获取一线生机。
不过她这么做实在是有些冒险。毕竟一个是亲王,一个是皇帝的妻子,地位都比她高了不知多少。万一得罪了他们,一怒之下砍了她的头也是可能的。所以沈绯云一番话说话,心里还是挺忐忑不安的。
她在赌,赌英王对皇位是否重视。不过还好,她运气好,赌赢了。
英王藏在衣袖中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半响之后,终于松了口。转过身去,向着皇后捉了个揖,浅笑道:“是本王太疏忽了,唐突了娘娘和沈大小姐,是本王的错。既然皇后娘娘身体无碍,那么本王也可以去回复母后了。告辞!”
皇后脸上有着不甘,但是却不能强行留住顾云醉,只好说道:“多谢皇后娘娘挂念,还望英王殿下回去后,替本宫转达谢意。”
英王临走时深深的望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沈绯云,眼里闪过玩味的讯息,然后才一甩长袖,大踏步离开大殿。
“恭送英王殿下!”
一众人又跪拜了下去,直到那身影消失才缓缓地起身。
皇后没想到自己一箭双雕的计策,居然被沈绯云三言两语就给破解了,心里很不甘。看向她的眼神,也跟淬了毒似的,怨恨的很。
“沈小姐不愧是大家闺秀,出身高贵。言行举止,都让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面对这样带着明显讽刺的赞美,沈绯云的态度就更加谨慎了。
“多谢娘娘赞誉。臣女不过是谨遵家父的教导,不敢给侯爷府丢脸罢了。”
皇后回到贵妃榻上,半眯着眼睛,望着一脸坦然的沈绯云,心里嫉恨的要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除掉沈绯云的机会,却这样白白的失去了,她实在是心有不甘。
“娘娘,这饭菜都有些凉了,不若让奴婢们再重新换上,您看可好?”一个鹅蛋脸的宫女见大殿之内太过安静,于是上前进言道。
皇后看了看那桌子上的膳食一眼,顿时计上心来。“也好。沈小姐第一次到本宫这儿来,可不能怠慢了。端下去重新送一份上来吧!”
沈绯云拜谢的同时,心里就琢磨开了。
这皇后还真是个难应付的主儿。这后宫当中,尊贵的主子可不少。除了有皇子可以依靠的贵妃,还有生养了公主的云妃和熙妃。美人无数。
她绝色的容颜在后宫中已经是数一数二,更何况皇帝对她还恩宠有加。这样一个树敌无数的女子,稳坐皇后的位子,的确是不简单!手段肯定也是一流,不然怎么会在这吃人的后宫里立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