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一到了,没有了女友的单身汉还真的很郁闷,我报名参加了摩托车车友会组织的聚会,地点在江西庐山星子湖。
车友会的规模很大,来自全国各地的二三百号车友云集,每个人都很HIGH。这里有城市马路上所没有的空旷,不知不觉中人的野性就回归,我是骑得最远的,也是回宾馆回得最晚的。
结果,我预订的房被别人占了,而且没有别的空房,太累了,我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说,如果你们找不到房,我就在沙发上凑和一夜算了。昏昏然正要睡去,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说,你去住我订的房吧,我和别的女伴挤一挤。
睁开眼,我看到一个女子友好地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想继续睡,服务员来求我,说,你看,人家让你一间房,你就别为难我了,要是让来巡视的经理看到你睡沙发,我就得下岗了。
这年月,下岗两个字最有杀伤力了,害人家下岗还是爷们吗。我从沙上站起来,接过那个女子手中的门牌,说,我明天给你钱,我去睡了。
我是真的困了,摸到那个房间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我起床时大部队出发去了秀峰,还留两个组织者在收集我这样的无组织无纪律者。我想找昨天夜里那位好心的姑娘,可是前台的服务员说,她们已经退了房,走了。
那怎么成,我还没有还她房钱呢。我说,麻烦查一下她的登记本,有没有联系方式。
在我的央求下,服务员给了我一个手机号,告诉我,姑娘姓李。
后来我一直在回忆她的样子,她的眼睛很黑,脸很白,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领口处有蕾丝花边,下摆是不规则的斜裁,很有味道,整个人像一朵白色睡莲。在一片白中,最醒目的是她那饱满丰润的像花蕾一样的红唇。
我给她打手机,她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她,那天夜里我睡了你的房。
这话听起来有点暧昧,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我要把房钱给你,还要谢谢你。给我一个地址,或者是一个卡号,我好汇钱给你。
她说不用了,也就百来块钱。
我一个爷们,怎么能欠你的呢。我说,不仅要还你,还要双倍地还。
在我的坚持下,她告诉我一个卡号,和她的名字。郑小娟。我在心里叫她娟子。
我汇过去280元整,过了几天,发现自己的卡上,多出了140元,是她还回来的多余的钱。
在钱上不贪的女孩子真不多了,跟杨子在一起时,她第一爱算帐,第二爱嘲笑我的小气。可这一次,我觉得自己做得很漂亮,娟子一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小气的男人。当一个人真心感谢一个人时,是自然会慷慨大方的,我想把这话告诉前女友杨子,可惜没机会了。
2.
那个停电之夜,不能上网,又不能看电视,我就去了附近的碟屋。
听说《野猪四壮士》不错,我直接去柜台找老板要这部片子,就听一个女子对老板说,我要《暮色之城》。
熟悉的声音,再细看,竟然,是那个女孩。那天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我还记得她的红唇、苍白、蕾丝花边,我甚至还记得,那次,她的头发是束成一个小团在脑后,这次,披散开来,柔软而妩媚地堆在肩头。
你好,我冲她点点头。
她惊讶地看着我。
星子宾馆,你让我房间。后来,我给你钱,你又退了一半的钱回来的。
她像是记起来了,然后笑了。
没想到,我们居然在一个城市,而且,还能再遇上,真的是奇迹。此前,我一直在心里祈祷,让我遇到她,现在,我相信了,祈祷的力量。
当时是晚上七点半,晚饭时间已经过了,我还是问她吃饭没有,如果没有,我请你吃,如果吃过了,我请你喝茶,对了,旁边就有一家冰淇淋店,我请你吃冰淇淋,如何?
她说你不要客气。
不是客气,而是,我的心里有强烈地想要抓住她的欲望,她就像黑夜的海上,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我想一直看着一直看着,如果一错眼,就害怕她消失。
3.
娟子是一所私人外语学校的老师,学校离我的住所并不太远,一站半的路,走过去只要十五分钟。
我每天下午四点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如果她说在学校,我就会邀请她和我一起吃晚饭。
一周之内,她答应了两次,这让我看到了希望。
第一次,我请她到太子轩酒店,这里本地最高档的酒店,她说那里太闹了,还是换一个地方吧。
我让她建议,她就带我到了秀玉茶坊,以西餐为主,价格公道,环境不错,是附近的高校学生和公司白领聚会好去处。
我们面对面而坐,点了牛扒和比萨,等餐时,看到近桌的一对学生情侣紧紧地挨在一起坐,男生的手一直环在女生的背后,而且还互相喂。
我笑了,对她说,看他们,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她只瞟人家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也笑,是那种仅仅弯起嘴角的不出声的笑,既羞涩,也有礼貌。
我真的为她心动。
她28岁了,而我,比她还小一岁。我不认为这是障碍,我告诉她我从高中时代起谈过的三次比较正经的恋爱,然后说,遇到你,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又笑了,像是为自己的笑而不好意思似的,她低下头,黑色的长发有几绺滑下来,遮住她的一半的脸,她微微歪一下头再抬起来,头发就滑到了脸颊边,但仍然遮着她的三分之一脸。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但看到她正襟危坐的模样,只好装作地是去拿水杯。
第四周,第八次约会之后,我谎称肚子疼,让她陪我回家。
当她正在烧水,为我冲泡在路上为我买的胃舒安时,我轻轻地搂住了她,对她说,其实,你就是我的药。
就算是在床上,她还是那么被动,很少正眼看我,事后,像一只小猫地一样地蜷着睡,只占小小的一点位置。
我再去挠她,她也会轻巧地躲开,一边说你好坏。
感觉上,她是比我要小好多,对男女之事了解不多。
4.
她从不在我这里过夜,我几次挽留,她都说要回去,哪怕再晚也要回去。
我能理解,我去过她的家,她的家比我大,150平米的阳光房,装修得像家居杂志上的样板房。以她的年龄能拥有这样的一间房实属不易。
一个人的家就是这个人的殿堂庙宇,她说,我将所有积蓄都花在房子上了。
哦,你不愿意留在我那,是因为我的房子太小?我问她。
不是,她连连否认,你不要误会。我是觉得,没有婚姻的承诺就随便地住在一起,不好。
天啦,她是在暗示我,应该向她求婚吗?
嫁给我吧。我说,我现在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是相信我,我将来一定让你拥有比你这还大还好的房子。实在不行,我们到乡下去买房,五百平米的豪宅。
她深情地看着我,那天夜里,她第一次没有回自己的家里。我搂着她,说中秋节带她回老家见我的父母。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喜欢几米的画,我送了她一本他的创作十年精选,一周后,她送我一个礼物,是用画册里的一幅画装框后做的装饰品。桔色的月亮在楼顶,俯看灰蓝色的城市的楼群,在右上角,是她的娟秀的字迹,“世界停电的夜晚,你和我爬到屋顶,静静欣赏黑暗世界的惊喜,没有人与我们分享,这神秘、安静的时刻。”
这是《月亮忘记了》里的话,她把里面的“他们”改成了“你和我”、“我们”。有了她,夫复何求?
5.
那天,在群光六楼的自助餐厅,我正在等娟子,远远地看到前女友杨子,我正要犹豫是否跟她打招呼,她过来了。
嘿,冬瓜。她仍然叫我的绰号。你在等人?等女朋友吧?她问。
我就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必要否认,因为通过共同的朋友,我已知道,半年前杨子离开我前,在外语培训班上认识了一个房有车的青年才俊,这正是她对我要求而我没能做到的。
恭喜。她说。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杨小猫死了。
我怔住了。那只小猫是我送给她的,她一直爱它,给它用自己的姓起了名,离开时也记得带走。我也有些伤心。
这时,娟子出现了。
看到杨子,她的脸上有些尴尬。我想她是猜出了杨子是我的前女友,于是,我拉着她的手说,我介绍一下……
娟子说,对不起,周东,我刚才在路上接到父亲的电话,我母亲生病了,他要我赶回家,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我先走了。
我诧异地看着她,要不要我跟你一起走。
不用,她迅速地闪身,离开了。
我看着杨子,难道,你们认识?
是的,她在我的日语课的口语老师。你以为,她的日语那么好,是像别人那样从大学里一点一滴学到的吗?不是,我的男友三年前在珠海一家日资公司工作,曾见过她,在他老板的公寓里。她应该没有告诉你,她在珠海的五年,是和一个日本老板在一起?
我愣住了,娟子告诉我,她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工作了两年,又去广州三年。怎么会这样?杨子的话,到底是女人间的嫉妒、诽谤,还是事实?
你不相信可以,不过,你想一想,她不到三十岁,就算是教书教是累死,也不一定住得起150平的湖景楼,还有,她是有车的。你见过她开车吗?
她偶尔约会时会开一辆白色本田,她说是她的好友的,偶尔借来开一开。
有一种女人,利用自己的青春赚钱,青春不再了,就会远离原来的生活圈子,把自己的经历漂白,重新过一种人生。你不信?
我是不信,娟子在我的面前仿如情窦初开,那么害羞,怎么会?
这就叫训练有素,否则怎么让你迷上她?杨子说,随后小声地说,不好意思,因为你是我的前男友,我不得不对你说这些。
我扔下杨子,冲下楼去。
6.
我想亲耳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我打娟子的手机,没人接。我去了娟子的家,灯是亮的,但是按门铃不响。
我想起我曾经告诉她,第一次看到她,就像在黑夜的海上,看到唯一的那颗星星,不敢错眼,怕一错眼就失去了她。
但现在,她在20层的楼上,与我相距不到一百米的位置,我和她却如隔天涯。
我执著地想要找到她,并不是想责怪她,只是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个解释,但是,没有,她的手机关机,我去她的学校,听说她辞职了。
她就一滴水消失在大海,再也没有影踪。
现在,我的屋里,她留下的唯一纪念,就是那幅画,上面有她的字。
在想她的时候,我在网上搜索到了一段《月亮忘记了》的声频,里面,有一个跟她一样温柔、舒缓、略带忧伤的声音在说:你是天上掉下来的月亮吗?你记得你的家在哪里吗?你害怕一个人回到天空吗?白云款款飘过,小鸟在林中唱着忧伤的歌曲,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恋爱小心理:
1、我们能欣赏黑暗世界的传奇,但那仅仅限于是别人的传奇。我们自己,并不愿意做故事里的主角。
2、在恋爱里,最重要的是现在,但是,我们都不能免俗地执著于彼此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