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才发现,其实她一点也不了解他,而她所了解的东西正在一点点被他的所作所为推翻。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苏引一怔回过神来,转身看到来人脸上的伤口时心中一紧,“我让人来看着他,我们去吃饭罢。”
她不知那天泠崖是怎么将人救回来的,只知道他上来的时候一身狼狈,等人七手八脚的将昏迷的司空寻安排妥当时才发现他也受了伤,腿上血淋淋的一个伤口,左边脸颊上也有一个,切口整齐,像是划伤,她问了他却怎么也不肯说。
那样的伤口必定会留下疤痕,若是早回鸢城还有补救的方法,可他们在海上的路程还远,等回到鸢城什么都迟了。
那天他说会替她将人找回来,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想象得到,他一定是误会了……而她无法解释,连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时她那么焦急,分明那么讨厌那个人,可见到他真的有危险却无法放任不管,甚至……远远地超过了想象。
想来那妖孽也只是自大了点任性了点,一再的救她,虽然这次算不上救至少将她的安全放在了第一位,她不敢深究这样的感情……只怕越深究下去便越是牵扯不清。
听了这话,泠崖安静的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让他们送到这房间里来了,我们在这儿吃。”
苏引一怔,起身走到了过去,对上那双过分冷静的眸子,皱起了眉,“泠崖,是不是我那天那么担心他你吃醋了?”
“嗯。”泠崖微微勾唇,伸手抚上了苏引紧蹙的眉,“你别乱想,我没事,只是吃醋而已,而且只是那时候,后来就想明白了。”
“真的?”苏引不信,若真是如此,为什么她觉得他很不对劲?但是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的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隔上了一层无形的墙。
“当然是真的。”眼神安静,声音温柔一如既往。
可苏引就是觉得不对,拿下眉心的手紧紧握住放到了心口,“我不管你有没有误会有没有想开,我只想你知道,你在这儿。”
她不知她为什么这么做,只莫名觉得应该做些什么让他安心。
泠崖见状一震,掌心传开清晰的跳动,反应过来顿时像被烫到一样抽回了手,“阿引你……你突然这是做什么。”
她怎么能……
男女有别,虽然他们……唉,不论何时她做的事永远都让他惊异。
“做什么?自然是让听听我的真心啊,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想你直接听比我说的更清楚。”苏引解释的一脸认真。
泠崖却无奈的笑了,缓缓俯首,一个轻吻落在了鼻尖上,“我听到了。”
苏引见状无声的笑了。
这傻瓜。
也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余下的路居然出乎意料的顺利,连个风都没遇上,唯一不顺利的便是司空寻依然昏迷,大夫也诊断不出所以然来,烧早便退了,脉象平和脸色红润,与睡着了无异。
眼看就要到蒙城了,苏引越发的觉得愁苦起来,过了蒙城便是鸢城了,现在只怕皇帝大人已经知道他们回来的消息了罢,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呢。其实不管她怎么想都只有一个结果,死定了。
自然,掉脑袋是不太可能,但死罪能免只怕活罪难逃,何况还有司空寻这件事,说到底司空寻是因为她才会去锦鹤国,若他不去锦鹤国便不会在遇上遇险,不遇险也不会至今昏迷不醒了。这几天她在他身边说的了很多话,原本想刺激刺激他希望能让他醒来,谁知半点儿作用也不起。诊断不出病因,只是昏睡,她想大概是因为心理原因罢,他原本怕水肯定是在海里受了刺激,他应该不会就这么沉睡下去罢?那她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天,这事情真是一件接一件,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泠崖缓步走了进来,“马上就要靠岸了,岸边来了很多人,大概……消息已经传开了。”
“这是迟早的事罢了,谎言即便再完美终有一日会暴露于人前。”苏引无谓的耸耸肩,撑着手臂站起身来,外面传来哄闹的人声,显然围观者众多。
看着那抹安静的背影,泠崖微微凝眉,“过了蒙城便是鸢城了,你……想好要怎么面对司空隐了么?若是他……”
他没有忘记司空隐喜欢她的事,之前他不知那感情有几分真假,但现在……基本可以确信了,若非不在乎便不会让司空寻亲驾锦鹤国寻找了,就算有男子的身份横隔在世俗之间那人也没有任何顾及更别说现在了。
只怕,这次回来是羊入虎口。
苏引闻言一怔,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现在总算是锦鹤国圣女,这个身份他总是要顾及着点儿罢,但他究竟会顾及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希望在事情变坏之前我们能安然离开。”
“我会安排的。”泠崖垂下眼帘安静下来。
一时间房内没有人再说话,除了熟睡的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便再无其他,倒是外面嘈杂的声音吵的人心情烦闷。
船终于靠岸,苏引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下了甲板,身后是抬在担架上的司空寻,众人见此状况纷纷惊呼出声,震惊之余轰然议论开来。
“看!原来传言竟是真的!苏大人真的是女子?!”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名动天下的少年丞相竟是女子,这样的事我简直不敢相信!”
“听说如今苏大人还是锦鹤国圣女呢!原来传说中的男人国真的存在啊,真是不可置信。”
“谁说不是呢?这苏大人一偏就骗了整个天下啊……”
“诶?那抬着的人是谁啊?难道是真的七王爷?都说使团在海上遇险了,原来这是真的么……”
维持秩序的官兵将围观的百姓挡在人墙之外,尽管脚垫的再高,脖子伸的再长也渐渐看不到了,那一行人乘上马车缓缓离去。
坐在马车上,苏引靠在车壁上长长的舒了口气,“一骗骗了天下啊。”顿了顿,垂眸看向了躺在对面软榻上的人,“司空寻,马上就要回到鸢城了,你再这么睡下去真的没事么?你就不怕你皇兄趁着你昏迷的时候做什么?啊,你现在已经昏迷了……所以皇帝大人他会顾及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