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圈明显有点发肿的罗敷女,董宇一阵心疼。这个当初抱着自己胳膊喊哥哥的像精灵一样的女孩消瘦成这样,可见罗贯中的死对她打击有多大。
“敷儿,人死不能复生,每个人迟早总有这一天的,你,我,所有的人,都没有长生不死的。老先生早已年过古稀,寿终正寝此乃天意,天意不可违,敷儿也不必太过伤心了。”这些话劝人的话虽然苍白无力,可董宇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把这些套话搬出来应应景,只是不知道怎么搞得,张嘴就称呼人家敷儿,好像两人关系有多近似的,第一个敷儿还可以说是无心之说,第二个就很容易让人怀疑了。
好在罗敷女现在精神实在是欠佳,对这种明显欠妥的称呼也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不计较,反正就像没听见一样,要是换了上次,肯定是要和董宇辩论一番的。
“爷爷留了东西给你,你跟我来拿吧。”说完就向后走去。董宇心里有点纳闷,不知道罗贯中老头留给自己什么。向其他人交代一声,就跟着罗敷女向后走去。
穿过灵堂,进入后院,又过了一道月亮门,来到一个小垮院。看不出来,老罗头这院门看着挺简单,里面设计的倒是别有洞天。垮院里有三间精舍,跟着罗敷女进入其中一间。一进门里面就闻到一股女人香,看样子像是罗敷女的房间,也就是传说中的闺房。
她领我到这儿干什么?
董宇心里惊疑不定,两人的关系好像还没有近到到那一步吧?女孩儿家的闺房除了最亲近的人,外人根本就是不让进的,这心思慎密的小丫头,怎么会直接把自己领到这里呢?
房内秀床罗帐梳妆镜,一片粉红色,收拾的干干净净,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罗敷女轻步走到床头,打开一口精致的小箱子,从里面去出一个小包袱,将包袱递给董宇,“这里面就是爷爷临终之时,留给你的东西。”说完之后,美目中又留下两行清泪。
董宇解开包袱,里面是一本书和一封信。拿起书,上面赫然是三个正楷大字:水浒传。这就是罗贯中为他的老师施耐庵最后完本的四大名著之一《水浒传》。翻开扉页,作者的位置写着的是:施耐庵。老头虽然亲自给这本书结了尾,却没有在作者上署上自己的名字,果然是深具古人的尊师重道、谦虚谨慎的优良品德,实在令人钦佩。
拿起那封信,却发现信封口是封着的,有意思,这老头给自己写封信,还把口粘住,不让亲孙女看,这样的技法能难得住罗敷女吗?小丫头要想看,不知道有多少种办法让自己看不出痕迹。
眼睛微微瞥了旁边的罗敷女一眼,发现这丫头低垂着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董宇无暇再想其他,伸手撕开信封,抽出内里的信笺展开观看,只见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
董宇小友:观此信时,老朽已去。结识小友,实乃大幸。小友学识,博贯古今。于友长谈,甚慰吾心。人生百年,白驹过隙。贯中此生,浪荡荒唐。著书多部,维三国矣。命运咄嗟,刊印维艰。吾师子安,博学惊天。终其所学,著书水浒。江湖豪客,威名赫赫。奇书未竟,文星陨落。贯中承志,为其收官。气运至矣,呜呼哎哉。小友所能,老朽窃忖。二书赠友,实望刊发。罗敷孩儿,聪慧勤敏。自幼博学,善事技巧。老朽已去,孤女无托。厚颜托孤,望友不弃。随侍左右,浆缝补洗。与之衣食,助君扬帆。巨浪琼波,遨游相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临死之人,诸事叨烦。念曾留饭,烦请照看。最后面是四个大字:罗本绝笔。
这罗老头,死便死了,怎么还留下这么多后事要办?出书!出书!你以为出书不要钱吗?还小友小友,叫得亲热,还不是想让本会长出钱吗?本会长现在是做了官,做官出书就不用钱了吗?老子又不是皇亲国戚、文化部长!还把孙女托付给我?你这孙女漂亮是够漂亮了,可是漂亮又不能当钱花,刁钻古怪,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收拾得住她呢,还一来就让本官破财,拿着上次请人吃饭做要挟,果然是写《三国演义》的,老奸巨猾!
董宇心里恨恨的腹诽着死去的《三国演义》作者,扭头看看旁边站着的罗敷女,满脸的恨意还未散去。罗敷女俏生生的低头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就像一个害羞的邻家女孩儿一样。装,你就装吧!老子就不信罗老头写的这封信你没看过!拿眼瞪了罗敷女半天,结果人家半点抬头看他的意思都没有,瞪得眼睛都酸了,也没个结果。柔柔酸疼的眼睛,把信往罗敷女面前一递,没好气的说:“你看看吧!”不管怎么说,让老子帮罗老头花钱出书,这个人情都要让小丫头领,同时也要让她明白,她自己现在的处境,你现在已经是我董某人的丫鬟了,是你爷爷把你卖给我的,价钱就是出书的钱!
罗敷女接过信静静的看着,眼睛一红,又有两行泪水流了下来,好半天才看完了信里所写的内容,再瞄向董宇的眼光已经有些遮遮掩掩的了,毕竟这个为老不尊的罗贯中在信里写的什么洗衣做饭,相伴出海之类的太过暧昧了一点,让一个还没有出阁的小丫头坦然去面对,还是有点难为情的。
“爷爷信中所述,敷儿定然依从,只是这两本书,还请公子费心。”
得,小丫头先要敲定出书的钱!简直和罗老头一样精明会算计!董宇现在越来越怀疑这封信是不是祖孙俩合计好了要算计自己了。不过他也没办法,老头刚死,人家小姑娘已经答应做他的丫鬟了,他还哪能当面出口让人难堪的话题?唉,还是脸皮不够厚,人太善良啦!等等,董宇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老头在信里,话里话外可都没有说要把这丫头送给自己当丫鬟呀,莫不是老家伙想要把他的孙女嫁给自己?!这念头一出来,当时惊了董宇一脑门的冷汗,乖乖,这可得防着点,凤娇晴雯就不说了,那是早早就内定的小妾,盛婉儿那娘们要是知道了,这可是足以引发世界大战的大事情!人家的哥哥可是锦衣卫千户,如日中天的郑和的干儿子,堂堂的少帅大人!嗯,还是装回糊涂,来个冷处理最好!
心里拿定主意,董宇也就知道要怎么处理了,“敷儿放心,出书的事情交予本官。现在本官奉朝廷命令,急于回朝复命。敷儿是留在这里,还是跟随本官进京呢?”既然心里有了算盘,董宇当然在各方面都要注意,连自称也改为本官了,这就是拿腔作势,给对方打个预防针,不要做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我感觉良好,错领会了信里的意思,反正是罗敷女的脸上没有半点意外的表情,只是点头道:“敷儿愿意跟随公子进京,这里爷爷已经不在了,敷儿独自一人留下徒增伤感,爷爷信中也让敷儿跟随公子,只要公子不弃,敷儿愿意跟随左右侍奉。”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两个字,已经听不见声音了,只见到红溜溜的嘴唇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