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纪晓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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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总纂四库全书(4)

送走乾隆一行人后,纪晓岚擦着头上的汗,苦笑着说:“文治、耳山,平常咱们自个笑闹也就罢了,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笑话,怎么还说给皇上听,你们真是胡闹。”王文治幸灾乐祸地笑道:“风流大学士,急成红眼牛。”众人看着两眼红肿、在那摇头叹息的纪晓岚,还真像一头摇着头、两眼红通肿大的胖牛,登时笑声充满整个校书馆。好不容易校书馆恢复了安静,众人又埋头翻着书页仔细校订书籍。

突然,外头有人宣:“圣旨到!”一个太监领着一群人捧着圣旨来到校书馆中,大声宣道:“翰林院侍读学士纪昀接旨!”众人皆觉莫名其妙,尤其是纪晓岚,更是紧张,生怕是方才触怒了皇上,这回是真要降罪了。心里七上八下地跪下称颂道:“万岁万岁万万岁!”领头的太监打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侍读学士纪昀,劳心劳力,尽瘁馆务,忠勤可勉,特赐宫女一人为侍姬,以慰辛劳,钦此!’”

纪晓岚高兴得魂都飞上天去,忙叩谢道:“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个宫女从太监领的队列中走了出来,慢慢地向纪晓岚施礼,一边说道:“奴婢秋娥,见过纪学士。”纪晓岚看这秋娥虽称不上绝色美人,举止间倒也有另一番滋味,而且还是皇上恩赐,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光在那愣着傻笑。陆耳山笑着说:“纪兄瞧你乐的,要不是咱们帮你说话,你能有这种艳福吗?记得要好好谢我才是啊!”王文治说的话更是酸溜溜的:“是啊!想必这位美艳的秋娥御医,一定能治好纪兄的眼疾,不过希望你还是得记得回家,千万别从此留在宫中,不肯回家,若给纪夫人知道是秋娥姑娘在宫中陪你的缘故,你被骂不打紧,可别害了咱们可爱的秋娥姑娘。”一时之间,校书馆又响起他们风趣的谈笑声。

自从校书馆“老头子”事件之后,纪晓岚一直想找机会捉弄陆耳山和王文治报仇。终于机会来了。有一天,陆耳山(陆费墀,字锡熊,号耳山,浙江桐乡人)乘马出城拜访友人,回城时,途中经过四眼井,便停下来让马儿喝水休息。陆耳山坐在一旁抽着烟歇歇腿,一边看着喝水的马,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起一联:

饮马四眼井

可是想出了上联,下联却不能对出,陆耳山一路苦思不得,直到进了京师,还是没有对出下联。他骑着马儿经过纪晓岚的家,心想只好找纪晓岚帮忙了,便上前要纪府门房通报一声。纪晓岚在家中正和皇上恩赐的宫女秋娥闲聊着。原来秋娥本是大户人家之女,因家道中落,不得已才进宫当宫女。

秋娥说道:“奴婢听到皇上将奴婢赐给老爷作为侍妾,奴婢真是好高兴,奴婢一定会尽心伺候老爷。”纪晓岚看着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的秋娥,喜道:“好,好,你先起来说话。”秋娥起身之后,纪晓岚看着秋娥说道:“既然进了纪府,你就不是宫女奴婢,就该把过去不如意的事抛开,重新过你的新生活。秋娥这名字有些俗气,嗯!我想这样好了,你就改名为‘明玕’,意思是像明玉般的美石,你觉得如何?”“明玕?似玉之美石?好高雅的名字,明玕谢过老爷。”日后明玕经纪晓岚的调教,耳濡目染之下,吟诗作对也是有模有样。有一回纪晓岚在书房读书,明玕在一旁伺候,纪晓岚便戏谑着明玕说道:

女卑为婢,女又何妨也称奴。

明玕风度好,温柔地对道:

子女相好,人弗作恶便成佛。

纪晓岚再出:

凤枕鸾帐,睡去不知春几许?

明玕一听纪晓岚暗指昨夜房闱事,脸色飞红,羞答答地说道:

燕歌赵舞,醒来莫问夜如何?

“对得好,对得好!”纪晓岚看着这位文才不让须眉的美妾,心情非常愉快。“既然老爷出了两题考明玕,明玕也出个对联请老爷指教。”“好呀,说来听听。”“明玕的上联是:

夏布糊窗,各个孔明诸葛亮。”

纪晓岚想了半天竟然对不出来,他尴尬地咬着烟杆搔着头,一副被困住的样子。明玕笑吟吟地看着这位纪才子,过了好半天,纪晓岚才长长地叹口气道:“可惜呀,可惜!”明玕疑问:“老爷,什么可惜?”纪晓岚道:“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如果你是个男子,我纪晓岚哪有出头的时候?大才子之名得让给你才行,是不是?我的‘明大才女’?”说完,还起身装作要让位给明玕的样子,逗得明玕乐不可支。

纪晓岚和明玕两人在内厅说笑着,听到陆耳山来访,连忙出去招呼。陆耳山进门便道:“纪兄,小弟被自个的上联难住了,想来想去总是对不上,只有靠纪兄您帮帮小弟。”陆耳山说完,顺便将上联告诉了纪晓岚。纪晓岚看着陆耳山,又看着一旁的明玕,想起陆耳山在校书馆害他出糗的事,心想报仇机会终于来了。纪晓岚点起烟斗抽着烟低头苦思,他看到陆耳山微微驼背的身体,大叫一声:“中!耳山你听着,你的上联是‘饮马四眼井’,我下联对:‘驮人陆耳山。’你瞧真是再工整不过了。”纪晓岚悠哉地抽着娴,戏谑的眼神直盯着陆耳山。陆耳山摇头苦笑,对纪晓岚说道:“你是不报仇不甘愿,唉!真是拿你没法子。”“哈哈哈……”两人相望大笑。

春节到了,整个京城热闹极了,家家户户纷纷贴上春联讨个吉利,内容是五花八门,写景、叙怀、述志、吉祥话全有。贴挂春联是很早以前就流传下来的习俗,早在秦汉时代,民间就有悬挂桃符于门旁两侧的习惯。所谓的桃符,就是将两位降妖伏魔的大神,亦即神荼、郁垒的名字写在桃木片上用以驱邪。

到了唐朝时,传说因为唐太宗斩了泾河龙王,龙王冤魂不散,日日骚扰,唐太宗便命武将秦琼、尉迟恭镇守宫门,方得以镇住鬼怪。日后的人将两位武将的画像贴于门上,从此张贴门神的习俗就流传下来。而桃符写神荼、郁垒的名字,后人也改写一些吉利的话,大家有样学样都贴起对联,贴春联就成了过年不可少的习俗。到了清朝,皇帝们皆喜附庸风雅,总会题联过过瘾或赐给有功的大臣。乾隆时期,京城的大户人家总喜欢贴一副对联,这联是:

天恩春浩荡,

文治日光华。

这副春联可是大有来头,乃当年雍正皇帝御赐宠臣大学士张廷玉,后来大家也跟着贴。除夕这天,纪晓岚进宫向乾隆拜年。这天北京城张灯结彩,街上鞭炮烟火齐放,非常热闹。乾隆趁着心情大好,领着群臣,登上天安门城楼一同欣赏京城热闹的情景,看了不久,便下了城楼,进入内殿,太监在殿前摆的数十盆梅花,正迎着寒风绽放,甚为俏丽。乾隆一见到点点寒梅,虽然十分欢喜,但是转而一想,一年又过去,时光飞逝,感伤之下,喃喃自语:“老翁秋枝看梅花,唉!青春已过。”话一出口,乾隆突然若有所悟,转头对随侍在后的纪晓岚说道:“咦!朕方才说出上联,纪卿家为何不对出下联?”纪晓岚正陶醉在眼前的梅花,一听乾隆这么问,一想这大过年的,皇上却这样感时伤怀,应该让皇上高兴起来才是。他听到宫外鞭炮响声如雷,随即答道:“儿童侧耳听爆竹,噢!又是一年。”乾隆听完非常高兴,知道纪晓岚是暗示他应往前积极进取,便奖赏了纪晓岚。纪晓岚回到家中,只见家门前挤了许多人,原来大家都是要向他讨春联。纪晓岚是擅对对子的好手,自然有许多人会向纪晓岚讨副春联,纪晓岚面对这种事,也不拒绝,照单全收。不过他的习惯是上联都用唐高适《送李少府贬峡中王少府贬长沙》诗句:

圣代即今多雨露。

意思是天子皇恩如雨露普施民间,下联则集唐诗的诗句作对,决不重复。众人不禁啧啧称奇,到底纪学士的脑袋里装了多少首唐诗?正好一位前任侍郎前来拜访纪晓岚,他前些日被贬了官,成翰林院行走,现在是纪晓岚的同事。他一看一大堆人在向纪晓岚讨春联,便站在一旁观看纪晓岚挥毫,他发现纪晓岚写的春联,上联全是“圣代即今多雨露”,下联也是截用唐诗的句子,却没有相同的,惊奇之余,也向纪晓岚讨副春联。纪晓岚看见前侍郎也向他讨春联,非常高兴,马上握笔写下上联“圣代即今多雨露”,侍郎一瞧便笑着说道:“在下方由卿贰贬为翰林院行走。”卿贰是侍郎的别称,六部尚书是正卿,各部的侍郎是次于尚书的官职,所以担任侍郎的人常称自己是卿贰。而翰林院行走是协助文书工作,只是虚职,可说被连降数级。

这下可尴尬了,既然天子皇恩如雨露,沾得皇恩又怎会被贬官?这根本是两回事。纪晓岚傻傻地看着这位前侍郎,只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纪晓岚才知被开了玩笑。其他人也盯着纪晓岚,要看他如何写出下联。纪晓岚推推眼镜,略加思索,也不多言提笔写下:

谪居犹得住蓬莱

纪晓岚用的是元稹的诗句。这下翰林院被纪晓岚比喻成蓬莱仙岛,把侍郎贬官说成因祸得福,仍然是“圣代即今多雨露”!侍郎看得不禁抚掌人笑,竖起大拇指直说:“高才!高才啊!”众人也称赞纪晓岚当真名不虚传。好不容易,讨春联的朋友们全走光后,纪晓岚心想趁机会出去透透气,顺便欣赏欣赏人家的春联。

纪晓岚信步走到街上,慢慢地逛着,只见家家户户的春联,什么样的都有,有大有小,有长有短,字数有五言、七言,甚至超过十字的都有,字体则是篆、隶、草、楷、行各书,欧、柳、颜、黄、米、蔡各体,琳琅满目。不过最常看见的春联,还是先皇雍正帝御赐张廷玉的“天恩春浩荡,文治日光华”那副老对联。纪晓岚看得点头直笑,突然他停下脚步来,好像想到什么事情似的,连忙转头向同事王文治的家中跑去。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王府的家人说道:“快……快……快去禀报王夫人,皇上方才策封她为‘光华夫人’,传圣旨的太监马上就要来到,叫她赶紧装扮装扮,准备接旨。我刚从宫中出来,王大人尚有事在身,所以我特地先来向你们家夫人报喜。”登时整个王府如煮开的水般,热闹沸腾起来,全部的人都欢天喜地,尤其是王夫人,更是仔细地打扮等候圣旨的到来。众人一番整理后,门外却不见半个人影,左等右等就是没有消息。王夫人一直叫下人去门外等候,还是没有动静。终于王文治回来了,管家直冲着王文治恭喜,王文治被贺喜得莫名其妙,正想问个明白,等不及的王夫人从房里走了出来,看到王文治便高兴地说道:“老爷,天大的喜事呀!听说皇上封妾身为‘光华夫人’,圣旨就快要来了。”

王文治愣了一下说道:“是谁告诉你的?哪有这种事?”“哎呀!老爷您是忙糊涂了是不?这事还是您叫纪学士先来家中通报的呀。!”“是纪昀这老狐狸?唉!别说了,没这回事。”王文治气冲冲地自己走进内室更衣。王夫人被搞糊涂了,连忙跟上向丈夫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仍不明白,你倒是说清楚点呀!”“哎呀!这是纪烟锅在耍咱们啦!”王文治不耐烦地说。

“耍我们?这大过年的,他没事寻我们开心干嘛?”王夫人是一头雾水,不放弃地又追着丈夫问。“唉!好吧,我告诉你。‘天恩春浩荡,文治日光华’这副春联你知道吧?”“当然知道,这是先皇雍正帝御赐大学士张廷玉的春联。”“是啊!你如果被皇上策封为‘光华夫人’,岂不应了下联?这‘日’是入声字,他这不是在取笑咱们是什么?”“‘文治’日(入)‘光华’?哎呀!要死啦……”王夫人仔细地念了一遍才恍然大悟,脸羞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忍不住骂了一句。王文治则在一旁直摇头。纪晓岚终于报成仇了。

……

《四库全书》编成时,乾隆下令建造七座藏书阁;分别为紫禁城内的“文渊”阁、承德避暑山庄的“文津”阁、沈阳故宫的“文溯”阁、圆明园中的“文源”阁、扬州大观堂的“文汇”阁、镇江金山寺的“文宗”阁及杭州圣因寺行宫的“文澜”阁,藏有十七万二千六百二十六册书。纪晓岚除了编纂《四库全书》外,自己更亲笔编写《四库提要》两百卷,耗时八年,加上校订,前后花了十三年。又因乾隆已年有六十三,担心自己看不到这个成果完成,便下旨择要编缮《四库全书会要》,集书四百七十三种,一万一千一百五十册,藏于紫禁城摛藻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