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约翰·罗兰。
在北大西洋海岸,鸥群是最常见的。在这里的一个星期里,我们看到了数以千计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海鸥。有灰翅的食鲱鸥,有来自北极的大黑尾鸥。
夜晚,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沉寂中,我们便听到海鸥一阵阵不安的叫声。白天,当它们发现鱼群时,则会传来一阵兴奋的喧闹声。它们微微摆动双翅,在风谷浪尖自由自在地翱翔。它们熟知海风一切作难的把戏,并且有对付的办法。它们是杰出的飞行家。
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鸥群有时也会在海边的礁石上打盹。但我们很少看到死海鸥。虽然在海岸上常常有海鸥的羽毛,偶尔也会发现一只海鸥翅膀,但死海鸥的确是极为少见的。有人说是海鼠在我们发现之前就把死鸥弄走了,也许是这样吧。
在我们生活在海边的这些日子里,只有一次我看到了一只濒死的海鸥,那是一个温暖无风的下午,我发现海边一块大礁石的顶部有一只体大的食鲱鸥。它似乎在歇息,低垂着头,胸脯紧贴着岩石,如同一个老人正在睡眠中度过他的余生。不时地,这只海鸥挣扎着摇摇晃晃地走几步,随即又扑倒在岩石上。
了解大海和海鸥的人都知道海鸥是怎样休息的。无论在水中或是在岸上,它们总是把头迎着风休息,仿佛是一座性能优于机械风标的风向标。因为机械式的风向标还会受微小气流的影响而摆动。这只海鸥当我看到它时,却以其尾部迎着风,我知道这一定是一只病重的海鸥。动物只有在它临近死亡时才会失去它最普通的本能。这只海鸥距我不到两百英尺。通过双筒望远镜,我看到它的眼睛几乎一直紧闭着,嘴垂靠在岩石上。
在那一整个下午,这只海鸥一直在不时地挣扎着,每次几英寸,一点一点地往礁石边缘移动。到达边缘后,又沿着倾斜的岩石,缓缓地向水边移去。
后来,一只在附近寻找海鼠的大花猫发现了这只海鸥。它匍伏着身体,两眼闪着凶光,一点一点地向这只海鸥逼近,直到我把它赶走。
日落时分,这只海鸥停在岩石的突出处。当下次海潮到来时,这里将紧靠潮头。海潮将在午夜后的几分钟到来。在这生命的最后片刻,它面对着轻柔的北风,微微抬起头,似乎在向大海遥望。
那个下午,群鸥一直远离我们这段海岸。喜欢独居的潜鸟就要暂别海岸去过冬了。平常伸展着双翅在光滑的岩石上晒太阳的鸬鹚鸟渐渐失去了踪迹。通常在午后沿海岸向西飞行的群鸥似乎也改变了它们的路线,总是出现在远离海岸的海面上空。曾听人说,动物临死前总是本能地寻找孤独以等待死亡的降临。鸥群避开这段海岸,似乎正是为给临终的同伴这种特权,独自享有这临终前的庄严时刻。
我就这样一直注视着它,直到夜幕遮住了我的视线。
夜间,我醒了过来。风向已转为东北,并不时地刮来一股寒冷而潮湿的气流。我给自己加了一床羊毛毯。这时,我突然想起了那只垂死的海鸥,它会怎样了呢?
初升的阳光告诉了我结局。那只海鸥张开着双翅,正躺在午夜涨潮时海水所到的最高处。它仿佛曾竭尽全力想作最后一次飞行。我惊讶是否由于某种本能使它挣扎着爬下礁石,迎接汹涌而来的海潮。是海水给了它生命并养育了它,现在,潮水又给它带来了最后的宁静。
太阳还在上升,群鸥又在海岸上空飞翔。一只海鸥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临终前庄严的片刻也已经过去,一切又和过去一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袁庆春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