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叶之之遇到了朱威廉,他是美国人,母亲是中国人,他现在工作生活都在中国,他性格温和,为人谦卑,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男人。他们一起看书,聊电影,一起散步,一切风调雨顺,没了从前的惊涛骇浪。叶之之突然有些不适应,觉得如此和谐简直有点不对劲儿。她暗暗将朱威廉和骆坤作比较,骆坤个性鲜明,有棱有角,让人爱恨交加欲罢不能。
周末,四个女人又聚在了叶之之家里,电视里正播着《非诚勿扰》,这是一档电视速配节目,四个人吃着零食,谈论着这档电视节目。一位男嘉宾刚一出场,二十四位女嘉宾“刷刷”地把灯全部灭掉,声势浩荡得很。
杨淇冷哼道:“这种相亲方式,根本就是把个人喜好和他人条件进行加减乘除,自然抱不了‘爱你’的一颗心,因为彼此都是陌生的。几轮下来,暗地里噼里啪啦,打起如意小算盘,翻江倒海的,如果得出一个高于8的分值,那么恭喜了,两人有可能进行交往,反之,低于8的分值,这辈子,恐怕,八竿子谁也打不着谁。”
叶之之边嗑着瓜子边说:“就是,我看这上面,有些男士看上去挺好的,很不错,到最后却是无人问津,很奇怪。”
“很惨吧,如市场里的菜。我说过,我是不会相亲的,我喜欢艳遇。”杨淇一脸的得意,三个女人皱眉觑眼看向她。这时电视里三号男嘉宾在最后问答这一环节中,却离奇地走开了。
安灰看得有些不耐烦了,急切地吐掉瓜子皮说道:“这些貌似云端上的问答,相当不靠谱。1000万该干什么?是周游世界?还是做慈善事业?这两个答案,有对错吗?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喜欢她,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陈渔也道:“对,即使这女人固执骄横地吵嚷着一定要把1000万吃喝玩乐挥霍掉,相信这个男人也会欣然地答应她,因为他爱她。”
“赶紧关掉!”安灰嚷着。叶之之问她们:“你们的恋爱怎么样了?”
“别提了,真败兴。”杨淇说道,“高举什么‘贞操陪嫁论’,这人吧,他小时候有当科学家的理想,成年后理想被无奈地逼成了买房,所以他要求未来妻子一定要是Virgin。”
大家笑了起来,叶之之打趣道:“这对你不是个打击吗?”
“哼,不屑一顾。”杨淇不以为然。
安灰说她自己:“那男的,一上来,就问房产证上该写谁的名字?我说当然写夫妻两人的名字,他很无奈,又说道,写两人名字可以,但私底下还要签份《共有人产权比例书》,问我二八开,还是三七开?”
陈渔说:“干吗呀,弄得跟做买卖似的,他一定是个商人。”
“不,他是个律师。”大家一副释然的样子。
陈渔接着说道:“多年不见的一高中同学,给我介绍一个,说我们很般配,见了才知道,这个男的身材五短,和我根本就没共同点。”她苦笑着说,“要说般配,也许我们站在一起的画面比较和谐吧。”大家无奈地笑了。这回轮到叶之之说了,杨淇问,“你和朱威廉怎么样?”
“很和谐,细水长流。”叶之之轻描淡写地说。
“你有点儿不适应?”安灰问。
“说实话,还真有点儿,以前和骆坤在一起的日子跌宕起伏,有痛有痒,我完全适应了,况且他已经把我锻炼培养成吃苦耐劳,坚强隐忍的女人,可在朱威廉这儿,这些‘优良品质’完全无用武之地。他对我很好,百依百顺,脚踏实地地喜欢我,不给我挫折与打击,没人和我斗争了,身体里那些斗争的力量就会时不时地躁动。”叶之之无奈地说出。
陈渔问道:“你觉得平淡无味了?”
叶之之看了她们一眼,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要么说人都有点儿贱骨头呢,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安灰提醒道。叶之之暗想,“也许是吧”。她陷入恍惚的沉思中。
2
两个月后,传来刘元的好消息,她要结婚了!陈渔欣喜地告诉大家:“她总算没辜负我们的厚望!”
“她老公是哪儿的?”叶之之问。
“人长得帅不帅?”安灰问。
“是大款吗?”杨淇问。陈渔无奈地笑了起来,“我哪知道,明天一看不就知道了。”陈渔分配下刘元交代的任务,杨淇当化妆师,陈渔当伴娘,叶之之负责拍照,安灰负责录像。
她们觉得刘元这样漂亮又清高的人,老公一定是多金又有貌的男人,没想到其结果让她们大失所望,新郎其貌不扬,况且有房贷没存款。
杨淇不解地问道:“他身上到底什么吸引你了呢?”刘元笑而不语。
安灰说道:“我以为你会用你的美貌和曼妙的身段,找一个多金的优质男呢。”
刘元终于开口说话了,嗔怪地说道:“所以说,你们个个都还剩着呢,姐妹们,找老公不是找完美先生,而是找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潜力股。”她穿好婚纱,喜滋滋地得意地笑着说,“多金的不乖,有貌的无为,有才的桀骜,他,正正好。”
她们几个面面相觑,刘元之所以选在这天结婚,是因为这天是她父母的结婚纪念日。婚礼要开始了!司仪热烈地说道:“今天是一对新人结婚的大喜日子,同时也是新娘父母的结婚纪念日,意义十分美好!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先让这对小夫妻上场!”
刘元和老公王峰手挽手甜蜜恩爱地走上台,刘元动情地说:“今天台下在座的,也有不少剩着的吧,我说句心里话,不久以前,我也是剩着的,曾对爱情无尽挑剔,不够宽容,让我一次次地错过爱情。那时我追求的根本就不是爱情,是物质;追求的也不是自己的幸福,而是比别人要幸福。可现在我明白了,只要我们一心一意、心无芥蒂地去寻找真正的爱情,那么幸福就会成倍地簇拥着你,真的。”说完刘元幸福地看着新郎,新郎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也许当爱情真的来到时,心中要求的所有条件都是微不足道的,只剩下一颗爱人的心,有车有房只能给人一时的安全感,唯有真爱才能给人一辈子的幸福感。台下所有人都为之感动,新郎说道,“在众多追求她的人当中,我条件是最不好的一个,可她选中了我,她把一生的幸福都给了我,我怎能舍得把她辜负,我会努力奋斗,将来有车有房有事业,一定要让她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大家为这对恩爱的新人鼓掌。之后是刘元的父母相扶着上台了,父亲深情满怀地说道:“老伴,30年了,不容易啊。”两位老人已经头发花白,牙齿几乎全掉光了,满脸皱纹。
“呵呵,是啊,老头子,我们都老了。”母亲笑着点头。他们一生磕磕绊绊,经历30年风雨,依然相扶相携,恩爱幸福。大家深深地被感动着,父亲说道,“刚才女婿说,他要挣车挣房挣事业,在我们看来,这些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颗互相关爱、始终如一、不离不弃的心。”又是一片掌声响起。司仪问:“二老互相说说彼此年轻时的样子。”
父亲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那时她一双大眼睛,两根麻花辫子。”
母亲羞窘地说道:“那时他剑眉朗目,在我面前故意装酷,他不懂浪漫,没说一句‘我爱你’,但我明白,他的爱始终都在。”两位老人相牵的手握得更紧了。这时音乐响起,是一首《最浪漫的事》:“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把大家感动得一塌糊涂。风雨30年,爱情光芒万丈,金钱、物欲在两位老人心里微不足道,好比一棵大树的细枝末节,唯有爱情才是树的主干,通向幸福的天堂。
3
强子去江苏找杜宁玩,以为他还是那么快活自在。没想到,看到他时,杜宁脏兮兮地从车间里出来,让强子目瞪口呆:“是谁让你变成这样了?”
“是福娃。”
强子大吃一惊,接着杜宁又说:“强子,我发现我爱上福娃了,爱她,就要变成她喜欢的那种男人,不能辜负她。”
强子又一次感到吃惊:“不会吧,哥们儿,你爱上陈渔?这真是个天大的意外。”
“我知道她并不漂亮,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我就是喜欢她,几乎疯狂地想给她一切,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杜宁沉静地说。
“既然爱她,就告诉她呀。”强子提醒道,看着杜宁一脸认真的样子,他说道,“哥们儿,我看你是动真感情了。”
杜宁怀着一颗急切、热烈的心回到鲁城,他要向陈渔表白爱意。回到鲁城,已是晚上9点钟,他给陈渔打电话,手机无法接通,去她住的地方,也没找到。杜宁又直奔广告公司,一个正在加班的职员告诉杜宁,经理让陈渔去陪客户吃饭了,这位职员联系上另一位和陈渔一起吃饭的同事,打听到他们正在“蓝之梦”KTV503包房。杜宁急忙说声“谢谢”,便直奔“蓝之梦”,路上他试着给陈渔打电话,还是打不通,他怒气冲冲地给广告公司经理打:“谁安排陈渔去陪客户吃饭的?”
经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杜宁发起火来:“还去KTV,这太过分了吧!”
经理歉意地说道:“对不起。”
杜宁赌气地挂断电话,气喘吁吁地来到“蓝之梦”503包房门口,还没站稳,他就听到陈渔惊慌失措的叫声,杜宁一脚踹开包间门,一把抓起陈渔的胳膊,就往外走。
出了KTV,陈渔甩开杜宁的手,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找你啊。”
陈渔对他刚才莽撞的行为说道:“还是这么冒失、倔强、不负责任。”
“他们对你图谋不轨,你看不出来吗?”
“我会保护我自己的,你这样做把事情弄得很糟,这单生意有可能就没戏了。”
“没戏就没戏。我才不相信你能保护自己。”杜宁一直在想怎么表达爱意,这在以前,对女孩子随意说一些逢场作戏的话,根本不是件为难的事。陈渔坐上杜宁的车,杜宁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轻咳一下,说道,“我喜欢你。”这话好像兀自从舌尖上溜了出来,声音有些异常的温柔。陈渔听得怔怔的,觉得这声音有些恍惚,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好故意躲避他的话,大大咧咧地说,“喂,愚人节啊,拿我开心。”
“我真的喜欢你。”杜宁又郑重地说了一遍,这回的声音好像更加温柔了,弄得陈渔心里一团乱,她偏过头去看向窗外,心狂跳起来,认识这么久,他们之间从没有过这么温柔的表达,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我和你是不可能的。”陈渔漫不经心地说道。
“为什么?”杜宁愕然道。
陈渔垂下目光,她有些心虚,实在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我不喜欢你。”陈渔到家了,她匆忙地跳下车,狂奔上楼,完全不理会杜宁。
晚上,陈渔睡意全无,坐立不安,她不相信杜宁会这般认真,说不定是脱口而出的话,她觉得他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拈花惹草段位极高,她不想沦为他前女友大军中的一人,她怕被辜负,爱不起这样的人。她努力避免正视那感情,但它老是跟她的思想纠缠不清,痒痒地在心里,使她非常难受。
4
杨淇的“俏佳人”模特公司遭遇危机,在她无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助理和一副经理疯狂地卷钱而逃,公司陷入了困境,不得不关门大吉。突如其来的遭遇,给了杨淇当头一棒,一个小时后,她的手机里全是债主和合约单位的电话,她没办法回家,只好把自己锁在公司里,晚上债主用砖头砸卷帘门以示威,被逼无奈,杨淇暂时躲到外地去了,手机关机,谁也联系不上,叶之之她们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祸不单行,就在那晚,杨淇父亲突发脑溢血,焦急又害怕的母亲给杨淇打电话,可一直打不通,索性给葛根打电话,他安抚道:“阿姨,别着急,先打120,我随后就到。”葛根一时难以脱身,他正被一些债主堵在了门口,一些人叫嚣着,“听人说,你是杨淇的男朋友,怎么会不知她去了哪里?”
葛根一脸无奈,恳切地说道:“不管她去了哪里,你们放心,我一定替她还你们的钱,不过,现在我有急事,等我回来,我会还钱的。”债主们觉得葛根诚意十足,就都散去了。当晚葛根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安阳,还好抢救及时,病人身体并无大碍。
杨淇母亲问葛根:“杨淇呢?”
葛根安慰道:“她去外地出差了,不几天就回来了,放心吧。”杨淇过了几天还真回来了,在外面躲债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四处借钱,但并没借到一分。
葛根安顿好杨淇父母,回来后向亲朋好友借钱,他把最后一个店也给抵押了,总算把那些债务还清了,他现在是一无所有,房子、车子、商店、存款,什么都没有了。葛根没顾得上吃饭,接着坐公交车去医院看杨父,几天里他没怎么吃饭,更没休息好,在医院门口刚下车,他便晕倒在地。
走投无路的杨淇,回到安阳老家,一切她都还蒙在鼓里,见家里没人,邻居告诉她,父亲生病了,在医院里。杨淇赶到医院,母亲责怪她:“要不是葛根,你就看不到你爸了。”她突然想起葛根也在医院里,“哦,你快去看看他吧。”杨淇母亲心疼地掉起了眼泪,“他晕倒在医院的门口。”
杨淇看到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葛根,她呆坐着,看着他。她看到葛根前胸口袋里鼓囊囊地露出一些字条,她打开一看,原来全都是欠条,她顿时明白,葛根替她把所有的债务全都还清了。她看着他,心头一酸,眼泪流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傻啊,干吗对我这么好?”
一段时间里,可以遇到很多人,也可以碰到很多事,可以让很多人和很多事,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杨淇握着那些欠条,想起几天来自己四处奔波借钱的心酸与无助,眼泪在脸上奔流,她突然明白,她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只有他把她视若珍宝,一味地迁就她,对她百依百顺。杨淇哽咽着说:“其实,我有点儿喜欢你了,就是,就是你肯借我200万开公司,我知道你没那么多钱。”
葛根还在昏迷,杨淇握着他的手:“你说过,‘我葛根就是帮人清热解毒祛火的。’我现在已经着急上火了,你快醒来啊。只有你一人对我好,你舍得让我一人孤单吗?”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情,让她明白,她要找的那个人,其实一直就在她身边,只是她假装不知道。
杨淇睡着了,半夜里葛根醒来,他看见杨淇趴在旁边,握着他的手,他欣慰地笑了,静静地享受着这份期盼了好久的甜蜜时刻。
天亮了,杨淇睁开眼,看到葛根笑着看她,杨淇羞窘起来:“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你怎么会这么傻呢?我值得你这么做吗?”
“值得。”葛根坚定地说道,他看着她,顿了下,“其实当我给你启动资金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你为什么还肯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