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之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她在剪照片,这些照片全是她和孙淳的合影,两人看上去恩爱无比,亲密无间,每一张照片都让叶之之想起孙淳说过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原来有时诺言和谎言是一样的。她操起剪刀,大义凛然地把他那部分齐齐地剪下,只有她剩了下来。
杨淇看着叶之之剪下的照片说:“哎,这张没剪完呢,你的嘴唇还留在他的脸上。”
叶之之看后,顺势剪了过去,安灰故意较真地说道:“你把他的脸剪了下来,那你的唇还在他脸上呢。”
叶之之赌气地说:“不剪了,烧掉。”
“失恋就像抽丝剥茧,非要将他从你心中彻底抽离这才是正道,剪这些东西一点用也没有。”杨淇说。
安灰和陈渔起身帮叶之之收拾起照片,叶之之痛苦地说:“从头到尾我是最可笑的人,与情敌和平共处、风调雨顺地聊着同一个男人,还竟然与情敌礼貌握手,并夸奖她老公好,这真是极大的侮辱与讽刺!”
“还想邀请人家共度晚餐,打算吃一个盘里的菜呢。”安灰揶揄道。
“行了,你就别刺激她了,叶之之,你应该高兴才对!庆幸没成他的糟糠,不然你这会儿真就像那红心儿萝卜早糠了。”杨淇安慰道。
“对!别和怨妇似的,悬崖勒马回头便是柳暗花明,灭掉他一个,还有后来人。”陈渔铿锵一句。
“真没想到,这小子他还想骑驴找马。”安灰兀自说道,话一出口觉得不顺耳,又忙改口道:“哦,典型的他是在骑马找驴嘛。”说完后,安灰好像觉得还不太恰当,干脆说道:“从今天开始,谁也不许提那个人。”
这时杨淇从梳妆台上拿来镜子递给叶之之,说:“你照下镜子。”叶之之不情愿地接过镜子,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副残花败柳的样子,她知道自己要重新开启一段新的恋情以此来完成情感的新陈代谢。
叶之之酣畅淋漓地洗了个澡,换上漂亮的衣服和姐妹们去吃饭。这时陈渔刚交往的男朋友王小军打来了电话。
王小军激动不已地说:“我要你嫁给我!”陈渔听后一脸陶醉的样子,她觉得这句话对于一个女人来讲,真是太受用了。
陈渔按捺住心中的狂喜,甜蜜地说:“嗯,好的。”
“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我可以不要钻石的。”陈渔很识趣地补充道。
“我……我有间歇性癫痫。”
“……”陈渔一听,脑袋顿时大了一圈,忙挂掉电话,泪眼婆娑地惊呼道:“啊,天哪!”说完一头栽在沙发里,好像她有癫痫病似的。就这样,陈渔的爱情戛然而止。
这一天她们四个落在了同一战线上,都成了单身女青年。那晚她们以铿锵的自由宣言为借口,拒绝恋爱。从酒吧里出来,她们觉得这个城市突然变得好大好大,自己好小好小,踽踽独行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中,也优雅,也淡然,也顾影自怜着。
5
杨淇去了青岛参加车展,她很是忙碌,这次车展大概是杨淇经历过的最多款车型的一次了,先是Q7,接着是A6L,然后是Q5,中间是R8,最后是新A4L。车展结束后,一策划公司的朱经理私下找到杨淇,说要让她做代言广告。
“杨小姐,你美丽、性感,有着咄咄逼人的性格,做代言最合适不过了。”这位朱经理色眯眯地说道。
杨淇开门见山地问:“请问什么产品?”
“床上用品。”朱经理眯起小眼睛说。
“那广告怎么个拍法?”杨淇问。
“我想,如何让床上用品活色生香起来,引起消费者的购买欲望,那就得靠你杨小姐了,一定要大胆地裸,不色无味嘛。”
杨淇一听,皱眉觑眼地看着这朱经理,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杨淇插不上一句话。“只用三五分钟的时间,就会让你人气一路飙升,这可是一些人辛苦三五年都达不到的效果。”许是为了营造慷慨激昂的气氛,企图煽动起听者激动的蠢蠢欲动的心,杨淇怀疑朱经理现在说话的语速完全省略了标点符号,和一开始抑扬顿挫的腔调截然相反,他继续说着,“如果你同意,策划完床上用品后,我们还可以重金来策划包装你,让你一夜走红!”朱经理说得欢天喜地,说完终于深深地吸了口气。
杨淇做出饶有兴趣的样子,问道:“朱经理如何让我一夜成名呢?”
“策划个‘艳照门’,事先精心拍一些裸照,然后故意流传在各大网站。”朱经理欲言又止,他意味深长地冲杨淇狡黠地一笑,给了一个不可辜负的眼神。
杨淇冷嘲热讽地说道:“此处应该有掌声呀。”朱经理得意扬扬地好像还略带谦虚似的笑着,杨淇表情正盛,愤怒喷薄欲出,她冷冷地说,“真是令人作呕呀,我总算明白了祖宗留下的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真想送你两耳光!”说完杨淇起身整理下衣裙,甩甩头发,扭动着腰肢悻悻然离去,身后空留下朱经理一脸的愕然与茫然。
真正愕然与茫然的是安灰,这天,安灰的影楼里突然停电了,她赶紧下楼去摄影棚看看,随即打电话叫来供电公司的维修人员。
今天来摄影的人很多,大概有十五对,所以要抓紧时间修好电路。安灰在店里焦急地等待,十分钟后,维修人员来了,安灰像遇见了大救星一样恭敬地迎了上去。这维修电工工作起来雷厉风行,干脆利落,不说废话,有条不紊地快速处理。不一会儿,电路修好了,摄影工作得以继续进行。这时维修工人抬起头来和安灰相视一笑,这小伙子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笑的时候有些羞赧,不知所措。安灰为表示感谢,塞给他一百块钱,这小伙子说什么也不要,转身就走。可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由于刚才停电,几对拍照的新人都在休息区等待故障排除,6号的新郎和8号的新娘聊到了一起,他们聊得很是投机,从相谈甚欢到相见恨晚。可巧的是,6号的新娘去化妆台前补妆,8号的新郎躲在卫生间抽烟。十五分钟后,线路故障排除,摄影工作继续,摄影师误将6号的新郎和8号的新娘叫进摄影棚,他们将错就错,在一棵相思树下摆起了造型,这一场景被8号的新郎看见了,于是火冒三丈,就从三楼打到一楼的楼梯口。
安灰听见他们的吵闹声。摄影师极其无奈地说道:“哥们儿,我都说十遍了,我是乱点鸳鸯谱,但他们好像心照不宣,偷偷乐,他们应该承担全部责任。”
这时6号的新郎和8号的新娘异口同声地说:“好像没有吧?”他们脸上有着夸张的委屈。
8号的新郎大骂起来:“什么破影楼!简直就是垃圾!”空气中充满躁动和不安的气息,果然气极败坏的8号新郎冲到前台,把电脑给砸了,把水晶桌给踢翻,一些画册呼啦啦倒地,影楼里一片狼藉。这时那个电工小伙子身手敏捷地一个箭步上去,把正在叫嚣的8号新郎按倒在地。安灰的心有些震颤,她没想到他会来帮忙,心里升腾起一种微妙的安全感和幸福感,此时她心里既喜又急,按捺住莫大的火气,对8号的新郎直言说道,“你真是愚蠢得可怜,在我们看来,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对!”
“你说什么!”8号的新郎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安灰不答理他,对着6号的新郎和8号的新娘说:“行了,你们别在心里偷偷乐了。”
8号的新郎转身看见他俩手拉着手,愤怒顿时急转直下,一泻千里,对着新娘便破口大骂:“当初要不是你妈死皮赖脸地要我娶你,我还真不想答理你。”话音刚落,6号新郎冲8号新郎挥了一拳,两人扭打在一起。这时110及时赶来了,就在安灰有些诧异时,电工小伙向她报以淡淡的一笑。
大家都忘记了6号新娘在哪?她在楼上哭够之后,擦干眼泪,“噔噔”地跑下楼来,一副看破红尘秒杀爱情的架势,顺便看了一眼8号新郎,大家都以为会发生戏剧性的一幕,以为她会去挽8号新郎的胳膊,可没有,6号新娘甩甩衣袖,绝尘而去。
临走,电工小伙递给安灰一张名片,还说:“晚上如果那男的再来闹事,你打我手机,速度绝对比110快。”他叫高大全,1.85米,体格魁梧,模样俊秀。安灰记住了他。
第二天,安灰把影楼风波说给她的姐妹们听,她们发表着各自的看法,杨淇笑着说:“真是太有意思了,像极了蹩脚的电视剧,如不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
陈渔说:“这么说来,更加坚定了我寻找真爱的信念,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我,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时间。”
“他们爱得不够结实,能抢走的爱,不叫爱。他们四位好像都应该感谢你才对,让爱情恰逢其时地死去。”叶之之笑着说。
“就是。”安灰得意地说。
“可总有被爱情伤着的人,比如6号新娘。”陈渔抱着同情的态度说道。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两人在牵手跳入坟墓前,总是危机四伏。”叶之之说。
“即便是跳进那深如海的坟坑里,对女人来说,一样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安灰说。
“这么说来,跳或不跳,我们女人都得一辈子忙碌战斗在爱情、婚姻、男人、小三儿、孩子之间吗?”陈渔掰着手指算,“天哪,简直成了奥运五环,成了我们的跑道,没有真本事,还甭想上场?”陈渔不解地问。
“天哪,活得完全没有自我。”杨淇长叹一声。
“不,有自我的时候,那得看你身体争不争气,熬到他70岁的时候,才算真正为自己活。”安灰说。
“为什么?”陈渔问。
“古语: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叶之之替安灰说道。
安灰接着补充道:“七八十了,对风月没什么追求了,可心脏病、冠心病、糖尿病闻风追来了,体弱多病走不远了,偌大一个屋子,眼珠上下看、左右看全是你了。接着俩人互为糟糠,不离不弃,相扶到老。”
“听你说的好悲凉。”陈渔说道。
“没办法,事情就是这样子的。”安灰耸耸肩回道。
“那请问诸位,见或不见?爱或不爱?”陈渔问。
她们三个一声不响,假装扭头各忙各的了。
6
安灰去参加她的朋友夏达的婚礼,礼毕,夏达关心地问安灰:“你最近怎么样,有什么新情况吗?”
“还是那样。”安灰轻描淡写地说。
夏达亲密地挽着老公的胳膊,无比幸福地说道:“安灰快结婚吧,结婚很幸福的。”
这时一桌的人听后,都向安灰投来匪夷所思的眼神,那眼神像刺一样深深地扎在安灰的心里,这是她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缺爱如缺德似的羞愧。饭还没吃完,安灰便讪讪地离开了。
剩女是碗青春饭,到底能泰然自若地端多久?安灰一向手执女权主义大旗,可是这会儿她心里却惊起一滩鸥鹭。这天晚上,安灰紧急组织碰头会,十点,在“大森林”咖啡馆,幽暗的环境,舒缓的轻音乐,一对对的情侣们在低声说笑,四个单身女青年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声势浩荡地聚在了这里。安灰把酒席上的遭遇说给姐妹们听:“夏达劝我结婚,简直就像在劝顽固不化的浪子回头。一桌的人都在看我,众目睽睽之下,我突然好像很在意‘剩女’两字,好像我没有爱和被爱的能力,那眼神像是在看……”安灰若有所思。
“艾滋病人!”叶之之脱口而出。
“变态狂!”陈渔说。
“同性恋或不正经的女人!”杨淇说。
“我们到底怎么剩下来了?要找找原因,不能光长岁数,不长心眼呀。”安灰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