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四人行必有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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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眼里酸涩难言,站立许久,终是旋身回走,大步而去。

“君大夫!”

“先生!”

吴寿和黄芩在背后叫道:“你去哪里?”

“诏狱。”

心里有太多疑问,胸腔里更是憋足了一口怒气,不问个清楚明白,怎能罢休?!

羽衣,当初亲自挑选教授,几多宠溺怜惜,可不是为了让她此时羽翼丰满,深深伤害自己心爱之人!

被张义领进狱中,就着阴暗的光线,只见羽衣身着囚衣,长发披肩,抱膝坐在散乱的草堆上,脸上伤疤狰狞,泪痕未干。

“吕氏,君大夫来看你!”

听得头顶上骤然一声低唤,羽衣惊诧抬眼,在看清来人的面容之后,倏地跳了起来,原本失神的眼中光彩凝聚,唇角扯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君……君大夫……你来看我?”

君浣溪朝张义点了点头,慢慢走过去,隔着牢栅,与她默然对视。

羽衣怔怔看着那一脸黯淡的青年男子,手掌小心翼翼伸出栅栏,刚要触及,后者却是骤然后退,目光如雪清冷。

“君大夫!”

羽衣颓然叫着,手掌缓缓收回,紧紧抓住栅栏,低泣道:“你真那么讨厌我吗?嫌我失了清白,毁了容貌,还嫁作他妇,不得自由身……”

那嘤嘤哭声入耳,却是彻底激起君浣溪心底愤怒,森然道:“你……为何要害陛下?”

“我……我……”

“我当年教你医术,原是为了救死扶伤,没想到你却用来害人……你……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我……”羽衣身子轻颤,面容凄然,掩面痛哭起来,“陛下……那是你们的陛下,可不是我的……君大夫,你都不知道,我那么喜欢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我从来不敢妄想奢求什么,就想留在你身边,安安静静做一个小丫头,给你磨墨,给你沏茶,听你称赞我能干,看着你对我笑得那么温和好看……可是……”

她话声一冷,神情霎时决绝,哽声道:“都是他!是他!一心保护那个公主,而不予援手,将我扔在乱军之中,顷刻之间,我什么都没了,都没了……就因为我是个身份低贱的奴婢,就可以把我心底那点小小的希望都全部打碎吗?我恨,我好恨哪!我发誓我要报仇,要报仇!”

时光,仿佛又回到四年前,追兵在即,惨叫声声。

——君大夫……不要抛下我……不要啊……

——对不起,羽衣,对不起!

——对不起……

君浣溪攥紧了拳,心底寒气来袭,浑身发抖:“陛下的为人,从来都是只做不说,遭人误解……你可知道,他还在宫里的时候,就受了伤,内力大损,当时情况危急,却容不得他过多犹豫,马车即将坠崖,一车三命,他纵然有心救你,也是无力回天……你又怎知,事后他是多么沉痛悲切,懊悔自责!”

羽衣仿佛没听清她的话,泪流满面,自顾自述说:“楚略……他毁了我的一生,却平步青云,当上皇帝,这口气,我怎么忍得下去?!尤其当我知道他竟然将你罢官流放,不知所踪,那个时候,我便对自己说,我也要毁了他,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痛苦……他也许是因为良心不安,竟将我一路提升,做了女史,还封了贵人,我便知道,机会来了……”

君浣溪声音发颤:“于是你就……对他下毒?”

羽衣点头,幽幽道:“不错,我原本是想在他召寝之时,趁他不备……没想到,他居然不碰我……实在无法,我只好下毒,好在他对我很是信赖,从不怀疑……”

“子婴公主的疯癫之症,也是你一手造成?”

羽衣含泪轻笑:“不错,她被找回宫的时候,就有些痴痴呆呆的,我寻个夜晚,在她面前一亮相,只喊了几句偿命的话,她就吓疯掉了,哈哈哈……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原本是可以拉住我的,但是她却眼睁睁看着我摔下去,无动于衷……如此下场,真是活该!”

“子婴公主毕竟年轻气盛,自幼生长环境使然,当时马车上还有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她的亲哥哥!她没有拉住你,又有多大的过错?况且,后来她在战乱之中与陛下失散,也是吃尽苦头,好不容易回宫,你却——”

君浣溪看着她,眼露悲悯,轻轻摇头:“当初我怎会选中你,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总是把错怪在别人头上,满心仇视愤懑,却不珍惜所有……”

羽衣伏在地上,痛哭流涕:“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君大夫……”

“为我?”君浣溪不住冷笑,“你明知我是陛下的主治大夫,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才将陛下救回性命,你却还是执迷不悟,竟又在他膳食中下毒?”

羽衣瑟缩一下,小脸仰起,面色倔强而惨淡:“就是这贵人身份,你对我不闻不理,连多看一眼都是不愿,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铤而走险……他若是死了,我自然会被遣出宫,重获自由,或者那个时候,你就会理睬我了!”

“你!”

君浣溪闭眼,拼命忍住想要上前取人性命的冲动,长叹道:“宇文明泽是怎么找到你的?如何千里迢迢送来那致命药粉?”

羽衣停住哭泣,怔怔望她:“关宇文明泽什么事?”

君浣溪闻声睁眼,嘴巴张了张,颤声道:“难道不是他……”

脑中似是被谁破开一角,迷雾散去,豁然开朗。

宇文明泽,那个被流放到南疆的纨绔皇子,尽管被天子收回封号,贬为庶民,然天子性情良善,念重血统,给予他的田产财物必不会少,足够他一生衣食无忧。

郑党余孽尽诛,天遥地远,他却有什么能力卷土重来,反咬一口?

再说,天子身故,自有子嗣继承江山,对他却无半点好处,新帝即位,若是改变政策,全盘否定,他更是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幕后主使之人,不该是他,而是……

“那药粉,是在永乐宫拿的,哈哈,我却不曾料到,连他的亲哥哥都想他死……”

君浣溪闻言呆住,僵硬石化。

永乐宫,宇文明瑞!

竟然是他……

孟玉堂一直与之交好,孟氏父子从来都是太子党,忠心耿耿,不侍二主;

卫临风那般心思缜密之人,觉察出不对,情义两难,所以才会袖手旁观,更是在事发之后,为其百般遮掩隐瞒;

宇文明翔则是直接说了假话,混淆视线,转移目标,将罪责推向远在天边的他人……

想着那道端坐殿中凝然不动的身影,眼泪簌簌落下。

天子,他是不是也明白了这一切,所以才会如斯惘然,如此落寞,只因为,身边至亲至重的人,最后所选择所维护的,却都不是他……

不,不是这样的,就算全世界都对他不起,弃之不顾,他还有她啊!

可是,这样的权利,却被自己生生放开,再无资格了……

都不知是怎样步出诏狱,走回长青宫,天色渐黑,殿中室内却是空寂无人。

回到值房,却见黄芩正在捣药,张口就问:“芩儿,陛下呢,心情好些没有,用过晚膳了吗?”

黄芩摇头道:“陛下说没有胃口,不想用膳,吴常侍陪着他去御花园散步去了。”

君浣溪嗯了一声,默默坐下,心绪却已不知飘向何处。

“起风了呢,御花园占地宽广,上无遮挡,他会冷吧?”

喃喃自语,胸口生痛,那身体上的寒冷,却怎及心上所受的寒冷来得刺骨?!

黄芩笑了笑,一条裘袍适时递到面前:“先生去接陛下回来吧。”

“哦,好。”

捧着那条裘袍,急急出了殿门,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一路飞奔,气喘吁吁来到御花园,谁知门口的卫士却说圣驾一行已经离开,朝正东去了。

君浣溪心头一沉,御花园位于整座皇宫的中心,正东,那是永乐宫的方向——

他去那里做什么?

来不及多想,擦一把汗,赶紧又往东疾走。

或者,天子只是随性而至,任意走走,并不是真的要去那里……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得如此激烈,如此狂燥?

奔到中途,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心跳陡停,眼前发黑,要不是及时扶住旁边的宫柱,几乎就要瘫倒下去。

身体上的异常只在刹那,然后便是无影无踪。

然而,那种奇特微妙的感觉却是留了下来,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第六感,对于心爱之人所产生的感应力——

是他,他有危险!

卯足了劲飞奔,大口大口喘气,终于,停下脚步。

永乐宫近在咫尺,宫灯高悬,寒气森森,飞檐上辟邪铜禽在灯光映照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犹如一张血盆大口,似要将人瞬间吞噬。

吴寿与一干内侍正立在殿前,踱足搓手,慌乱无措,见她过来,精神一振,眼睛顿时亮堂。

“君大夫,你怎么找来了?”

君浣溪定下神,低问道:“陛下,可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