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斗破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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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缱绻两相随(5)

几句话下来,群臣冷汗如雨,再无一人敢小看这位新皇帝。他的手段,他的无情冷绝,比之铭帝,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那十八名官员之中,有一人显然是气恼至极,怒骂道:“昏君。”

夏侯昭闻言,只是瞅着他那么温柔一笑,一刹那,风华绝代,他温温地吐出一言:“爱卿此言差矣,朕乃孽君。”

自此,孽君之称,竟真的成了夏侯昭的代名词,世人皆知。

夏侯昭并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人,他之所以在此件事上如此执着,却也并不是因为生气。事实上,从这件事上,他已看出了众人的不满,许是对他的不满,许是对他这个人的能力有所怀疑。

所以,他下了第一道旨,为的就是让那些人不能再抱任何侥幸的心理。不甘心臣服之人,他并不十分想挽留,所以来一次杀鸡吓猴的戏码也是必然。而他的第二道旨,便真的是要敲山震虎了,让那些还蠢蠢欲动的人和心都收敛起来,告诉他们,如若不从,那些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只是,这些人中,有太多朝中重臣,他初登大位,正当用人之际,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弄得内忧外患。所以,在下旨之前,他已在心中斟酌许久才做了这个相当骇人的决定。

下了朝后,夏侯昭令小桑去寻了云详过来,更留了国师一起,共商大计。

云详目前的身份,只是一名太医,本也不可能参与朝中大事,但因为他的血门门主身份,却让他成为了夏侯昭不得不传的重要人物。

“云详,帮朕推荐几个人吧。”

夏侯昭微眯了眼,像是太累,却又更像是在头疼。云详面色淡淡,却只道:“皇上你裁的人似乎太多了,一下了若要找齐十八位,恐怕不是件简单的事。”

“朕明白,所以三品以下的就不操心了,交给你爹和龙相一人一半吧。”夏侯昭故作轻松地说着,虽然明白个中利害关系,但他更明白,如若没有人来填补空缺,麻烦会更大。之所以说一人一半,其实也就是让他们各自再发展一下自己的人,虽然这并不是夏侯昭想看到的,但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皇上的意思是,选十个人出来?”

“六个便可。”

“原来皇上心中,已有四人。”云详笑笑,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

“你也别笑,朕确实定下了四人,包括兵部尚书风云非,督察院左右督御史风云详,内务府总管常青,刑部侍郎便让那骆真丘先兼着,反正那厮也不会推辞,他为人耿直,日后挑一个他满意的上来,填补上去便可。”

夏侯昭说罢,云详便变了脸,忙推辞道:“皇上不可,我大哥调回京都,那他的人马怎么办?谁去守望天城?而且,而且皇上让臣做督察院左右督御史,臣只是一名太医,这么个升法,如何服众?”

“云详你就别推辞了,不说朕现在没有合适的人,便是有,你也逃不掉。别人不知你的本事,朕还不清楚吗?这个左右督御史非你莫属,而且,若是有人敢反对,就算不怕惹怒朕,也会担心惹怒你父亲风青止吧?至于望天城,连国太子刚刚才回去,收了我的大礼,暂时不会有变。”

夏侯昭边说边笑,却惹得云详无奈地直摇头,因为他明白,夏侯昭说的确实是事实。只要夏侯昭敢封他的官,即便是再大的,也没有人敢当面说个不字。见夏侯昭心意已决,他也没有再反对,毕竟他对夏侯昭仍然十分敬重,但一想到云非,他仍旧有些不解:“皇上不像是那种对边境很随意的人,是另有安排吧?”

“知朕者风云详。没错,望天城那边,朕不可能那般随意。你大哥回京后,由莫将军暂代主职,待冰笛通过了马上举行的武试之后,便会过去盯着。所以,血门的事务你得更费心了。不过好在这几年你们已渐渐淡出,便也不会有大的变化。”夏侯昭对云详一直都是信任的,所以,也并不瞒他什么。

“除了冰笛,皇上还要谁?”云详亦只是浅笑,明白夏侯昭的胃口不可能那么小。

“除了云刀,朕谁都要。”

听了这话,云详了然:“就因为小刀是女的?皇上未免有点看轻云刀了。”

夏侯昭摇摇头:“恰恰相反,朕的意思是,你以后多教教云刀,血门迟早也是会交到云刀手里的。”

“皇上是打算让臣当多大的官?”云详苦笑着,暗叹自己最不想入朝为官却不得不为官的命运。

“直到你取代你父风青止为止。”

此言一出,云详终于敛去了笑意,看着夏侯昭怔怔不语。夏侯昭却上前轻拍他肩:“云详,朕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朕不得不这么做。你父亲把持朝政的时间太久太久了,朕不得不防,但如若是你,朕永远也不会怀疑。”

“臣,明白,只是臣实在是……”

“云详,如果你做不到朕要求的高度,那么,你懂的,后果会比你想象中更严重。”夏侯昭从不在正事上开玩笑,他是认真的。他不可能容忍风青止继续做大,唯今之计,是宁除之也不能放任,但有了云详与灵晚这层关系,他竟然也不愿意做到那般狠绝。所以,他强迫云详的同时,也是放他风氏一族一条生路。

“谢皇上开恩!”云详夸张地对夏侯昭行了一个大礼。

夏侯昭看着云详的动作,却也没有拦他,只道:“你懂就好,只是你父亲能不能懂,就看你的了。假若你能劝得动他,朕也不会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太了解云详,亦懂得他不想卷入朝堂之争,但,有些事岂非自己想与不想便可以不去做的?他如此,云详自也免不了。

“皇上,容臣想想,想想。”云详蹙眉,却也并未一口应下。夏侯昭也不逼他,只笑道:“这个你回府再想,先帮朕想想那六个人选吧。”

云详闻言,亦只是淡淡一笑,张口便报出了一串名字。夏侯昭听罢,欣赏地点了点头,将案桌上的一张早已写好的纸递于云详面前。云详定睛看去,却也不由得会心地笑了:“原来,皇上早就想到了,只是想来考考臣啊。”

“非也,非也,朕并不是考你,只是想考考自己。不过既然你与我意见一致,那么,便代表这六人确实可用。云详,这六个人,朕便交给你了,他们便是朕未来反控朝堂的重要武器。”

听罢,云详重重点头:“臣,当尽全力。”

云详走时,已近一更天,小桑问夏侯昭是否要沐浴休息,他却摇摇头:“还有点儿事要跟你说说。”

“奴才……”

不待小桑说出下文,夏侯昭就开口阻止了他:“从今往后,你再不必在朕面前自称奴才。”

“皇上,这是何意?”

见小桑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夏侯昭嘿嘿直笑:“桑冷剑,你是否打算一辈子在朕的宫里当一名假太监啊?就算是你愿意,朕还有些担心呢。”

小桑,又或者应该称他一声冷剑,是的,他原名桑冷剑,是血门剑堂堂主,亦是夏侯昭身边的小太监。他听到夏侯昭叫其全名,便知道他已经打算让自己离宫,只是他仍旧有些不放心:“皇上,您现在身边没个人怎么行?”

“有常青在,有国师在,没有人能动得了我。至于你,难道你以为朕会让你白白出去逍遥快活?朕,有更重要的地方要你去守护。”夏侯昭定定看着冷剑,这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高手,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备用人才,怎可能会在如此重要的关头放他自由。

“皇上,奴才,不,臣,臣就是怕皇上不肯用臣。”冷剑满脸喜色,甚至只是因为能继续为夏侯昭所用。

“冷剑,谢谢你。”

“皇上,臣心甘情愿。”是的,心甘情愿,在那个能冻死人的冬天,自夏侯昭从死人堆里救下他时,他便决定追随他一生,哪怕是赴汤蹈火,他也心甘情愿。

“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冷剑,过几日你便出宫,与冰笛、清雨一同准备参与下月初的武试,朕要你们三人拿下前三甲,明白不?”

“皇上大可放心,臣向您保证,绝对万无一失。”

闻言,夏侯昭笑了,却是真正开心的笑。冷剑见他如此,也跟着傻笑起来。两人笑得正开心,国师却突然开口了:“皇上,还有一件事,是否也该一起决定了?”

“师父,您想说什么?”夏侯昭没有叫他国师,因为那是在外人面前叫的。事实上,他是夏侯昭的师父,也是因他的一句话,而保全了他的生命。

“皇上的后宫,如今仍旧只有一位云妃娘娘,皇上,您是否应该充盈后宫了?”后宫,从来就是皇权中用来稳固朝堂的另一处战场。国师的话,一语双关,亦是关心夏侯昭的生活,也是关心他的强势态度下造成的君臣间的不平衡关系。

夏侯昭沉默了一阵,终于还是讪笑着开口:“师父说的是,那就一并办了吧。”

沉默,是因为他想到了灵晚。无论他是雪疡还是夏侯昭,在灵晚面前,他都没有掺假。他之所以那天会回复灵晚,他不可能只娶她一人,指的就是这些。他既然要当皇帝,就不可能独娶一人。

国师亦看出夏侯昭的心不甘情不愿,于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若有所指地道:“既然喜欢,就算是抢,也要抢回来。风家的女儿收了一个入宫,就不怕再多收另一个。”

闻言,夏侯昭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仿佛想通了什么,亦仿佛决定了什么。只是,冷剑却在听到国师的话后,担心道:“臣倒是不愿意她再进宫,风灵晚命中注定就是一红颜祸水,臣担心,皇上留她在身边,会伤害到自己。”

国师一听这话,半眯着眼,想了一阵,良久亦开口道:“嗯!为师亦觉得那丫头就是个祸水。”

本以为国师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可一听这话,夏侯昭直接无语,刚想反驳几句,却又听到国师开口:“不过,就算是祸水又如何,人生难得几回搏,一个男人,为心爱的女人疯一次,又如何?”

这话一出,夏侯昭哑然,而他身侧的冷剑却是哭笑不得。他哪里是反对啊,分明是怂恿才对。

建安三十九年七月二十九,早朝之上,夏侯昭将他决定好的新补名单拿出来探讨,群臣热议之余,龙相与风大学士主动站出来声称支持皇上。群臣惊异之余,最终全部将要说的反对话咽回了肚子,导致那份名单一字无改,全部通过。

建安三十九年八月初三,小桑重病,夏侯昭准其离宫还乡。

建安三十九年八月初七,文武双试分别开始,这也是夏侯昭真正意义上为自己物色新的势力拉开了帏幕。文试三日,但发榜却需十日之后。武试六日,结束当日便为夏侯昭选出了十名最为有实力的新人,不出意料,前三甲分别是冰笛、冷剑、清雨。

建安三十九年八月十八,文试发榜,出乎夏侯昭意料的是,选出的状元郎竟然是清雨。他开怀大笑之后,终于明白,他的时代也许真的会因为这些精心培养的手下而改写。

与此同时,轰轰烈烈的选秀也在民间开展起来。旭国十三岁以上至十八岁之间的未婚女子,都可以参与此次的选秀。夏侯昭对这些事情本就兴趣缺缺,也就全部交由常青去打理。若要说他最尊重的是国师的话,那么,他最信任的人除了云详,便是常青了。

常青在铭帝身边多年,却是当年柳皇后安插在铭帝身边的人。柳皇后死后,他没有反水,却一如既往地支持着夏侯昭,哪怕当年,他只是一个小小孩童。而夏侯昭给铭帝所食的混了断尽的饭菜,也均是由常青亲口试吃,是以,为了夏侯昭,常青可谓是拿生命在保护。这样的人,他又如何能不信?

建安三十九年九月十五,选秀活动结束,此次常青依照夏侯昭所需,将那些新进的秀女,分为了可用、可宠、可爱三种。

可用:便是身世高贵的王贵朝臣的女儿们,宠幸了她们,亦等于拉拢了朝中官员,是以为可用。

可宠:是指一些商贾之女,一朝的命脉,并不全数系于朝臣之上,富有与否,也是十分重要的因素,是以为可宠。

可爱:这类的女子,均是些家世清白的普通女子,即使爱上了,也对朝纲无害,是以为可爱。

当常青把这些女子的分类讲解给夏侯昭听时,他却隐隐地笑了,到底是跟在皇帝身边干久了的人,当真是个人才。

建安三十九年九月十八,是新进的秀女们面圣的日子。夏侯昭粗粗地扫过那群莺莺燕燕,并没有发现什么惊喜,全都是国色天香,但亦全都是一副温顺的模样,可正是这种温顺,恰恰是他不想要的。

这一日,他一共封了六位新贵。常青见他所封之人全部是可用之列,笑意渐深。是的,夏侯昭的心里暂时看不见别的女人,唯有一个风灵晚。但,她的身份是禁忌,他若想即刻召她回宫,只怕是会惹来非议的。

是夜,常青问夏侯昭要召哪位美人侍寝。夏侯昭一时无甚决定,便道:“常公公,你就帮朕随意挑一个吧。”

常青闻言,举起一个木牌道:“这位戚美人,祖父是三朝元老,其父是皇上刚刚晋升为隶部尚书的戚丰光,皇上觉得怎么样?”

“那就是她了,明日你依旧帮朕挑一名便是。”

常青闻言,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点点头道:“是,皇上。”只是心内他却暗笑,这明明该是皇上翻的牌子,倒让他一个太监来翻了,传出去,可是真成笑话了。

三、睹真颜

自拿到雪疡的信,灵晚没有再出山,却是选择留在了眉山,但并没有回到皇陵。那里的人该是以为她死了,再回去,只会吓到别人。本以为只需要在这里暂住一阵雪疡就会回来,岂料,这一住竟真的就是整整一年。

仅仅一年时间,灵晚似乎真的变得清心寡欲起来,对任何事也提不起兴趣。直到圣旨传到了灵晚的手里,她才警觉,原来她的踪迹并不是无人知晓。至少那个叫夏侯昭的人,她永远也瞒不了。

来接她的人是小桑,从他的嘴里,灵晚知道了一切。短短一年,似乎什么都变了,铭帝驾崩了,皇后也随着去了。夏侯晔谋反不成,也被流放他乡了。就连夏侯暄和夏侯煦也被分派至封地,均未能留在天都。

那么也就是说,现在的皇位已落入了那人手里。夏侯昭,他果然是天下间最强大的男人。可是,皇位既然已到手,他为何还要诏她入京,而且,还是策封她为妃的圣旨?

他到底又有什么阴谋算计?

这么想着,灵晚真是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问小桑,可她知道,即便是问了,小桑也什么都不会说。所以,灵晚还是忍耐了下来。她也想过要逃走,可当她把想法付诸实施之时,却突然发现原来小桑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重回皇宫,灵晚感慨万千,只是,当她看清湖心亭中那纤尘不染的身影时,灵晚的心忽而狂跳起来。

那是,那是……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那一眼万年的思念,跨越所有的障碍和距离,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在二人间弥散开来。甜蜜中,犹带着一丝丝委屈。

他缓缓向她走来,脚步那样地坚定。

当清冷的北风终于撩起她的碎发,在他们二人间飞舞,他们的目光相绞着,痴缠哀怨着,却只是不发一语。只是那样深深地、深深地凝望着对方,似乎要将对方狠狠地印在心底。

终于,灵晚开口了:“你是谁?”

“雪疡。”

他淡淡而语,清冷的声音,还是那样地悦耳。

“还是谁?”

灵晚仍旧在问,那样地执着。她当然知道他是雪疡,可是,除了雪疡,他的另一个身份呢?又会是什么?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弯起嘴角轻轻地笑了:“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的脸吗?灵儿,是时候了,你要亲手摘下它吗?”

静静地立于原地,灵晚没有再出声,只是那样陌生地看着眼前的人。纤纤玉手,不由自主地抬起又放下,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却终是没敢伸手去碰那一直想碰的银色面具。

“怎么了,不想看了吗?”

灵晚摇头,只是苦涩一笑:“夏侯昭,你瞒得我好苦。”言罢,泪落,灵晚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一切。圣旨、小桑,还有皇宫,除了他,她想不到第二个人选。只是,当真相浮出水面,她却又怕了,当雪疡变成了夏侯昭,她还会义无反顾地去爱吗?

听到灵晚的话,看到灵晚的泪,夏侯昭的心也痛了,轻轻地伸手取下脸上的银色面具,他终于露出他天人般的容颜。带着疼惜的温柔,他揽她入怀:“灵儿别怕,只要你喜欢,我永远都是你的雪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