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文
每次遇到热烈的追求者时,她就会想,那为什么,他之前会选择把她放弃呢。
“每次投入的时候,都会过分地投入,超乎自己的能力,但却能真的像突然够到了三楼的那盆晾在窗外的花叶一样, 够到了,抓下了它的一片叶子,美丽的奇迹被实现了——到往后再次经过那个窗口,远远地看着那个窗口,花盆还在, 花叶还在,已经长出了新芽的茎脉还在。什么都还在,可却再也不可能跳起来,轻盈地摆脱地球引力,那个时候被神赋 予的什么,不如说是被自己化身为神的瞬间付出的代价,却再也再也不会出现了。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那么投入,力气 从哪里来的,狂热的信仰从哪里来,睡不着吃不下的矫情从哪里来。它们在遥不可及的一扇窗,看起来小成一个句号。” 我和自己讨论关于“长情”这件事。得到的答案还真是足够沮丧的。“这个人啊,长情起来吓死沿路百姓。”包括以 前也曾经以此为题写过小说,内心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才能把它完全熄灭的念头,以为总有可能。分开了,未来也有可能。 分开得再彻底,过去一年,两年,三年,直到十年,依然可以瞬间回到过去,化解时间的一切魔力,觉得“还是可能会 再走到一起嘛”。语调平淡,口气温和,不打算与任何人对质辩驳,无法被说服。大概是连死亡都不可能消除这个念头。 太阳也许有天不会再升起,月亮也许有天会变成绿色,世界也许会失去时间。但我们依然可能重新走到一起。
既然是曾经,突然之间,把身体跃到了三楼,从那里,喜悦地折下的一片叶子。
那它不会老。
不会发黄。
不会死。
它要从手心里重新生长出来。眼前只是漫长的蛰伏,而普通的人们不会明白。
应该是被下了最强烈的蛊。
在约会结束后,对方说“拜拜”,我也摆了摆手。往家的方向走去,虽然在半路便折返了方向,走到商场的B1层。 走得好像是有目的但眼神里充满了漫无目标的迷离。我走到一家卖酸奶制成的冰激凌店铺前,要了一份最大的。然后便 坐到店铺一角,拿起勺子的时候,开始控制不住双手发颤。我靠着椅背,眼睛里还能追逐每个路过的行人。穿长靴的, 穿米色风衣的,似乎很愉悦的,似乎不耐烦的,情人们,朋友们,在说什么,在聊什么……
“喜欢得已经无法再上升一点,没有更大的容器了,连宇宙也小,快要在胸腔为起点再度爆炸。”
喜欢得已经无法再上升一点了。在发生“喜欢”这件事时,身体上的寒毛也会不自觉地站立起来。好像进入了陌生 的充满了迷雾的森林,本能告诉自己前方有危险,有某处已经被挂出血,呼吸着的都是过于通透森冷的空气。
就在这样的战栗感中,发现自己的失败是命中注定,既然已经被一种情绪完全征服,难以冷静,走下去,大概是一年, 两年,十年都找不到出口的森林。
只要一旦确认“我喜欢”。
对自己喜欢的对象有些过于卑微,哪怕与此同时,对自己所厌恶的存在表现出来几乎相等的刻薄和冷漠,犹如石头 般坚硬,仿佛对着不知谁立下誓言“无论风雨”,俨然高傲异常,世故异常。但一掉头,辗转反侧,想要把车开到遥远的 一扇门前,只要假想也好,也能安慰当时无计可施的自己了。
去走很长的路,熬很长的夜,说很长的看似无谓的话,一连几个月不关电脑为了让MSN永远保持在线。精心设计的 每一条短信。这样的事,大概是维持十年也没有问题。
一点点建筑起来的像,到最后变得伟大异常,在遥远的星星上甚至都能看见,虽然无法认出那具体是什么,可对我 来说,本来也是,这始终是一座不会结束的工程,一直不会结束,因而最终的形状永远难以成形。
“没什么所谓啊。”语调平淡,口气温和,不打算与任何人对质辩驳,继续无法被说服。手里是第几把新换的凿子呢, 继续雕琢下去就行。
所以难怪,过多少年也不会放弃,不会忘却,不会被淡漠,只要一个专属的铃声响起,就越过了十年,接起来的瞬 间还是对他的轻快的依赖:“喂?怎么啦? ”
仔细想想,真是好可怕呀。
或许是从最早,灵魂被灌进躯干的时候,那时发生了什么具体的失误呢,使得我这样的人,失去了停止自己的能力。 没有刹车,无论前途是怎样,都要一直一直驾驶下去。
“嗯啊,最后是在家日本料理的餐厅。”
“坐成L字形。膝盖还会撞在一起。”
“他说得多我听得多。本来嘛,如果他说得少那就换我说得多了。这方面我平衝感很好。”
“两个半小时到三个小时。”
“走出来之后看见对面麦当劳的招牌啊。从你黑色大衣的肩膀上。”
我现在还会频繁地路过那家麦当劳,日料店倒是已经搬迁有半年多了。我每次走过那家麦当劳,会不由得加快或放 慢脚步。
“没什么绝望的。从来没有绝望过。以后有一天,应该还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