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神鬼之论
在医院的走廊里，康杰默默的祈祷，“望主怜悯，保佑我的女儿平安无事。若有大非大祸，我都愿意代她受过。”梦嫣用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擦去刚从眼角渗出的眼泪，转身走向门诊部。医生看着梦嫣的体检表，眉头皱起，思考良久，摇了摇头。“医生，我得了什么厉害的病了么？”医生眉开眼笑，“No，no，no，你各方面都非常健康，只是，恩，只是……”然后医生接着又开始摇头，口中还喏喏地说着，“这不可能呀。”“有什么奇怪的吗？”
医生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直视了梦嫣良久，然后说道：“你的血液化验显示，你的红细胞跟普通人的不一样。普通的红细胞呈双凹圆盘状，中央薄，周缘厚，没有细胞核。正因为没有细胞核，红细胞必须依靠造血干细胞不断的分化才能维持人体的血液平衡。人体机能的兴旺和衰退与红细胞的代谢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可以说红细胞的活性可以直接决定一个人的生理机能。而你的红细胞竟然有细胞核，在显微镜下可以观察到，你的红细胞竟然可以自主分裂增生，这是匪夷所思的事。”
梦嫣在生物学上了解过红细胞，当时还去实验室观察显微镜下的血细胞的镜片。不过由于操作失误，只能看到圆凸凸的一团亮光，并没有看到什么细胞。当时代课的生物老师语重心长的说：“以后你们的高中老师会给你们详细讲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说完跟另一个实验室的老师唠嗑去了，留下一群捣蛋的学生。
“这是一种病么？”梦嫣询问医生。“这个已经超出我能理解的范围，不过按照常规的理解来说，应该对身体没有什么害处。”“哦，那就不要跟我妈妈说了，免得她瞎担心。”医生略怔了一下，露出一丝邪恶的笑，点头答应了。见到康杰后医生脸一沉，“你女儿营养不良，有些贫血，需要住院调养一周。”梦嫣一听，这黑心的医生。
推开病房的门，看到两个床位，其中一个床位上已经躺着一位老人，面向窗户侧躺着。梦嫣并不能看清其脸部，只是觉得轮廓有些似曾相识。
“不是单人病房吗？我们可是军人家属！”康杰转身想跟护士理论。护士赶紧解释，医院病房紧张，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时，睡在病床上的老人艰难的咳嗽了两声，康杰心一软，也就没再吱声。
明明病房紧张，为何让她住院？这在梦嫣心里，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林涛是特殊的军人，他们的医疗费可以上报。医院是抓住这个茬，跟上面多要钱，这些钱可比搜刮民脂民膏来得容易的多。前几年，逢年底，院长都会找康杰开些用来报销的单子。
住院安排就绪后，康洁回家拿一些生活用品。房间里就剩梦嫣和那个老人。
老人翻了个身，梦嫣看得清楚，老人面容慈祥，眉宇间有仙人道骨之气，无奈年岁已大，眉毛花白，眼窝深陷，颊骨高凸，呈苟延残喘之态。梦嫣马上想到张道长，这一想就发现此人与张道长在气质上有些相像。具体在哪里像，梦嫣一时说不上来，凭直觉，他和张道长是同一类人。梦嫣下意识的回避了老人的眼睛，心里嘀咕，现在就自己一个，万一有什么事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个女护士从门里进来，走到老人身边，示意他要吃药。老人摆摆手，不想吃。女护士没理老人的意思，伸手把他扶起来。
老人看了一眼梦嫣，一下坐起来，之前的病态一扫而光，说了句奇怪的话：“我等的人到了，你给我去办出院手术吧。”护士皱了皱眉头，“我的妈呀，这是回光返照吗？”“哈哈哈，我是装的呀姑娘，你不要怕，快快给我办出院手续去吧。”
“装病？”显然护士没有明白老人的话，不过看到老人硬朗起来并要出院，脸上堆出笑：“好的老人家，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办。”老人闭上眼睛，似在思考什么。
梦嫣想要叫住护士，刚到嘴边又咽下去。梦嫣对昨天发生的事及昨晚的梦有些不解，虽恐惧在心，但还是想了解更多。梦嫣心想，如果真有什么妖魔鬼怪也要直面，迷信这东西纯粹是子虚乌有，破开迷信首先要克服困难，这困难也许就是这些表面上的恐惧。昨天晚上的梦也许是白天的事给心里留下了阴影，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追根揭底，还是他们这帮人惹的是非。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可以当面质问他。
“小姑娘，信鬼不？”老人开口问。
“世上本无鬼，鬼在人心中，这是我妈妈经常对我讲的。”梦嫣早就等老人问话，不过听到这一句是还是楞了一下，没想到这老人如此直截了当的奔着主题来了，开口就问鬼的事。看来自己对老人的估测是没有错的。
老人微微一笑露出黑黄色的两个门牙，其它牙齿的地方空空如也。
“不是吗？”梦嫣见老人只笑不答，反问了一句，却在心里骂了句娘。这些人仗着自己人老面善，总是故作神秘，胡说八道就算了，还谋财害命。
老人依旧不语，但此时笑容也没有了，反而一脸严肃，仍旧不说话。
梦嫣见老人不语，觉得该用知识教育一下这些人，就继续说道：“人是从自然中缓慢进化来的，是自然创造的杰作，这叫达尔文进化学说。我们的意识是用大脑感知，大脑由无数的细胞构成，脑细胞神经反射，才有了我们一系列的思考。人一旦死亡，大脑细胞也会在一段时间后全部死亡。人连承载思考能力的大脑细胞都会在死后化为乌有，怎么可能有鬼这种说法？世界是物质的，所有的东西，包括光子等都是赋予质量才有存在的可能，鬼只是人类思想的产物，不可能有质量，自然也是不存在了……”
梦嫣试着用学过的一些浅显的东西去解释自己的想法，但越解释越觉得有些词穷，这也难怪，初中刚毕业就知道什么质量啊光子啊自然进化啊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老人有些吃惊，还是不语。
“怎么，不懂了吧，老头？”
老人哈哈大笑，也许是笑疼了肚子，有些喘不上气来。“姑娘，老头子我考你一考，你觉得世界是几维空间的？”
老人掠了掠胡子，仔细听梦嫣怎么回答。
梦嫣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心想，怎么简单的问题就想难住我，看你老头子岁数一大把，其实幼稚的很：“这谁不知道啊，三维是立体的，二维是平面的，一维是一条线。这个小学生都知道。我们的世界自然是三维的，只有在三维的世界里，我们才能看见物体的形状，感触到物体的形状。”
“哦，小姑娘还挺聪明的。这一二三维的空间我们看得见也摸得着，但是有没有想过其它维数的空间，比如一维前面的零维空间，负维数空间，或者三维空间之后的四维空间，五维空间等等。我们知道，这世界是无穷无尽的，就比如我们的三维世界，大可以大到宇宙的无穷尽头，我们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知道肯定存在；小可以小到原子，中子，电子，夸克等无穷小的的地方，我们知道一定有最小的那个粒子，但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同样的道理，存在一二三维空间，也一定存在两个无穷的极端，既然存在，那么在那些空间里会存在什么呢？小姑娘。我是不是说的有些深奥了，听不懂啦，那就要好好学习啊。”老头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完又怕梦嫣听不懂，微笑着看向梦嫣。
梦嫣被这个问住了，对空间的认识，梦嫣局限在常识中，对所说的宇宙和原子，梦嫣倒是听懂了一些，不过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个夸克是个什么东西，是比中子更小的吗？听老人把夸克排到中子后，梦嫣就有些疑惑，自己一直以为原子中的中子和质子是最小的粒子了，没想到又跑出个夸克。
没想到这老头是个有文化的人，小瞧他了。
“小姑娘也不要纠结在这个地方，知识的如海洋，游得越久越觉得其无穷大、无穷深。不过，只要好好学习，就会懂得越来越多，也就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老人见梦嫣呆在那里不说话，开口安慰她。
“小姑娘，小姑娘，我很小吗？我已经初中毕业了好不好？”显然梦嫣被老人的话激得有些恼。再听这老头说话，一个劲的叫小姑娘，好像自己真的还是个无知的小学生而已。
“哈哈哈，姑娘长大了，老头我失言了。姑娘不计较，把拐杖还给我，我就消失了。”
“拐杖！”梦嫣被老人的话题转移吓到了，难道这个人就是张道长，梦嫣在仔细看时，只觉的与张道长相像，但肯定不是张道长。但还是问出了口。
“你是张道长？”
“不是。”老人平静地说，然后闭了口，没打算再继续说什么。
呵，这老头还对我有所隐瞒。梦嫣这么一想，就计上心来，说道：“老头，拐杖确实在我手上，不过你得对我讲讲昨天的事。”
本来以为这老头必定找些借口拒绝，毕竟是他们行蒙拐骗的把戏，岂能轻易向外人透露。没想到这老头没有丝毫犹豫，说了很多。好像从一开始就等梦嫣问，你问了我就告诉你，你不问我也不会说。这老头，必定奸猾无比。梦嫣来不及多想，仔细听老头对昨天发生的事的解释。
从老人口中得知，张老道原本只是个普通人，十几年前突然死亡，在家人准备下葬的时候，听到棺材里有动静才把他救出来。医生解释说是短暂休克。但自从那时起，张道长就变了个人。原本他并不姓张，而是叫李富才。活过来的张道长只说了他姓张，是个越狱者。周围的人都认为张道长是被冤魂附体才活过来，所以畏惧他。老人叫李富强，是富才的弟弟。与张道长相处的十几年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却也发现张道长真不是他的哥哥，有其外形，却在思想上是另外一个人。
张道长说他自己是大学的物理教授，早年间对中国的原子弹研究有非常大的贡献。由于长期与核材料打交道，辐射严重，早早就查出肝癌晚期。在他去世时，正在着手研究登月计划的一些项目。死了以后才知道他只是肉体死亡。
他经历了很多，有些完全违背了科学，当他从从万难中挣脱出来，才发现自己有了完全不同的外形，其中肉身比他原来的肉身年轻了整整四十岁。张道长并没有离开樊城去他的大学当教授，反而在当地研究起山水河流，甚至拜师求学奇门遁术。十几年后，张道长对风水术甚是精通，对一些民间神鬼传言非常感兴趣。不过，从十几年的相处中了解到，张道长绝不是迷信的倭寇。
梦嫣听的一头雾水，张道长不相信迷信，这不可能！“迷信迷信，可信可不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则有，无则无，则为有。这是我亲口听张道长说的，这话我虽不是很理解，但还是能看出张道长是肯定迷信的存在的。”
“予天下人之语，不悟。再者，有无之事情，强调有不是‘有’，只是否定‘无’。就像有人问，到底有没有外星人，有的人说有，有的人说没有。科学家在探索地外星球时，一次次证明那些星球上不存在生命，但那不能证明浩渺的宇宙深处，没有生命。姑娘，万事万物，相克相生，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信有还是没有。正如你妈妈说得那样，世界并没有鬼，鬼都在人的心上！”
“那你们还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的来糊弄人，就像昨天的张道长，还有之前害死人家一大家子的那个老魔头。”
“哈哈哈，姑娘，有些事情你只是了解表面而已。你想啊，宇宙那么大，很多人相信宇宙深处有外星人存在，那么外星人也就八九不离十的存在了。心也可以无限的广阔，有人相信那里有鬼，那就证明鬼也是存在的了。阴阳成对，天地成对，男女成对，宇宙和心也是一对哩。”
“宇宙那是实体存在的呀，心里装的那些都是空的。成双成对的，都是胡说。”梦嫣有些词穷，不过还是想抵抗。
“相生相克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理，世界是因为对称而相生相克，一旦一方消亡，另一方也一定会倒塌。一维空间的一条无限长的线，无数次的对折，最后一定会变成一个点消失。相生相克，此消彼亡，彼兴此长，就是这个道理。”
“你的意思是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一半一半吧，多少人是借着自己的另一半飞黄腾达了。”李富强似有所思，却奇怪地摇了摇头。
“切，这都是拼爹的时代了，你太落后了！”
“这……”李富强似乎觉得越解释越含糊，索性哈哈大笑，“时间会让你明白一切的。”
梦嫣虽然觉得自己像个无赖那样反驳他，但还是觉得出了口恶气。
接下来的谈话中梦嫣得知，张道长被抓捕之后不久，七窍流血，没来得及抢救就去世了。
而这，也正是李富强老头来找梦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