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维多利亚女王(布老虎传记文库·巨人百传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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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东山再起(1)

一、迪斯累里的迷魂汤醉倒了女王也醉倒了自己。

有人说,如果维多利亚在1868年至1874年那骚乱不安的倒霉的年代里悄然死去,那么在世界历史上甚至哪怕是在英国历史上,维多利亚也顶多是一个普通的国王,一个无可奈何的失败者。

但是,命运注定维多利亚将要东山再起、再度辉煌。

如果说早期的维多利亚是靠了阿尔伯特的辅佐而冠冕堂皇、威加海内的话,那么在她的后半生,是首相迪斯累里造就了她的最后的辉煌。

1874年的大选再一次把迪斯累里推到了前台,以迪斯累里为代表的托利党(保守党)在大选中占据了绝对优势,击溃了以格拉斯顿为首的自由党。

对于维多利亚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女王与迪斯累里曾经在不同平常的九个月里所建立起来的微妙而牢固的关系现在将以一种更其热烈之方式持续下去,维多利亚无论是作为一个女王还是作为一个女人,所有的失意与寂寞将随着这个充满智慧的大臣与充满魅力之男人的到来而一扫而尽。

她像迎接一位凯旋英雄般地迎来了她的新首相。

春天再度来临,鲜艳的迎春花与生动有趣的公函再度在女王与迪斯累里之间传来递去。

迪斯累里仍旧以其特有之方式去接近女王,去博取女王之欢心。他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让这位其实十分脆弱的女王仅为他一人挥舞她的魔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迪斯累里是一个阴谋家,他正是企图以讨取女王欢心之途径来控制女王而女王却毫无察觉。

他的确有这样的能力。早在五年以前,他就掌握了征服女王之特有方法,那就是采取和格拉斯顿截然相反的充满人情味的方式。在他看来官气十足的慷慨陈辞与挥谈铺陈只能招致女王之反感,它永远无法深入那个女人之心灵。他着力于一路挥洒繁花,冗长的公文在他那里被压缩成风趣易懂轻松愉快的短句并以友好亲切和推心置腹的态度款款表达出来。他只以个人的面貌出现,他知道只有这样女王才有一种被人看作一个人一个女人而不仅仅是一种制度僵硬化身之轻松感。他从不允许自己与她的交往失去那种个人情调。即便是谈论国家大事也努力做到如同唠家常一样随和自在,娓娓动听。他对于女王的颂扬是非理智的,那热情洋溢的调子让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心满意足。他曾对女王宣称:没有任何荣耀、任何报酬,对我来说可以比得上获得陛下的惠顾。我本人的全部思想、情感、义务及爱戴如今都集于陛下身上,我的余生除侍奉陛下之外无复他求,假若未能侍奉至终,则将以回忆人生这一段最有趣、最迷人的时期来度过余年。

他还说,“我一生只为陛下而活着,也只为陛下而工作,失去陛下,便失去了一切。”

1875年5月24日,维多利亚迎来了她的56岁生日,由于自由主义运动的再次低落,维多利亚开始摆脱了来自自由运动分子的责难与质问,也由于迪斯累里的颂扬与安慰,她逐渐地从亲王之死的悲哀中走了出来,她的心情十分愉快,可以说这是自1861年以来心情最为愉快的一次。她的生日那天自然地迎来了不少高贵的客人,也接受了不少珍贵的礼品。迪斯累里的礼品却出人意料,那是一份以夸张的然而却又极其“诚恳”的谀词制作的贺词,贺词说:

今天比肯斯菲尔德勋爵(即迪斯累里——作者注)也许本当恭贺君上威加四海,疆域辽阔,海陆军威武强大。然而他不能,他别有一番心情。他只能在想,他的命运来得这等奇异,让他做了一个如此伟大君主的仆人,她那无限的仁慈,璀璨的智慧和坚强的意志,使他得以担负起本将不堪的重任,她那不吝垂顾的同情,在困难的时刻犹如护符,处处给他以支持与鼓舞。对这统驭万邦万民的君主,愿万能的上帝赐以有智者所愿得,有德者所堪受的一切祝福!

据维多利亚所称,这是她收到的最珍贵最令人愉快的礼物。

当然,聪明的迪斯累里总是不失时机地在他的这些甜蜜而空洞的言词中加入一些实实在在的许诺,他深深地懂得征服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是为她描绘一个美妙无比之前景,让她对那美好之景象永远保持一种激情,一份憧憬,自然,必要的适当的看得见摸得着的许诺将使这种激情与憧憬更加热烈,甚至进入一种迷狂之状态。

于是,他不止一次地怂恿女王对自身君王地位之看重,他不止一次地宣称他将尽其所能去维护君王在政府机构中的领导地位,他甚至还不止一次地向女王郑重其事地保证,在这个国家女王应该有一个真正的名副其实的王位。这些宣称和许诺可以说正中女王下怀。多少年来,女王的落寞与其说来自亲王的死,不如说是来自亲王之后王权的旁落,自由运动深入人心而君王愈来愈成为傀儡,正是维多利亚之最大心患。现在,迪斯累里如同一个高明的医生切准了女王的脉搏,而且这位高明的医生行将开出自己的药方,这怎不令维多利亚欣喜异常呢?

1875年,迪斯累里成功地买下了苏伊士运河。对于英国来说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因为苏伊士运河是由欧洲进入中东乃至远东的咽喉所在。其时,英国正在印度乃至中国大肆进行殖民扩张,苏伊士运河将在其殖民扩张中发挥重要的战略作用。迪斯累里不失时机把这一切伟大的胜利之果实在言词上拱手送给那个充满权力欲望的女人,让她获得一种精神上之满足。签字刚刚结束,他便立即给女王写信,信中说:“此事刚刚办妥,您拥有了它,陛下……400万镑!而且几乎是转手之间。只有一家银行办得了此事——鲁兹恰尔银行。他们的表现颇佳,以低息贷款。埃及总督的全部权益如今归您了,陛下。”

迪斯累里的迷魂汤自然是令人亢奋、迷醉。正如迪斯累里所想象的那样,那个“可爱”的女人是完全被他所征服了。在经历了居丧的漫漫阴霾,又经历了格拉斯顿拘谨刻板的冷漠之后,她像阳光下的花朵在迪斯累里的热诚里开放了。迪斯累里生动短小充满热情幽默的解释与公函使她从长时间的繁杂琐细之公事中解脱出来,笑容回到了那个丰满之女人的脸上。迪斯累里所描绘的帝王气息使她心乱神迷。只要迪斯累里一出现在她面前,她的脸上那久已逝去的青春的光艳又焕发出来,她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情。每逢圣诞节,迪斯累里照例要收到从温莎送来的一册带插图的簿子。春天里,女王常常亲自带领侍嫔们去奥斯本的树林里采集鲜花,而这一束束鲜花最终都插到了迪斯累里之卧室之中。她的温情与厚爱始终缭绕在迪斯累里之周身。迪斯累里曾向一位朋友谈起他觐见女王的情形,那情形足以说明女王在喝了迪斯累里“迷魂汤”后之醉态:“若要描述我的觐见,我只能对您说我真的以为她就要拥抱我了。她面带微笑,侃侃而谈,像只小鸟在房间里飞来飞去”,他还向另外一个朋友谈及另外一桩事:“刚从奥斯本来的约翰·曼奈思说起仙女(这是迪斯累里对女王的特殊称呼——作者注)只谈论一个话题,那便是她的首相。据他所说,承她的美意,有关我的健康政府将作为内阁议题来讨论呢。”

从迪斯累里这些沾沾自喜的语言中,我们除了看到女王那种迷狂之醉以外,又不能不发现,在迪斯累里那里,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游戏。他是这场游戏的导演与看客,他灌醉了女王而自己却十分清醒,正是这场游戏使他产生了巨大的成功感,也使他在政界中狐假虎威、如鱼得水。

但是随着这场游戏的深入,游戏的导演者也被自己的作品所迷惑了,如同梅尔本当初一面吻着年轻女王的手一面热泪纵横一般;迪斯累里也没有能抵抗住游戏成功所带来的巨大的诱惑,他飘飘然,甚至忘乎所以,一脚踏入了游戏之中。他分不清哪是虚伪的游戏哪是真实的生活了。

他怀着征服女王的目的,到头来却又被女王的真诚所征服,飘香的花朵使他晕头转向,得意忘形。女王送给他几束雪莲花,他竟感动得如同一个多情而浪漫的诗人:

昨天傍晚,在白厅花园里接到一个精美的盒子,上有御笔题字,当我打开它时,最初我以为是陛下恩赐我的殊勋宝星。而我也确被这一美妙的幻觉所深深打动。时值盛宴,满目皆是勋章绶带,我抵御不住诱惑,在胸前佩上几朵雪莲花,以显示我亦承蒙皇恩的宠幸。后来,夜半三刻,我突发奇想,莫非这一切皆是幻境,也许这仙女的礼物来自另一位君王:泰坦妮娅女王(莎士比亚戏剧《仲夏夜之梦》中的仙后——作者注),她正和她的臣属在一个风光旖旎、四周环海的小岛上采集鲜花,散播神奇的花瓣,得之者据说将心醉神迷。

如果说当初他许诺女王应当有一个“真正之王位”在某种意义上还只是吊吊胃口的话,那么随着他们交往之加深,他愈来愈觉得如果真的那样,对他迪斯累里来说只能是好事。他常常产生这样的幻想,威严的帝王高高在上君临一切,而只有他能与之自由散步倾心交谈,他甚至想入非非,想象侠骨柔肠的自己与仙女维多利亚将是如何亲密无间地融为一体,那真是一个令人激动的太虚幻境。“我爱女王,她也许是这世上惟一我爱的人”,迪斯累里向一位夫人这样表露,声音有些嘶哑。

所以迪斯累里终于由花言巧语走向实际行动,去怂恿支持女王拥有更多的权力与尊严。他曾以首相的全部威信怂恿女王说她拥有解散受下院大多数拥护之内阁的合法权利。他不仅将内阁日常事务的进程随时向女王报告,而且将每一个成员在讨论中所扮演的角色透露给她。迪斯累里的举动令人大跌眼镜。因为按他的建议,女王也拥有解散由他组成之内阁的权力。但迪斯累里知道,这种理论上之可能在他这里却是不会发生的,除非女王之权力发展到可以取消内阁不设首相的地步,但那样一来岂不有更好的位置去等着他?岂不离他所梦想的太虚幻境迈进了一大

步?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迪斯累里抛出了一个提案,说英国女王应成为印度皇帝。维多利亚如同服了一道兴奋剂,迫不及待地敦促首相立即将其提议付诸实现。而迪斯累里也冲破内阁之阻力,竭力促成此事。1876年5月英国议会通过了加封维多利亚为印度女皇的议案;1877年1月1日,维多利亚正式宣布即位。一向简朴的维多利亚穿着珠光宝气的礼服,女王皇冠上那颗早年从印度拉合尔掠夺而来的叫做“科伊努”的重109克拉的巨大宝石闪闪发光。整齐的皇家仪仗队奏起了英国国歌。无论是维多利亚还是所有在场的大臣都被这雄壮而华贵的场面所浸染。他们为自己作为殖民者的无耻行径而沾沾自喜。迪斯累里更是陶醉其中。仪式结束后,他紧随着富贵的仙女前往温莎共享晚宴,他的华彩艳丽、激情充沛的致词以及飞扬的神采与举止已然表明,他当初端出的迷魂汤醉倒了女王也醉倒了自己。

二、一个妖魔被轻率地从魔瓶里召出,现在她要一显她那无边的法力了。

迪斯累里轻率地打开了魔瓶。维多利亚骨子深处的那种强大的权力欲与征服欲连同她那份无人能阻挡的任性重又被唤醒了,而且较以前更加疯狂与强烈。仙女变成了妖魔,独裁与专横之幽灵再次在伦敦之上空徘徊、荡漾……

维多利亚矮胖的身躯裹着黑色丝绒的褶裙佩着平纹纱的饰带,颈项上挂着沉甸甸的珍珠。她的步子从容而傲慢,她的表情冷静而严肃,暗暗地透出一股专横之气,无法掩饰她那种咄咄逼人的霸王之相。

事实上,维多利亚对于政事之关注明显地较以前热心了。她开始从幽居中走了出来。她一开始还只是半正式地在伦敦露面,上救济院和音乐会,主持国会的开幕式,在奥尔德谢特检阅军队,颁发勋章。其时,自由主义运动已然落潮,平民们企图从维多利亚的复出中找回大英帝国极盛时的那种感觉,找回一种精神上之慰藉。欢呼声响彻在女王耳边,而迪斯累里的迷魂汤又总是不失时机地端了过来,女王之激情在一片鼓噪声中开始膨胀。

1874年5月,刚将女儿嫁给维多利亚的次子爱丁堡公爵的俄国沙皇正在伦敦出访。根据预先的时间安排,沙皇20日离开伦敦,而维多利亚则于18日去巴莫罗度假。直到这日子一天一天逼近,人们才发现这个安排有一个极大的漏洞,作为主人的维多利亚怎么可以在客人要动身的前两天突然离去呢?何况这客人是尊贵而傲慢的俄国沙皇!

但维多利亚却拒绝推迟自己的行期。从她的工作之紧迫性来看,她不是不可以推迟,她只是认定,那样一来岂不是屈从了沙皇吗?那她的被称做日不落帝国之女王的地位又何在?她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所有的劝解都失败了,无论是外相德比还是王子威尔斯,维多利亚都无动于衷,她已决定18日去巴莫罗,那就得18日非走不可。

直到迪斯累里出面,不知他又用了一些什么样的花言巧语,终于说服了女王同意再在伦敦多停两天,以便送走俄国沙皇。但这件事所体现出来的女王之固执与蛮横已让那些大臣们惴惴不安了。

这决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三年后,即1877年1月1日,维多利亚喜不自禁坐上了新印度皇帝之宝座,把对遥远东方那个古老国度的殖民扩张大大地推进了一步。

她似乎已经不满足于做一个英国女王而更倾心于做全球之统治者。在维多利亚的意识里,殖民扩张之欲望已经膨胀到了无以复加之地步。

与之呼应的是首相迪斯累里·比肯斯菲尔德伯爵。他奉行一种“生机勃勃的外交政策”,到处扩展英国的势力与威望,无论是亚洲还是非洲,是地中海还是加勒比海,是印度洋还是太平洋,他到处插手。

克里米亚战争后,英俄在土耳其之利益争端暂告一段落。但是,随着沙俄势力的日益扩大,也随着迪斯累里殖民主义欲望之日益膨胀,他们在土耳其之争端再度被挑起。1877年5月,俄国对土耳其宣战,这势必影响英国在克里米亚战争中赢得的既得利益。作为英国控制中东及远东的重要跳板,英国人决不容许他在土耳其的利益受到半点损害。在这一场周旋中,维多利亚再一次表现了她的激情与狂热。她力劝政府采取坚硬之态度并在必要的时刻不惜策动战争。她对沙俄的旧恨,在克里米亚战争时便已结下,现在又激发起来。她想起了阿尔伯特那不懈的仇恨,她想起1874年5月在沙皇面前的让步,她感到自身的尊严受到了强烈的挑衅,她一味地责成迪斯累里迅速采取激烈的行动,而将每一种策略都看作是软弱之表现。她狂热地相信战争,而不相信任何策略。当初她与亲王不正是凭此而使俄国人乖乖就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