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完美剩女:不婚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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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要去法国陪弟弟治病,柳安然赶去电视台告假。

她心里清楚得很,此去凶多吉少。

总监这一关还算好过,放了行,但是要求组内的工作照常进行,不受影响。

合情合理,工作一日不可无人。

安然召集小组的人开会,安排每个人的事情及流程,事无巨细,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人是因为早已经盯上了安然的这个位置,恨不能生出点事情把她推下去,现在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愁的人是因为自己要担更多的责任,自然心里不乐意。

这天中午,她请大家吃饭。

饭后打车回家,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人,她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惶恐,有种无处可逃的不祥感,不知道这一去这份牛工能不能保得住。

电视台是个名利场,人心浮动,各式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人人睁大眼睛伺机而动, 生怕时不待我,时时得用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何况她这一走就是至少要两个月。

首先,安然想到的是那个王晓雯。

安然刚到电视台时,王晓雯已经做了两年,因为资历比安然深厚,经验比安然丰富,所以,新闻部主任暂时安排安然做她的助理,方便安然熟悉流程及工作各个环节。

可是,没有想到,王晓雯对安然提防得滴水不漏,不仅根本不教她一些具体的操作流程,而且只要有半点的疏漏就在整个新闻部内放开声浪斥责,摆足了架子。

有好几次,安然都差点失控,想要不顾一切和她叫板,甩手不干,可是,倔强的性格还是让她撑了下来。她从小做事,都有一个习惯,不做则已,但要做便要让人心服口服。

况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制片人福克斯对她有情有义,在很多方面提点她很多,若一走了之,反而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安然思前想后,决定以后有什么不会与不放心的,索性就求教另一组的人;每次拿给王晓雯看的活儿,也是十分小心检查过的,王晓雯再也不能有什么可指责。

而王晓雯之所以一直要针对柳安然,也是因为制片人正在选本组节目的出镜记者,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出镜记者如果能出色,日后很可能提拔为主持人。

可是,一个组内有六个人,条件实力可以与她旗鼓相当的人也不是只有柳安然一个,为什么她偏偏对安然要十二分警惕,也实在让人费解。

很久以后,在一次同事午餐聊天中,安然才明白来由。

曾经,在一次部门内会议上,制片当着大家的面对安然说:“Anna,你要多和《焦点访谈》的后期制作沟通一下,以后,你可能要去负责那个节目。”

大家都知道,《焦点访谈》是新闻部的重点节目,做这个节目的人自然是重点培养对象,安然当时有点受宠若惊,众人更是惊讶。

也是自那以后,王晓雯就把柳安然列为劲敌了。但她这样的手法实在拙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出于嫉妒,处处小题大做,心胸这么不开阔的人,实在很难被重用。这样一来,倒是成全了柳安然,她的狭隘正好衬出了安然的仁慈和宽厚。

最终,安然成为了这个组的出镜记者。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柳安然的成就感却极小。

一是因为她本人的职业兴趣并不在于做主持人,她并没有成名的雄心;二是因为她的付出实在应该得到这样的承认,为了做好这份工作,半年以来,她从未在晚上9点以前下班,甚至晚上12点后下班也成为家常便饭。人人都看得出来,她有多么尽心竭力,每期的选题也屡屡好评如潮,如果这样的位置不能落到她头上,恐怕以后组里苦干的人会心寒。

然而,半年后,安然还是主动要求转岗到制片助理。

众人又是一阵惊讶,到手的肥差竟然真会有人当瘦肉扔掉?

但,每个人的职业选择不同,安然希望自己能朝着制片的方向发展,而非主持,况且,要想晋升为主持,还有诸多不可控的因素在内。

选择很多时候都比努力更能决定一个人的人生,她不是没有细细想过的。

制片是个美国人,在CNN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经验丰富,安然刚一入行,他就待安然相当不同。安然自然纳闷,谁都知道这一行的是非多,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所以,安然一直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后来一次机遇,安然出去采访,下午三点回来,饿得饥肠辘辘,跑到小厨房弄饭吃,不期然,竟发现制片也一个人在吃饭。偌大的餐厅里只有安然和他,安然自然不好意思另坐一桌。

制片问一声:“采访还顺利?”

安然回复:“非常顺利,我录了将近40分钟的镜头,打算挑出5分钟来用。”

“嗯,很好,你上期的片子也很出彩。”

“上期的片子做得很辛苦,前一天晚上加班至1点才回家。但是反响还不错。”

“嗯,Anna,干得很好,你身上有种力量感,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

制片一边吃一客奶酪三明治一边说:“Anna,我记得你刚来电视台的时候,第一个片子剪了20遍。”制片这句话让安然记起了当年的笨手笨脚,不由得笑了,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过不了那一关,日后才发现,那只是一个非常容易的环节,可见,所有的障碍都可以被“坚持”两个字攻克。

制片也笑了,继续道:“这个数字就是我当年进CNN剪第一个片子时的数量,而且也是5分钟的节目。”

“你还记得当时晓雯着急,说你剪片子慢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安然茫然地摇摇头,只听制片说,“你说:‘下次,你用多久剪出来,我就用多久剪出来。’”制片又爽朗地笑了,“这也是我当年说过的话,一模一样,我当时都觉得惊讶。”原来如此,职场江湖上的行尊在新人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感受深刻,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出援手拉一下,真是大大的善行。

原来如此。

不管江湖有多少腥风血雨,人心一有时机还是会显示其仁厚的一面。

安然不禁在心里骂自己一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转念一想,江湖险恶,多留一个心眼毕竟是对的。

也是借那个时机,安然和制片说明了想转岗做他助理的想法。

制片人表示要回去和新闻部总监沟通一下,但他的眼神告诉安然,应该差不多。

之后的工作一直朝着安然自己想要的方向前进,制片人年届55岁,快要退休的年龄,在职场上已无多大的追求,提携一下后辈也是乐事一件,他教会安然很多东西,也很放心地给了安然很多空间去做决定。

自那以后,安然的职场道路开始一帆风顺。虽然身处名利场,因制片人的诸多支持,免去了不少明枪暗箭。

但没有想到的是,坊间的各种流言开始乱飞。

一日,安然去食堂吃饭,看见另一个组的制片助理陈果一个人在角落里吃饭,于是,心情很好地坐过去交谈。

安然本来和这个陈果并不是很熟,只是在工作中有过几次接触,凭直觉认为此人不是个好相处的角色,单凭安然职位的变动引起她前后态度的迥异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对方抬起头来笑笑表示欢迎。

安然找话题:“你们今年春节的节目准备怎么对付?”

对方答:“还没有和制片商量,下次开会的时候准备讨论一下。”

“综合类节目可以提前做几期,我们新闻类节目,想要应付一下都想不起个法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安然抱怨几句。

不想,对方却说:“大家都说柳安然和制片的分量差不多了,说实话,我真是很佩服你的,刚工作两年就有这样的成绩,我做到这个位置,可是花了比你多一倍还要多的时间。”

安然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勉强说道:“我是助理,一切还是要以制片的话为准。只是每个制片的工作方式不同,福克斯喜欢让下面的人多多磨炼。”

“我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你们现在的小姑娘比我们这些70后的人放得开,一个比一个生猛,让人好生佩服,一个个张开手来,好不含蓄,就是一个要字,人本身的相貌再好点儿,更是有了资本。这是你们这代人强过我们的地方。”

柳安然一向视名誉为生平第一珍惜之物,怎能容忍这样的蔑视和侮辱?蒙头一棍,好心情立刻荡然无存。

她正想发作,但想到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留点余地好,于是极力压住心头一口气:“我是挺喜欢工作的人,天生的劳累命,但想想也好,工作是最不会欺骗人的,投入一分收获一分,又遇上了明主,所有的收获都是自己光明正大挣来的,还是挺欣慰的。”

不料这陈果仍然不依不饶:“你们这代人活得都比我们明白,懂一个道理:女人放得开,什么就都有了。”

这句话一入耳,真真是忍无可忍了。

柳安然老早就听说,女人如果事业成功,总是让人怀疑到利用男女关系,尤其是相貌好点儿的女人,这真是对女性人格最大的践踏和侮辱。可是,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女性已经顶起了半边天,职场上冲锋陷阵的女性越来越多,总以为社会风气大概已经改观,但不想,还是遭来这样的侮辱。

她一向对流言蜚语不太在意,人说什么,只要不在她面前说就好,但事到如此,对方竟然当着她的面来冒犯,再不还手就显得可欺了。于是,提高了声浪回应:“陈姐说得很不错,商业社会看重结果,什么都以成败论英雄,过程并不重要,陈姐悟性很高,能看透这一点儿也是70后里的高手,陈姐不妨也放得开一些,看看能不能有新天地?”

话说到这里,这陈姐果然面色转青,一时间气急攻心,回应不上来。

安然本来没有什么胃口,又听了这么反胃的话,更是食不下咽,于是,站起来道:“陈姐,慢慢吃,身体也是一种投资,你从现在开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她这话说得够分量了,言下之意是:如果你觉得别人是靠放得开来换取所得,那你也放得开一点儿,看看有没有人肯接手。

安然已经懒得看她反应,转身走出厨房,心下一阵畅快,心想:小人是惹不得,可是小人上头了,也得给她几分颜色,好让她知道厉害和底线在哪里。

同时,她也明白,这样一场小口角,定会给日后设置一些障碍,但人若偏要犯我,躲也躲不过,那索性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

一路爬上去,天晓得安然是怎么应付掉那么多麻烦事的。

努力投入过,就像恋爱一样,要割舍,真是心疼。

然而,目前的情况她已经别无选择,想到这一层,整个人反而坦然了。

罢了罢了,她突然想,不过是份牛工,一直为老板卖命,到关键时刻,他也不见得会站在你的角度想想。

时至今日,她也断不是那种害怕丢饭碗的人,有这种底气,也是多年付出的一种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