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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少保于谦

带着清风和两袖

话说朝朝代代,天道有常。产佞逆,也产忠良。宋有秦桧,便出岳飞;明有严嵩、魏忠贤……便有于谦、海瑞……于谦、海瑞,起码该齐名,因吴晗的《海瑞罢官》与一场大政治运动有关,海瑞便因此而几乎家喻户晓。却不知杭州人于谦,乃民族英雄,功名不下海瑞。

今天人们所知的于谦,大多与他所写的一首诗有关。那是他少年时代在杭州吴山三茅观读书,在富阳观看石灰窑烧窑时所写就的《石灰吟》:

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西湖三雄中,岳飞河南人,张苍水鄞县人,倒是于谦,虽远祖河南,几代定居杭州,也算是个真正的杭州人了。

常人眼里,杭州人风流倜傥,多为江南才子。于谦不然,慷慨悲怀,大有燕赵男儿之风。

都说于谦小时是个神童,家住今日的杭州上城区清河坊祠堂巷四十二号,今有刚刚修复的于谦祠堂。六岁他便在庆春门附近的私墊读书了这个私塾经过六百年的演变,已经是今天的庆春路小学。

因为是神童,便有了关于他的许多传说演绎。比如说他头上梳着两个濯在外闲步,遇到一个名叫兰古春的和尚。和尚听说此童早慧,有意试之,曰:“牛头且喜生龙角。”于谦听了,立刻道:“狗嘴何能出象牙。”

这样的故事,倒也见于谦性格,一是极其聪慧,二是极有反抗精神,没有书呆子气。

古来多少读书人虽有满腹经纶,终无所用。于谦不一样,在封建社会,他也应该算是一个少年得志、仕途通达的人了。十五岁就中了秀才,二十岁以第一名成绩考取廪膳生。到-十三岁,考中举人,排名全省第六。

二十四岁进京会考得第一名。这翩翩江南才子可谓轰动京城。倒是最后殿试因为指点朝廷政治腐败,而被贬压下来。

于青天

于谦那“于青天”的美名,来自他三十三岁出任兵部侍郎之职以后。作为皇帝的钦差大臣,他巡抚河南、山西等地十余年。做封建社会的地方官而要做得清,无非关注吏治的得失、百姓的痴苦、农业的荒歉、水利的兴废等,于谦把妻儿留在京城,自己长年累月在州府各县奔波,照今天的话说,就是深人群众,调查研究,在各条战线的第一线上战斗。

他下了一条指令,准许百姓直接到巡抚衙门申诉告状。他的部下认为如此有伤尊严。于谦说:如果我被百姓咒骂,这才有伤尊严。

他做官是真清廉,每次进京,除了简单行李,再无别物,有人就代他出主意说:“不带金银财宝去攀求权贵,倒也罢了。不过你带点土产,什么线香、香菇和手帕之类的小玩意儿,作个人情,不也是很正常吗?”于谦笑着说:谁说我没带东西,我不是带着两袖清风吗?真个是“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我们今天歌颂一个官员廉政,就送他一个成语“两袖清风”,殊不知这个成语,却是杭州人清官于谦送给后人的啊。

于谦清官,百姓拥戴,朝贵们就忌恨他了,竟然诬陷他于死地,幸有忠臣百姓作保,才从狱中放出,不过却将他的二品官降到四品官了。

于谦为官的时代,仅做清官是不够的。那个时代,和平中潜伏着严重的战争危机,边境打打谈谈,几为常事,甚至直接威胁中央政府的生存。于谦受命于危急存亡之际,大起大落,大开大阖,临危不乱,果决勇断,称得上是个非凡的政治家了。

一四四九年,英宗受了太监王振挑动,带了五十万大军去河北迎战北方的瓦剌部兵马,结果全军覆没,自己也当了俘虏。

皇帝被俘,这还了得,京城里就好比是塌了天,立刻就有人提出南逃。当了兵部左侍郎的于谦坚决反对,厉声在庙堂上说:谁说往南逃者,就斩了谁!京城是天下的根本,一动则大势败了,难道你们没有想到当年宋王朝的南渡吗?

英宗的弟弟做了皇帝,是为景帝。景帝又让于谦当了兵部尚书。于谦披上盔甲,流着热泪,站在阵前,对守城官兵说“大片国土沦陷,京城被围,这是我们的耻辱;全军将士应以头颅热血,雪此奇耻大辱!为国存亡而战,有进无退。”

瓦剌军队押着英宗做人质,逼到城下,于谦毫不犹疑地派人去宣布,社稷为重,君为轻,我们已经另立国君了!

五天五夜的激战,北京城保住了;于谦被加官为少保,立下了卓越功勋。

于谦祠

真想问一问九泉之下的于谦,当他大声向从前的皇帝宣布“社稷为重,君为轻”的时候,从前的皇帝真的就甘为轻了吗?明朝的强大使敌人害怕,奇货可居的英宗也没有I之的价值,便被无条件的放回,这历史上空前未有的业绩,这明朝军事史上的重大胜利和外交史上的辉煌成就,究竟给于谦带来了什么呢?

八年之后,英宗复辟了,幽杀景帝于西宫,杀于谦、王文等臣,史称“夺门之变”,罪名是谋反。于谦临死前笑着说:“当年八十万精兵,凭我调发时我都不反,今日我一个秀才倒来谋反了?”旧时的于谦祠,有一副柱联,把于谦的冤案与春秋伍子胥遭谗和岳飞屈死联系在一起。联曰:

千古痛钱塘,并楚国孤臣,白马江边,怒卷千堆雪浪;两朝冤少保,同岳家父子,夕阳亭里,伤心、两地风波。

于谦死前,惯例要抄家产,他当了三十几年官,除了几本书,家中什么值钱东西也没有。他的灵柩,第二年才由他的女婿运回故乡杭州,葬于西湖三台山。九年之后他被平反了,于是北京的住宅改为“节忠祠”,杭州故居改为“怜忠祠”。他自己也被谥为“忠肃”。

于谦的祠,不知为什么,后来成了杭州书生考试前后来祈祷的专门场所。据说还灵验得很。大概与于谦高风亮节和少年才华有关吧。忠烈成为神佑,也是中国人一般的思路。杭州的书生们,有了清清白白于少保的助佑,也是一方土地的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