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的技术装备还没有运到大本营,从这一点讲,这一天是无论如何也不适于登顶的。由于印尼登山协会和背夫没有协商好,全队2/3的装备还在山下。王勇峰居然没有自己的睡袋和安全带。但印尼方面却打了包票,说上面根本用不到那些技术装备,按他们的说法,中国队坚持要带的一条50米的绳子都是多余的。实际上,这种轻率的态度为后来的突顶和下撤带来了无穷的后患。
充分的准备,虽然会用去一些时间,但在行动时,却会变得更加容易,更有效率。在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就轻率行动,等待自己的只有不可预测的危险和困难,甚至是无法挽回的惨败。
综合权衡之后,李致新和王勇峰觉得天气是登山中的关键因素,由于他们不愿意轻易更改原来的计划,他们还是按计划出发了。
在这个晴好的天气里,他们很轻松地就来到了1号营地。1号营地就在攀登的起点处,海拔和大本营区别不大,更像一个过渡营地。只需从1号营地沿碎石坡走上几十米,山势就陡然直升起来。站在这里,把头仰成90度可以看到那灰色岩壁的顶端以及顶峰,正对着的岩壁至少有600米。
6月23日清晨5点半,李致新和王勇峰开始兴致勃勃地开始了攀岩。最难攀登的是一个20米深的裂缝,这个地方要固定绳索,用下降器下降,回来时用上升器上升,山虽然很陡,但用下降器的地方不是很多,因为整个岩石很坚硬,给攀登者提供了很好的摩擦力。攀登者最难的地段为5.8级,但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要求攀登者有基本的攀登技术和熟练使用上升器的技术。陡峭的地段必须固定绳索,是保证安全成功最重要的因素。
4.深不见底的裂缝
这种兴奋的状态持续了四个多小时之后,李致新和王勇峰开始感到疲惫,他们的体力严重消耗,更令人头痛的是,装备的不足严重地影响了上升的速度。
在出发以前,苏迪说,英国人曾在5月刚刚来过,山上有他们留下的绳子,尽管用别人的绳子是登山最大的忌讳,但装备不足只有用此下策了。而实际上,他们在山上连个新绳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可利用的只有起步时的200米布满接头的绳子。李致新说,按查亚峰的情况,以中国人的登山习惯,至少要架设1000米的绳子,可第一突击队6名队员只有一条50米的绳子,倒来倒去,极其消耗体力浪费时间,并且6个人中还有两名新手,不要说修路了,连一些基本技术都不懂,完全是李致新和王勇峰修路、保护,领他们上山。
在行动中,经验丰富的人与缺乏经验的人,只有相互配合,才能共同实现目标。那些缺乏经验的人,只有不断地丰富自己的经验,才能实现与同事最完美的合作。那些经验丰富的人,只有帮助、保护缺乏经验的人,才能共同实现目标。
他们的攀登经历证实,登查亚峰的第一个难关是一个20米宽的裂缝,从海拔4700米的地方望上去,云雾中一个“V”字清晰可见。这个“V”字下端是深不见底的裂缝。跨越这个裂缝只有先顺着一侧下降,下降到一个2米多宽的位置后跳过去,李致新说,跳的时候不能往下看,那样会丧失跳的勇气,但又不能闭着眼睛跳,因为跳的同时要抓住对面的岩石。
对于危险太清楚、太在意了,就会失去行动的勇气。对危险不清楚,就会导致缺乏准确的判断,进而导致无法采取正确的措施。所以,正确的态度是,既要准确地了解危险,又要藐视它。从战略上轻视它,从战术上重视它。
为了通过这个20米宽的裂缝,6个人用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之后,他们又遇到了新的问题——他们找不到上山的路。跨越之后横切的200多米是徒劳无功的,因为他们一直在寻找道路。苏迪只在1995年来过一次,找第一难关时就已经在路上浪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时候,已经接近12点了,比预计登顶的时间推迟了3个小时居然还在找路!
此时此刻,李致新忍不住发火了,他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苏迪及他的伙伴的轻率态度,并且提供了一系列错误信息,在山上,错误不仅仅意味着失败,更意味着生命的危险。
无论我们从事任何工作和事业,都应该尽可能地保持正确,避免犯下,如果发生错误,也不应掩盖,而应及时修正错误。错误就像定时炸弹,在未爆发之前,人们总是心存侥幸心理。错误所引发的恶果一旦发生,我们就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错误可能存在于我们任何的思想和行为中,可能存在于任何的工作中。
他们不但得到的是错误信息,而且在如此需要攀登技术和装备的山上,他们每个人却只有一个安全带,一个上升器,一个下降器,两个铁锁。当他们在山上用一条50米的绳子倒来倒去的时候,从北京带来的几十公斤重的技术装备还静静地躺在山下呢,一直到他们登顶后撤回才运到大本营。
我们所有的资源只有很好地利用,才有价值,如果得不到有效的利用,他们不但不会产生价值,反而会成为我们的负担。许多时候,我们只是知道我们需要用什么,什么有用,却不懂得如何最有效地利用它们。不知如何最有效地利用,使我们的许多资源白白浪费了,而我们却又不得为这些未曾发生效用,只是起了反作用的资源又白白付出了更多的无谓的心血。所以,我们需要经常提醒自己利用和资源的方式是否存在错误。
5.七大洲的目标终于完成了
23日中午12点,李致新和王勇峰又翻越了一个20米多高的陡壁,之后是在山脊上一起一伏地行走。李致新说那山简直是用大片石头垒起来的,无数个石尖无规则地竖立着,四周的云雾围拢上来之后,必须仔细辨认路,否则便是直线下降,降到不知何处去。
脚下是危险的山脊,四周是迷漫的云雾,在这样危险的处境中走到下午1点的时候,他们到了那个50米的直壁前,这就是那个有名的5.9级难度的岩壁,来之前,对这个山的了解除了海拔就是这个岩壁,每个登过查亚峰的人都会提到它。互相保护之下,他们越了过去。随后是五六十米的冰雪和岩石混合地形。即使是混合地形也不用担心脚下失足,因为气候的原因,冰雪是极其松软的,手依旧可以抓牢,脚依旧可以踩实,身体以80度的倾斜横移。
下午1点20分左右,一直埋着头走在最后的王勇峰突然听见李致新在喊:“快点上来。”他抬头看去,李致新他们正坐在一个石头尖上,王勇峰心想:要是顶峰就好了。他已经不敢相信顶峰就在眼前了,因为这个时刻来得太磨人了,相似的山脊走了一个又一个,相似的岩壁翻了一个又一个,找主峰找得让人心殚力竭了。李致新又喊:“快上来拍照。”王勇峰这才惊醒:顶峰真的在眼前了。这时候,周围的能见度只有15米。
有时候,目标不期而遇。在许多假相中,找到真相,这的确需要知识、经验和智慧。在目标实现之前,我们总是被无穷无尽的假相迷惑,我们总是被无穷无尽的次要目标所困扰。如何在无穷无尽的假相中发现真相,在无穷无尽的次要目标中发现真正重要的目标,的确值得我们深思。
6.只有安全下撤了才叫成功
这个澳洲最高峰——查亚峰的顶峰是由犬牙交错的岩石塔尖一层层垒起来的,并排屹立在山脊上,很难辨认出它们究竟哪一个该是老大,好在离得不远,相距十几米。拍照的时候,李致新在镜头里找到了真正的顶峰,上面有一个金属纪念牌,它提醒着人们1981年的一桩事件:当时印尼一个登山爱好者向下滑降的时候坠下了山崖。它警告着人们,登顶只是成功的一半,只有安全下撤了才叫成功。
如果我们只关注进取,不去认真思考撤退的事情,我们就不能真正圆满地实现我们的整体计划。进取之后,总是连着撤退。一个不懂是撤退的人,是无法继续实现更高的进取目标的。
在离顶峰还有几步远的时候,李致新哭了。以前每一次在展开五星红旗的那一刻,他都会落泪,这一次他更激动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再走几步便可以为11年的奋斗画上一个句号了,但这几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11年的风雨,11年,他和王勇峰相伴相随,从青年走到中年,只为一个目标:把五星红旗展开在七大洲的最高峰上。
1999年6月23日,当地时间13点25分,北京时间12点25分,李致新拨通了中国登山协会主席曾曙生办公室的电话,从早上8点就守候在电话旁的曾曙生立即抓起了电话,他亲自经历并见证了李致新和王勇峰攀登七大洲最高峰的整个过程。
“把胶卷全部拍完,把顶峰工作全部做完,一定要安全下撤。”王勇峰记不清老曾在电话里叮咛了多少个安全,反正这两个字是重重敲击在他的心上了。
登顶只意味着攀登全程的一半,这是所有登山者的共识。
其实,非止登山如此。我们完成了产品和服务的销售,也只是成功了一半,如果忽视了售后服务,产品和服务更新,最终仍然会丢掉市场。我们完成了会议的组织和召开,如果忽视了善后工作,再召开会议,就会遭遇困难。我们完成了老板交代到的任务,却置老板未交代的后期工作于不管,那么,我们可能会引此丢掉了晋升、加薪的机会……
李致新和王勇峰他们明白,下山的路还很长。
下山时,他们在离顶峰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块金属纪念板,它随时提醒着人们记住1981年的一个事故,当时,“玛巴拉俱乐部”的一个成员在下山的途中遇难,他是从山顶顺索具往下滑的时候坠下山崖。虽然李致新他们没有利用索具下滑,可是,没有安全返回营地,就一刻也不能放松自己。
在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之后,就容易渐渐地放松警惕。危险也最容易在放松警惕的时候发生。
下山的路上,没完没了的大雨不断地流进他们的眼睛,干扰他们寻找下山的道路。上山时曾经用过的绳子埋伏在急流和石缝间,必须要小心判断,哪些是可以支撑的,那些糟腐的,会把人扔下陡壁的。
在下山的过程中,他们发现,大雨在石槽的缝隙中无休止地汇集着。就是这些流水,把那50度—60度的倾斜岩面雕凿成一道道锯齿状的裂隙,岩面上被急流磨蚀出的一条条水痕绵延不绝,一直达到峰顶。滂沱的大雨不停地倾泻而下,没膝深的水流在凹槽中翻滚而下,王勇峰有些厌烦地一步步在雨水中寻找着下脚的地方。突然,他发现了一个很长的石槽,便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就像在游乐园的水流滑梯一样,顺流而下。这样的办法还不错,但他的冲风裤被石头划开了一个一尺长的口子,于是,雨水更容易便进入了他的裤子。
每个人的能量都是有限的,只有善于利用外力的人,才能够获得更大的超级能量。我们看到许多人比我们具备更大的能量,并非他们比我们更能吃苦,而是他们更懂得如何借助外力。
不过,并非所有的路程都可以这样。没有保护的那段路极其漫长。见到绳子就是见到了希望,上山时见到的第一根绳子离营地只有5分钟的距离。摸到这根绳子的时候,王勇峰对李致新说了登顶后的第一句话:“咱们总算把七大洲的目标完成了。”
晚上7点,李致新和王勇峰终于被大雨裹挟到帐篷门口,这时的他们正被冻得牙齿格格作响,浑身体似筛糠。
“想说忘记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李致新和王勇峰是唱着这首歌下山的,是的,他们怎么能够忘记查亚峰灰色的岩石?怎么能够忘记11年来攀登世界七大洲最高峰所经历的风霜雨雪?
令人惊讶的是,李致新和王勇峰居然都是平足,属于最不适合长途行走的人,他们也都有痔疮,登山队员的通病。在山上,别人忍受头疼的时候,他们还要承受难言之隐。
从他们身体条件来说,他们都不是天生的登山材料,在登山运动中,他们究竟在哪方面优于我们这些普通人?
美国一位作家说,那些能够站在高山之上的人有三个共同点:自信心、大决心以及忍耐力。这句话也许就是他们能够完成普通人难以完成的登山伟绩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