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晨的浅唱,同样唤起了沈子洛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那是十年前。
沈子洛私生子的身份让他在沈家的地位如同下人一般低贱。只有父亲在家的短暂时间,他可以像弟弟沈子扬一样养尊处优,做表面风光无限的沈家大少爷。一旦父亲在外面忙生意,沈子扬的母亲,也就是他的继母,就会想尽办法折磨他。
譬如沈家地下组织的幼童训练,他就必须作为沈家的一份子被迫去“监督”。美名曰让他也体验生活,其实是变相折磨。
他也像那些可怜的孩子一样被烈日暴晒,只是他不能暴露身份,乔装打扮后躲在更为隐蔽的角落。
就是这样,他遇到了那个坚强的小女孩。
沈子洛发现其他的孩子都经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而纷纷晕厥的时候,那个小女孩仍然咬紧牙关坚持着,因为她知道晕过去被打得皮开肉绽是更为可怕的事情。
他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衣服被满身的汗水浸透。
他还悄悄地跟着那些被训练的孩子到地下室,发现他们的生活跟自己比起来简直太凄惨了。
于是他偷偷地省下了自己的晚饭,尽管那也只有一杯牛奶和几个面包,可是牛奶是有营养的,不像他们只能和凉水;面包却是软软的,不像他们要吃硬邦邦的面包。
他清楚的记得,家里弟弟沈子扬饲养的宠物狗都可以天天吃到肉片。那么弟弟沈子扬和继母的饭菜就更是佳肴满桌,平时他吃不到,只能在爸爸在家的时候一同上桌。
沈子洛就每天在下人的陪同下给夏堇晨送牛奶和面包,还鼓励她一定要坚强。
而他自己也是,发誓一定要在各个方面都胜过沈子扬。
他成功了,父亲病逝后,遗嘱上把沈氏企业交由他管理。可是私底下,沈氏企业的地下人脉却不声不响地落到了弟弟沈子扬的名下,其实那才是父亲的爱。
父亲给沈子洛家族企业,不是爱他,而是看重他是人才,知道只有他才能管理得井井有条。
父亲给沈子扬地下人脉,才是爱他,因为他可以号令黑社会的所有人脉,随时把沈子洛置之死地,又怎么会得不到家族企业呢?
就像现在,沈子扬果然利用他的地下人脉将自己击垮了,而夏堇晨……
是的。
其实,沈子洛在樱花林见到夏堇晨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她是沈子扬设下的一个陷阱。
尽管他之前并不想去相信,可是他最终还是心甘情愿地坠入了这个爱情陷阱,彻底地输给了沈子扬的心机战。
他失去了一切,可是他也得到了一切。
因为夏堇晨,这个他愿意放弃一切来交换的少女,此刻在他身边,并且承诺永远。
09决裂之唱
夏堇晨来到了沈家,看到了此刻春风得意的沈子扬和他的母亲。
“子扬。”夏堇晨缓步走到沈子扬跟前,轻轻地唤他的名字。沈子扬曾经温柔地将自己搂入怀中,在耳畔低喃说只要自己完成这次的任务,就可以跟他永远在一起。
可是夏堇晨却在此刻想要退却,想要收手了。
“0536?”沈子扬略略抬眼看了夏堇晨一眼,轻蔑地用地下人脉的代号叫她。
跟他之前对夏堇晨的好判若两人。
“是的,主人。0536这次顺利完成了任务,我想……”夏堇晨的心凉了半截,却又觉得无比的轻松。她用淡漠的眼神看着这个让自己深深陷入黑暗沼泽地的少年。
“0536我想你是疯了吧——‘顺利完成任务’?沈子洛一天不死,你的任务就不算真正完成,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提要求!”沈子扬起身扬起手,狠狠地在夏堇晨脸上甩上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旁沈子扬的母亲也一脸不屑的表情,眼神里满是对她这个不自量力的卑贱下人的百般嘲弄。
“对不起,主人!0536无法完成这个任务。我会带着沈子洛永远消失在您的视线。”夏堇晨强忍着屈辱的泪水,对沈子扬毕恭毕敬地报告。
没等沈子扬发话,夏堇晨就疾步离开了这个富丽堂皇却弥漫恶臭、利欲熏心的沈家。
她深深喜欢了十年,埋藏了十年的梦。
——永远破裂了。
10相爱之曲
夏堇晨把沈子洛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天给他讲好玩的故事,唱好听的歌。
——就好像十年前,他也给过自己温暖和鼓励一样。
是的,他们彼此交换了深藏心底十年的小秘密。
可是沈子洛的失明,却一直是夏堇晨最歉疚的一件事。
她知道,即使他们找到了眼角膜的捐献者,现在被沈氏企业放弃了的沈子洛,和只能靠打工来维持简单生活的自己,都无法支付那笔巨额的手术费。
她每个礼拜都会到教堂做最虔诚的祷告,并且利用所有的课余时间去打工赚钱。
她微薄的收入却始终只够支付他们的生活费。
夏堇晨不敢在沈子洛面前提这些事情,只是每个晚上她小声的啜泣都会被沈子洛听见,他默默地陪她难过心痛。
而似乎是她虔诚的祷告被上帝听见,有一天她到银行去查存款的时候,竟然听到工作人员说她的账户上有六位数的余额!
夏堇晨欣喜若狂地回到家告诉沈子洛可以动手术的时候,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夏堇晨反倒是诧异沈子洛的淡定了。她悄悄地在屋子里搜寻,发现那幅被她小心翼翼保存下来的《樱之少女图》不翼而飞!
她似乎瞬间明白了一切,一定是沈子洛把那幅画卖掉了。
可是谁会出那么一笔巨款,买下那幅并不出名的画家的画作呢?
眼角膜的移植手术顺利进行,沈子洛终于恢复了视力。
手术结束后,沈子洛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夏堇晨跟自己一起回到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沈家。
沈家的大厅的墙壁上挂着那幅《樱之少女图》,以及沈子扬的遗像。
夏堇晨诧异地回眸看着沈子洛,他的眼神如深海的水一般沉寂,淡定地看着大厅的沙发那个曾经恶毒的继母。
她瘦了,瘦得不成人形。
她的脸上不再有算计和阴谋,没有了蔑视和嘲讽,剩下的只是一个寻常母亲对失去儿女的痛苦,和对活着的儿女的满满期盼。
沈子洛带着夏堇晨轻轻坐到继母的身边,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子洛,之前我一直对你心存恨意,因为我恨你的母亲。她夺走了我的丈夫,还和他背着我生下了你。对不起,我一直对你很坏,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可是这个家族企业始终都是要交给你的。”沈妈妈轻轻抚上了沈子洛的脸,欣慰地说,“你爸爸没有看错你,你是个人才,一定可以管好家族企业。”
沈妈妈转头,看向一直对自己诚惶诚恐的夏堇晨。
“堇晨。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一直都不喜欢你,因为我一直觉得你只是个卑微的下人。可是,子扬走了之后,我竟然发现他的房间里这样一幅画,”沈妈妈抬起头深深地看了那幅《樱之少女图》,眼泪泉涌而出,“自从我逼着他让他跟你断绝来往后,他就一直很难过。最后他还是听我的话,对你说了那些绝情的话,还当场给了你一个耳光,可这些都是我的安排啊!可是我发现他的遗嘱上的最后心愿,就是让子洛恢复视力,给你幸福,那时我就知道他一直深深地喜欢你。”
是的。
沈子扬并不是十年前那个给夏堇晨温暖和鼓励的小男孩,但他却是真的在十年后喜欢上了她的少年。
他也曾经想过,不顾身份和地位的悬殊和夏堇晨在一起。
可是,他最终还是敌不过对沈子洛的恨意和妈妈的期望,跟夏堇晨一刀两断。
沈子扬知道夏堇晨唯一的心愿就是沈子洛能够重见光明,可是碍于对她之前的伤害,沈子扬不能直接去找她。
他找到了哥哥沈子洛,希望能够用钱支援他。
沈子洛执意不收,于是沈子扬就决定用买下《樱之少女图》来交换他的手术费。沈子洛顿时明白了沈子扬的改变是因为他喜欢夏堇晨,于是答应了交换条件。
沈子扬知道他们会很幸福,自己难过之余,打算接手家族事业,一无所长的他打算先去国外深造。可是却不幸发生坠机身亡,坠机前的书写遗嘱时间,他把对母亲的爱和遗憾,对哥哥沈子洛的歉疚和托付,以及对夏堇晨的爱和祝福写了下来,然后安静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11终结之章
沁寒山顶,沈子洛和夏堇晨并肩一起等待日出。临近日出,周围的云朵被朝霞染上绯色的霞光,美艳动人。
沈子洛把怀中的夏堇晨搂得更紧,似乎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放开她了。
夏堇晨轻轻地闭上眼睛,感受空气中弥漫的幸福味道。
黯淡星辰之夜,我们不害怕,不放弃彼此,始终手牵手走过黑暗。
你看,东方破晓了。
幸福的晨曦又将我们笼罩在了一起,并且永不分离。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