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态万千,笑微微,眼里露出别样神情的弥乐佛就刻成了。
吴星一觉醒来,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
他真的太累了,待忆起马上要交货进入工作室时,才发现数年不说一个字的妹妹正全神贯注地在雕刻玉器,一侧已经有雕刻好的玉佛、飞禽走兽、甚至是百花式样。
他快走几步:“妹妹,这些都是你雕的?”
空桑雪微微点头。
吴星灿烂笑道:“妹妹比我聪明,我学了三年才会,可你只在旁边看了几年就全会了,而且雕刻的人物、动物和花木比我雕的都更为传神,这次大老板一定会出高价。”他顿了一下,“只是妹妹不要太辛苦了,我给你做饭,吃了饭,你睡一觉。”
在这个冬天,高师傅的病依旧不见好,终于在大年初五这天走了。
高师娘哭昏在灵堂上,因为体弱,被乡亲们送到小镇医院。
高楚楚坐在医院外头,一脸惊慌无措:“我怎么办?呜呜,我还想把大学读完,爸爸就这样走了?”
吴星带着空桑雪出现,他果断地道:“楚楚,你安心读书,未来两年的学费、生活费,我都给你管了,我们镇上难得出一个大学生,你一定要争气。”
这一刻,高楚楚泪如雨下。“可是,我妈……她虽然有病,可我已经没爸爸了。”
“我会照顾师娘的。”
春节后,吴星给了高楚楚足够半年的学费与生活费,笑盈盈送她去了小镇的汽车站。
小镇上的老人们年纪大了,这一年又有几个老人离去,又有几个孩子出生,有本事的年轻人娶回了外地媳妇。
在聚散离合中,古仆的小镇迎来一批又一批外地的玉器商人,又送走一批又一批的旅游者。
吴星已经是小镇上最好的玉雕师傅,他不仅要给高楚楚赚学费,还把高师娘接到家里一起照顾。
可高师娘却对外头人说,“吴雪有病,吴星要忙着挣钱,着实不放心啦,这孩子就跟我自己儿子一下,我就帮他照顾吴雪。”
然而,她在住进来不到三天,就发现空桑雪也会玉雕,而且动作、技艺还不比吴星弱。
她想:这应该是高师傅教的!
所以,对她来说,吴星兄妹都受过高师傅的恩惠。
当年的吴星,一个半大的少年,什么都不会,要不是高师傅心肠软,教了吴星玉雕手艺,这对兄妹的生活都成问题。
吴星接的活多,雕得也好,总能大把大把地赚回钱来。
这一年,高楚楚大学毕业了,高师娘拉她到一边,开始劝说“楚楚,我看吴星不错,人长得俊,不比大城市的玉雕大师差,要不你就和他谈,我告诉你,这几年他可攒不了少钱,有这个数。”她比划出五根指头。
“妈,你在说什么?就算星哥有五十万,那也是他的,你不要打钱的主意,你的身体能大好,还不是星哥好吃好喝给你调养出来的。”
“你这个傻子,你是大学生怎么了?找不到好工作,什么都不是。你和吴星谈吧,外头都说吴雪有病,其实吴雪也会玉雕,是吴星教的,学得不比吴星差,她这种病人,虽然长得不错,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娶,旁人娶回去,吴星也不放心,嫁过去,家里多一个赚钱的人多好……”
高楚楚是喜欢吴星的。
可她,更喜欢的是大城市的生活。
一个小镇的玉雕师,怎能与大城市的白领比。
高楚楚回城后,很快找到工作,又三个月后便回家接高母与她同住。
在高母离开后,吴星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玉器开工坊。他采购了一整套切石、雕刻的机械。
镇上的大叔、阿姨们的背越来越佝偻,小时候的祖辈乡亲也去世了大半,活着的几位老人腿不离索了,眼神不好了,耳朵也背了。
生老病死,生离死别……
空桑雪将人世变化领悟在心,看在眼里,就像一层纱上看到的一道虚影,她撕裂了蒙在外面的神秘面纱,瞧清了它的面容,一顿悟,是了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一刻像闪电划破天际,像雷鸣响彻耳畔,让人猛人醒悟过来。
她将自己领悟到的意境化成玉雕,她刻的玉雕越来越好了,雕刻的人物仿佛活了一般,雕刻的鸟兽栩栩如生。
吴家玉器厂因为空桑雪的手艺,生意越来越好。
吴星有了更多的精力来打点玉器厂,不是他寻人合作,而是因为玉器厂那一个个精雕细琢的玉器,吸引了许多慕名而来的人,吴星一时间成为西南之地最出名的玉器厂,不因其其大,而因其手艺。
又三年。
吴家玉器厂成为整个亚洲最著名的玉器厂,而吴雪的名字也被更多的人知晓。
在大城市里,经历了几番打拼,却连一套房子都买不起,又遭遇了三回失败恋爱的高楚楚,高母在电视上看到关于吴星的报道后,说:“楚楚,你爸活着的时候,就想把你嫁给吴星,他现在发达了,要不你嫁给吴星。听说这才几年时间,人家身价数亿,不比你就职的公司总裁差多少,我想再过几年,他一定比你们总裁更厉害。”
高楚楚回来了!
不因情分,只因一心想嫁给有钱人做阔太太。
她回到镇上了第五天,就追着吴星表白。
“星哥,我喜欢你,我要嫁你为妻。”
吴星淡淡一笑,“楚楚,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娶你。”
高楚楚求爱被拒,高母开始在小镇上说吴星的坏话,吴雪也听到过几回,她微微一笑,置之不理。
高楚楚想进吴家玉器厂做会计,被吴星无情地拒绝,“我们玉器厂的会计很称职,我不打算换人。你还是回大城市吧!”
他给了高楚楚一百五十万,让她带着母亲回大城市买一套小户型。
然而,因为几月的追求,她真的喜欢上吴星,又因高母一心想让吴星做女婿,坐享其成,高母不停地挑唆高楚楚与吴星过。
高楚楚拒绝了一百五十万元钱,坚持留在小镇发展。
因爱成恨,因恨成仇,就发生在高楚楚母女身上。
高母更加变本加厉地说吴星兄妹的坏话,说吴星如何的忘恩负义,说吴雪是怎样的疯子,原有几个喜欢空桑雪的年轻男子,也在听说空桑雪小时候得过抑郁症后退却了,就连跟她学习玉雕的孩子也生怕空桑雪犯病伤人而离开了。
但她依旧沉默,沉默地雕刻,轻看发生在身边的一切,还是不说话。
高母没了钱,便向吴星讨要,“你现在这么有钱,给我几百万应该不难。”
吴星知道镇上对他们兄妹的鄙夷、远离,这一切都因为高母的背后小动作,“如果我曾欠过你们高家什么,在高师傅离逝之后,我替他供高楚楚念完大学早已还清了,还有你的病,我家那时候日子并不好过,为了给你治病,我们也花了不少钱。我……吴星不欠你们任何东西!而你更在背后抵毁我,我可以原谅。可你们在背后诬陷小雪,我无法原谅。”
他的妹妹已经够可怜了,虽然她不说话,可他知道,妹妹一定也想要朋友。
他不会再给高母任何一分钱,这天高母要在吴家闹事,被吴星报警抓走了高母。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吴星是真的恼了。
高母被放出来后,想到当年吴星落魄是高师傅拉了他一把,越想越气,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高母潜入吴家,想要放火,却因天气潮湿而失败,被人发现,再次抓了起来。
高母因放火害人被关进了镇上派出所,只要吴星再追究,就能将她治得更重,便这时高母在派出所犯了病,被送进了镇上医院。
高楚楚知晓后,赶到医院。
吴星蹲在吴雪的面前:“小雪,我带你去大城市好不好?我在家里给你弄一个玉雕工作室,在大城市开一张玉器行,这里的玉器厂……我想关了。我想,我可以做一个古器收藏爱好者。”
高母病刚稳便出了院,才发现吴星带着吴雪离开了小镇,而玉器厂也转给了一个与吴星打小感情好的男子,还赠送了他两成的干股。
到了大城市的空桑雪,更能领悟到越多的道念意境,她看着这座城市的变化,看着人们的喜怒哀乐,看着这芸芸众生的忙碌……
五年、十年……
高母与高楚楚在知晓吴星的果决后,再没有出现了。
只是后来,空桑雪听说高楚楚嫁给了吴星的玉器厂合作者,高楚楚如愿以偿地进了玉器厂做会计,但在高楚楚进玉器厂前,吴星把厂里的剩下的七成股份转卖了,卖的是一个玉器商人。
这一切,在签完手续后,吴星打电话告诉了合作者。
吴星给镇里建学校,修柏油路……甚至给镇上依旧贫困的人家建了新房等等,曾经的小镇百姓也过得越来越好。
这一年,吴星四十七了,吴雪亦有四十四,他们回到了阔别二十年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