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龙船长(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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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北京见闻(1)

后来,劳伦斯从哈蒙德那里得知,那条通往中间大门的路是专供皇室、龙和天神们用的,因此他们拒绝让劳伦斯从那里过去。然而当时,乾让泰米艾尔一下飞过大门并进入里面的中庭,轻松地解决了这个难题。

礼节的问题解决后,他们被领进了一个巨大的宴会现场。宴会在最大的龙殿里举行,有两张桌子空着。乾自己坐在了第一张桌子的最头上,泰米艾尔在她左边,永瑆和莲在右边。劳伦斯被领到了稍远点的桌子坐下,哈蒙德隔了几个座位与他斜对着,英国使团的其他人被安排到了第二张桌子上。劳伦斯并不认为拒绝是一种策略:那段距离不仅是屋内距离。但不管怎样,此时,泰米艾尔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集中起来了,他正以一种几乎是非常羞怯的语气跟他妈妈说着话,非常不像他自己,很明显,他被震撼住了:她比他大,而且她那微微半透明的身体意味着她已经很大岁数了,如同她那些复杂的礼节。她没有穿盔甲,但翎颌周围用粘贴在刺上的大粒的黄色角砾黄玉岩装饰着,一条表面看起来易碎的皮围巾围在上面,它是用精细的金丝织成,上面还镶嵌着更多的黄玉和大粒珍珠。

巨大的黄铜大浅盘摆在这些龙的面前,每个都盛着整只的烤鹿,就连鹿角都是完整无缺的:嵌着丁香的橙子被插在上面,于是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气味(虽然对人类而言并不是很好闻),鹿的肚子里填满了各种坚果和亮红色的浆果。提供给人类的是一连八道菜,同样是精心制作的佳肴,却要比龙的小很多。然而比起旅途中吃的那些食不知味的东西来说,即使是非常奇怪的餐饮对他们来说都如同天上珍馐。

刚坐下时,劳伦斯觉得不会有人跟他说话,除非他朝着哈蒙德大声喊,因为周围一个翻译也没有。坐在他左边的是一位很老的中国官员,黝黑的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他戴着一顶很奇怪的帽子,帽子顶端嵌着一颗盈润有光泽的白珍珠,后面斜插着一根孔雀羽毛。一说话,羽毛就会不停地颤动摇摆。他心无旁骛地独自在那里吃吃喝喝,根本不想搭理劳伦斯。看到他邻座的人侧着身子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说话时,劳伦斯才意识到他确实有点耳背,而且也不会说英语。

劳伦斯刚坐下不久,就听到旁边有人用带着浓重的法语口音的英语对他说:“您的旅行还算愉快吧!”这悦耳声音里分明带着笑意。那是法国大使,他没有穿欧洲的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中式长袍,这身装扮和深色的头发使劳伦斯没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他也是个外国人。

“请允许我向您做一下自我介绍,尽管我们两个国家间的关系目前不是很好,”奎格耐斯继续说道,“您看,我能保证这只是私人接触。我侄子告诉您非常宽宏大量,说他亏欠您太多。”

“阁下,请原谅,我不清楚您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劳伦斯说,他对这句话感到非常困惑,“您的侄子?”

“简·克劳德·奎格耐斯,他是我们法国空军的上尉,”那位大使弯腰说道,仍然微笑着,“您在去年十一月穿越海峡时见到过他,当时他还努力想搭载您。”

“上帝啊!”劳伦斯惊叫道,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在护送行动时,的那位勇敢战斗的年轻上尉,当时他激动地与奎格耐斯握着手,“我当然记得,他是最非凡的勇士,希望他已经康复了吧?”

“哦,是的,他在信里说他每天都盼望着赶紧出院,当然他要去蹲监狱,但总比去地狱好得多。” 奎格耐斯习惯地耸了下肩,“自从得知我被派遣到这里--您的目的地后,他就写信告诉了我您有趣的旅行,从上个月收到他的信起,我就开始热烈盼望着您的到来,并希望能向您的慷慨表示我的崇敬之情。”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始,他们就一些中立的话题交谈了更多:中国的气候、食物、令人吃惊的龙的数目。劳伦斯不自觉地感到与大使之间存在着某种缘分,同样是来到东方的西方人,而且虽然奎格耐斯不是军人,但他通晓法国海军,这使得他成了自己一个合意的伙伴。饭后,他们跟随其他客人一起,走到院子里,大部分人被龙以同样的方式载走了,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更清楚地看看这个城市。

“这真是一种聪明灵活的交通工具,是吧?”奎格耐斯说。

劳伦斯饶有兴趣地观看着,完全同意大使的话:那些龙们,他看到的大部分龙都是那种普通的蓝色品种,穿着轻盈的铠甲,背上结了好多丝绸带子,上面还挂着大量的宽宽的丝绸圈环。乘客们沿那些环向上爬,直至顶端的那个空着的环,钻过那个环并坐在屁股下面:这样他们就能抓住那条中间的带子,比较稳定地坐在那里,一直到龙飞平稳。

哈蒙德从殿堂里出来并看到了他们,睁大眼睛盯着,迫不及待地要加入他们。他和奎格耐斯相互微笑着并极其友好地交谈起来,当那位法国人不好意思地要跟两个中国官员一起离开时,哈蒙德立即转向劳伦斯,并用一种非常可怜的语气要求他转述他和大使的整个谈话过程。

“等了我们一个月!”哈蒙德惊讶地说。他被那种智慧震惊了,尽管没说任何明显的冲撞的话,但他努力暗示劳伦斯把奎格耐斯当作面子上很光荣的事真是太傻了。“上帝会知道那时他会跟我们玩什么恶作剧;希望不会再有跟他的私人谈话。”

劳伦斯没有理会这些评论,因为他很希望再次与之交谈,便转而走向了泰米艾尔那边。乾最后一个离开,并与泰米艾尔吻别。在跳跃起飞之前,泰米艾尔用鼻子温柔地蹭着他。她圆润的黑色身影迅速消失在黑夜中,泰米艾尔站在后面,用渴望而深情的目光看着她。

他们一行人被安排在岛上休息,这个岛是皇帝的财产,上面建有很多巨大的一流的龙宫殿,当然也有一些宫殿是为人类建造的。劳伦斯一行人住在靠着最大的宫殿的殿里,这个宫殿正对着广阔的院子,结构精美,宽敞舒适,台阶上站满了仆人,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需要。虽然从表面上看,这群人把自己当作是这个宫里卑微的仆人,但从一开始,劳伦斯就怀疑他们是间谍或是保镖。

劳伦斯睡觉很沉,但还是在黎明前被惊醒了,那些仆人正用手戳碰他的头,看看他是否醒了。十分钟内他们试探了四次,劳伦斯对这种没有礼貌的事感到很无奈,吃力地抬起因前一天喝酒而疼痛欲裂的头。他想跟仆人们要一个脸盆来洗脸,但不知怎么表达,只好无可奈何地想去院子外的池塘里洗一下。这倒是不难,因为那边墙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窗子,比他矮许多,低低的窗台几乎到了地下。

泰米艾尔懒散地趴在另外一端,四只脚随意伸展着,平放在肚子上,长长的尾巴伸了出来,仍然昏昏沉沉地熟睡着,做梦时还发出一连串酣畅的呼噜声。一些竹筒堆放在路边,显然是用来加热那些石头的,此刻一股股热水被输送到池塘里,劳伦斯在里面酣畅地洗了个澡,比想象得要舒服得多。那些仆人一直不耐烦地在旁边走来走去,看到他脱去腰部以上的衣服时,他们更加反感了。洗完回来时,那些仆人拿了一些中国式的衣服强穿在了他身上:软软的裤子和硬领的长袍,跟那些人的穿着几乎没有差别。他反抗了一会,但猛然间瞥见了自己的衣服,在旅途中已经被揉皱了,零乱地堆放在那里。尽管他感到不适应,而且身上也不舒服,但穿在身上的当地衣服至少很整洁,他觉得没有一件合适的外套或者领带,看上去很不像样子。

一个官员样子的人来跟他们一起吃早饭,已经等在桌子旁边了,这也是那些仆人们感到紧张的原因。劳伦斯向着那位叫赵伟的陌生人很快地鞠了一躬,吩咐哈蒙德跟那人聊天,自己到旁边喝茶了:那种茶闻起来很香,而且味道很浓;没有看到牛奶,他便向仆人要牛奶喝,虽然有人翻译给了仆人,但他们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宰相大人特别赏赐,允许您住在这里,直到您想离开,”赵伟说。他的英语虽然不太纯正,但还能够听懂。仔细观察发现他衣着比较得体,整洁紧致。当他看到劳伦斯笨手笨脚地使用筷子时,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表情。

“您可以在院子里随便走走,但没有提出正式申请,并得到准许前,你千万不能离开住处。”

“阁下,非常感激你们的精心安排,但您必须注意到,如果不允许我们自由出入,我们的需要无法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得到满足,”哈蒙德说,“为什么昨晚只有劳伦斯上校和我有单独的房间,而其他人只能一起挤在一个房间里?”

劳伦斯注意到双方都没有充足的理由,试图限制他们的行动和哈蒙德争取更多空间的谈判都很荒谬,更荒谬的是,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为了尊重泰米艾尔,他们恨不得把整座岛都空出来给他住。这里的建筑物完全可以让一打龙非常舒服地住在这里,同时,也有足够多的房间保证劳伦斯一行人每人都有单独的住处。当然,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装修得豪华舒适,而且远比他们过去七个月里休息用的狭窄甲板宽敞。他觉得禁止他们在岛上的自由要比争取更大的空间更加重要,但是哈蒙德和赵伟仍然耐心地克制着情绪,就那件事谈判着。

赵伟最终同意允许他们在仆人的陪同下沿着岛走一走,“但前提是你们不能到海岸边和码头上,而且不能影响警卫的巡逻。”这样,哈蒙德终于说自己满意了。赵伟呷了一口茶,又说道:“当然,宰相大人希望龙天祥能够看看这个城市。吃过饭后,我会带他四处转转。”

“我敢肯定泰米艾尔和劳伦斯上校会受到很大启发,”哈蒙德立即说,劳伦斯甚至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事实上,阁下,我们应该感谢您给劳伦斯上校准备了这些本地服装,这样他就不用忍受那么多好奇的目光了。”

赵伟现在才注意到劳伦斯的衣服,然后用一种很无所谓的表情扫了一眼。不过,他比较好地掩饰了内心的不屑,说道:“现在可以出发了吧,上校?”说着,稍稍点了一下头。

“我们现在能游览这座城市了?”泰米艾尔非常兴奋地问道。早饭后他被刷洗得干干净净,当仆人们用肥皂水刷他伸展着的爪子时,他使劲抬着前额,生怕伤着自己。连他的牙也得到了同样的护理,一个年轻的侍女还钻到他嘴里来给他刷后排的牙。

“当然了!”赵伟说道,对于这个问题他感到有点疑惑。

“或许你可以看一下这里的龙训练场,如果城里有的话,”哈蒙德建议说,他陪他们走到了外面,“我保证你肯定会觉得这里非常有意思,泰米艾尔。”

“哦,肯定,”泰米艾尔说,他的翎颌已经立了起来,并在那里一张一合地翕动着。

哈蒙德意味深长地看了劳伦斯一眼,但劳伦斯完全没在意:他不想去扮演间谍或者延长旅程,不论那样的前景会多么有趣。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泰米艾尔?”他反而问道。

于是,他们乘坐着一艘制作精美,但略显笨拙的游艇到了岸边,在泰米艾尔庞大身躯的重压下,那艘小艇不停得上下颠簸,很快就打破了平静的湖面。劳伦斯紧坐在舵柄旁边,挑剔地看着那个笨拙的船夫:他想从人群中把他带走。全副武装的警卫们不用再在岛上巡逻,而陪着他们游览。其中大部分人走在前面清理道路,赶走闲杂人等,有十个人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劳伦斯。

“女人们是这些参军的龙的战友,” 赵伟说,“正常情况下,只有那些低级品种的龙才会选择参军。你看,那些绿色的龙是‘绿玻璃’的一支,他们慵懒且行动迟缓,有时候无法胜任这种工作。‘鲜红花朵’龙太好斗了,所以也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您的意思是说你们的空军只有妇女服役吗?”劳伦斯问,这个问题的确让他非常困惑,无法理解。赵伟点了一下头,表示肯定。

“是什么原因造就了这种政策?为什么不允许这些妇女参加陆军或海军呢?”劳伦斯抗议道。

他的脸上明显地挂着沮丧的表情,赵伟或许也感到应该为他的国家这种异常的政策辩护一下,便开始讲述造成这种政策的传说。情节当然非常浪漫:一个女孩假扮男装代父从军,与龙军成为战友并在一次战斗中救了皇帝,因此,当时的皇帝准许女孩与龙一起参军。

这些精彩的夸张叙述暂放一旁,但从中似乎可以对这个国家的政策有一个精准的把握:征兵季节里,一家之主都会被要求参军或者送一个孩子代替他。女孩们想当然得被认为不如男孩有用,因此,可能时,她们会去填补配额。由于她们只能当空军,因此一直主导着这一领域,直至战争消除。

这个故事完全是重复传统的诗歌版本,劳伦斯怀疑在翻译过程中丢掉了很多东西。一边听着这个故事,他们一边穿过了大门,沿着那条大路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朝着路尽头的一个宽阔的插满灰色旗子的广场走去,耳朵里不时飘入一阵阵悦耳的童声,原来广场上有很多孩子和小龙在玩耍。男孩们盘腿坐在前面的地上,小龙们则在他们身后盘旋着飞行。他们的声音虽然稚嫩,但表情严肃,跟着前面讲台上的老师学着什么,老师正在大声地阅读一本很大的书,每读一行都会有学生重复跟读出来。

赵伟朝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可以参观一下我们的学校,这是一门新课,他们刚开始学习文选。”

劳伦斯看到那些龙在学习,准备考试,感到非常困惑,“他们不应该成群结队地离开,”他看着那一组龙说道。

赵伟面无表情地瞪着他,劳伦斯赶紧更正说:“我的意思是说那些男孩不跟他们的龙坐在一起,事实上,那些孩子对他们来说太小了。”

“哦,那些小龙太小了,还不能选择同伴,”赵伟回答说,“他们才只有几个周大。长到15个月大时,他们就可以选择自己的同伴了,到个时候,那些男孩子也会长大一些。”

劳伦斯很吃惊,又回头盯着那些小龙看。他以前听说过龙从很小时就被驯养,以避免他们会变得凶猛或逃走后变成野兽,但好像与眼前在中国所见到的情形截然相反。

泰米艾尔伤感地说:“他们一定会很寂寞,我可不想孵出来时身边没有劳伦斯陪着。”他低下头,用鼻子轻轻地蹭了蹭劳伦斯,“而且他们也会很无聊,孵出来后只能自己到处打猎,寻找食物,要是我的话经常都会饿着肚子。”他用一种更平淡的语调补充道。

“那些小龙当然不用自己去找食物,”赵伟说,“他们必须学习。有的龙专门照看蛋和喂养小龙,他们做这件事可能会比人做得更好。另外小龙只能被别人照顾着,在他们长大后,能够理智地正确判断同伴的性格和品德前,必须一直这样。”

这实际上是一句暗有所指的话,劳伦斯冷冷地回答道:“如果你们设定的规则少一些,人怎样才能幸运地得到这个机会,我觉得这是一个问题。当然,在我们那里,一个人必须先在军队里服役若干年才能有认领小龙的资格。在这种条件下,我觉得你所谴责的早期接触应该更能在人与龙之间建立持久的深厚感情,这样对双方都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