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哈桑·穆尔塔法帕夏叫来,”劳伦斯对他们的一个警卫说。他认识这个小伙子,又重复了几次这个名字,这个人犹豫地看了看其他人。突然,一个宦官对警卫发布了命令。这个人身材高大,穿着华丽,戴着雪白的高头巾,头巾和黑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头巾上还用一颗相当大的镀金宝石装饰着,看上去样子非常奇怪。听到命令,哑巴们最后点了点头,撤到了楼梯下,匆忙朝宫殿的其他场院散去。
劳伦斯转过头,说:“邓恩先生,马上回答我。”
“先生,我们并没有恶意,”邓恩说,“我们只是想,只是想”,他看了看哈克利,但另外一个步枪手呆若木鸡,满是雀斑的皮肤苍白无比,并没有向他提供帮助。“我们只是爬到了屋顶,先生。接着我们想我们可以看看宫殿的其他地方,于是……接着那些人就开始追我们,我们又爬上了墙,回到这里,尽量返回到屋里。”
“我明白了,”劳伦斯冷冰冰地说,“你认为这样的行动很聪明,不需要向我或者格兰比先生申请。”
邓恩哑口无言,又低下了头。接着便是长时间的不安、令人不舒服的静寂。但是没有过多久,穆尔塔法快速地从角落里走了过来,警卫领着他,他的脸色通红,夹杂着焦虑和愤怒。“先生,”劳伦斯先发制人,对他说道,“我的人没有得到允许离开他们的位置,我很遗憾他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你必须把他们交出来,”穆尔塔法说,“他们必须立刻被判处死刑,他们试图进入后宫。”
劳伦斯没有说什么,邓恩和哈克利向前动了动,焦虑地盯着他的脸。“他们侵犯这些女人的隐私了吗?”
“先生,我们从来没有……”邓恩开始说。
“闭嘴!”劳伦斯冷酷地说。
穆尔塔法对警卫说了说,宦官首领向自己的一个人召唤了一下,那个人非常流利地进行了回答。“他们看到了她们,还通过窗户向她们打招呼,”穆尔塔法转身说,“这些冒犯已经足够了,除了苏丹,任何人都禁止看后宫的女人,和她们进行交流,当然,只有宦官可以和她们说话。”
听到这些话,泰米艾尔使劲地喷了喷鼻息,以至于把喷泉的水都喷到了他们的脸上。“真是太愚蠢了,”他情绪激动地说,“我不会让任何我的队员被叛除死刑,无论如何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任何和那些人说话的人都应该被处以死弄,这好像不会伤害任何人。”
穆尔塔法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盯着劳伦斯。“我相信你不想因此而违反苏丹的法律,去冒犯他吧,上校,我想在我们国家之间有关礼节的问题上你有一些话要说。”
“在这个问题上,先生……”劳伦斯非常生气这种赤裸裸的施加压力的行为,接着咽下了差点要脱口而出的话。先前恳求见面时,穆尔塔法总是称忙碌难以脱身,无法倒出一点时间来,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能够如此快速地过来。这句话肯定相当尖锐。
然而他控制住自己,过了一会儿,他说:“先生,我想或许你的警卫从自己的热情而不是从事实中得到了这种情况,我敢说我的军官一点也没有看到这些女人,但只是向她们打招呼,希望引起她们的注意而已。这真是太荒唐了,你肯定确信,”他又强调了一下,补充道,“他们将会为此受到惩罚,但我不会在没有一个证人作证的情况下让他们送死,如果这个证人只是为了避免自己失职的自然愿望,而不是因为他们或多或少的罪行产生的结果。”
穆尔塔法皱了皱眉头,看上去准备继续争辩,劳伦斯补充道:“如果他们冒犯了任何女人的美德,我会毫不犹豫地按照你们公正的理念惩处他们,但在这样一个不确定的情况下,只有一个证人做出不利的陈词,一定会得获得一定程度的怜悯。”
他没有把手移到剑柄上,也没有向任何人发出指示,但最多,他不得不转动他的脑袋了,他开始考虑他们的位置,如何处置行李,因为大部分行李都被放在凉亭里。如果土耳其人想要用武力抓住邓恩和哈克利,他不得不命令所有的人直接登陆,把这些抛在后面。如果半打龙在泰米艾尔飞到高空时到达空中,也一定都会拥护他们。
“怜悯是一种巨大的美德,”最后,穆尔塔法说,“事实上如果因为这些不高兴和虚假的指控而破坏了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的话,太令人遗憾了,我相信。”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劳伦斯,补充道,“在任何颠倒的事件中,你都会承认无知的公平的预感。”
劳伦斯把嘴紧紧地闭在一起,“你可以这么认为。”通过牙齿,他说道。他清楚地知道至少已经让自己忍受了土耳其人这么不充分的解释,只要他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几乎没有什么选择,他不能看到自己的手下人因为通过窗户亲吻几个女孩的手被判处死刑,尽管他内心非常希望折断他们的脖子。
穆尔塔法的嘴角抿了抿,向前倾了倾头。“我相信我们彼此明白,上校,我们将会把他们交给你来纠正他们的行为,我相信你会保证不再发生同样的事件。绅士表现出一次可以说是怜悯,两次就是愚蠢。”
他把警卫集合起来,领着他们离开了,他们这方并不是没有微弱和生气的反抗。当他们最后走出视野时,人群中发出了放松的叹息声,其他两个枪手走过去拍了拍邓恩和哈克利的背,不过他们马上停止了这个动作。“够了,”劳伦斯表情阴郁地说,“格兰比先生,你在日志上记下,邓恩和哈克利被逐出飞行队员中,把他们的名字放到地勤人员的名册中。”
劳伦斯并不是特别清楚一个飞行员是否可以这样处罚,就像在船上一样,但他的表情不允许任何辩解,他从格兰比那里也只得到了沉默。“是,先生。”传来了一声刺耳的话语。即使恢复了他们的位置后,在他们的记录上也有了一次败笔,劳伦斯希望他们能够得到一个教训。在远离家乡的这里,他无法设立军事法庭,他们年纪太大了,无法忍受藤条。“普兰特先生,给这些人带上镣铐;弗勒维斯先生,我相信我们的皮革供给允许你准备一条鞭子。”
“是的,先生。”弗勒维斯不舒服地清了清嗓子说。
“但是,劳伦斯,劳伦斯,”泰米艾尔打破了沉寂,他是惟一一个敢于调解的成员,“穆尔塔法和那些士兵已经走了,你现在不需要鞭打他们了。”
“他们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只是为了满足大部分原始、肉欲的冲动而冒着牺牲我们事业的危险,”劳伦斯有气无力地说,“不,不要再为他们说情了。泰米艾尔,军事法庭会为此把他们绞死,精力充沛不是借口,他们更了解这一点。”
他表情严酷地扫视了一下,年轻人们都退缩了。之后,他点了点头。“他们离开时,谁值班?”他看着其他的队员问道。
所有的人都看着地面,接着,年轻的萨利尔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我,先生。”他声音颤抖,挤出了半句话。
“你看到他们走了吗?”劳伦斯平静地问。
“是的,先生。”萨利尔嚅嚅道。
“先生,”邓恩匆忙说,“先生,我们让他保持安静,告诉他只是去玩耍一下。”
“安静,邓恩先生。”格兰比说。
萨利尔自己没有辩解,他确实是一个孩子,不久前刚成为中尉,尽管青春期的他个子高大,身材瘦长。“萨利尔先生,你无法取得信任再去值班,你被降为少尉,”劳伦斯说,“去到那些树上弄一根枝条,到我的住处。”萨利尔捂着脸走开了,手下满是雀斑的脸红了。
劳伦斯转向邓恩和哈克利说:“每人50鞭子,你们可以认为自己非常幸运。格兰比先生,11点钟声响起时,我们在花园里集合进行惩罚,钟声响起时,你负责一下。”
他走进自己的住处,打了这个男孩10鞭子。这是毫无价值的读数,但这个男孩愚蠢地从有弹性地绿色树林上砍下了枝条,打在身上极度疼痛,也更容易划破皮肤。如果因疼痛啜泣流泪的话,他肯定会感到非常耻辱。“就这样,看你还会不会忘记这件事情。”在他颤抖的喘息声还没有化作泪水之前,劳伦斯说着,把他赶走了。
接着,他拿出最好的衣服。他还没有比这件中国长袍更好的衣服,但他让艾米丽把靴子擦得光洁如新,让戴尔把领带熨烫平整,然后在小手盆中刮干净胡子,走了出去。他带上佩剑和最好的帽子,接着又走了出去,发现剩下的队员都穿着星期天装束集合在一起,临时立起的光秃秃的信号旗杆深深地插在地上。泰米艾尔焦虑地站着,从一边移到另一边,用爪子耙着地。
“普兰物,很对不起要求你做这件事,但是这件事情必须做。”劳伦斯平静地对军械维护员说,普兰特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我会自己数着,你不用大声数。”
“是,先生,”普兰特说。
太阳越来越高了,所有的队员已经集合在一起等待着,已经有10分钟,或许更久了,但劳伦斯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改变决心。后来,格兰比清了清嗓子说道:“迪格比先生,如果你愿意,敲11点的铃。”这是非常正式的手续,尽管声音很低沉,但11声铃声还是响起了。
邓恩和哈克利被脱去上身衣服,只穿着最破旧的马裤,被领到柱子前。至少他们没有让自己蒙羞,平静地伸出颤抖的手,让别人把自己绑到柱子上。普兰特闷闷不乐地站着,退后10步,用手拿住靴子上的皮带,把他们折叠成几英寸。看上去像是一条旧鞍具废料,希望因为经过多次使用,已经变得柔软了,没有最初那么厚,这样至少会比新皮带要好得多。
“很好。”劳伦斯说。马上,周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中,只听到落下的鞭子的敲打声,喘息声和哭喊声渐渐变得越来越弱,鞭打仍然继续,他们的身体也逐渐松驰下来,靠着手腕浓重地挂在那里,血一滴滴流了下来。泰米艾尔不安地看着,然后把脑袋放到了翅膀下。
“我已经数到50了,普兰特先生,”劳伦斯说,快到40下时,也就是这么多,他觉着自己的人不会仔细地读数,他的内心也被煎熬着。他几乎从来没有下命令鞭打超过12下,即使作为一个海军上校,他也很少这样,而在飞行员中,这种处理方法更是非常不同寻常。由于这次冒犯影响巨大,邓恩和哈克利仍然非常年轻,他有点担心地责备自己,他们会因此而变得野蛮而难以管理。
但事情仍然不得不做,他们已经很明白,非常明白了,几乎没有几天前,他们已经被教训过。因此,对于这种公然的违背命令,如果不加管制的话,将会对他们造成更大的伤害。在澳门,格兰比到还从来没有担心长途旅行对年轻军官所造成的影响。在最近过多的冒险之后的海洋旅行的长期闲散状态无法替代在营地里天天都有的持续不断的压力,对于一个士兵来说,仅仅勇敢是完全不够的。看到这次惩罚给其他军官,尤其是年轻军官产生的强烈冲击,劳伦斯并没有感到内疚,至少这次令人不快的偶然事件会产生这样一个小小的好处。
大家把邓恩和哈克利解开,匆忙地放到大一点的宫殿里,放在凯恩斯准备好的一张毯子上,然后拉上了帘子隔开。他们脸朝下,凯恩斯紧闭着嘴,把背上血液擦去,给他们每人1/4杯鸦片酒喝,两人仍然有点意识轻呻吟着。
“他们怎么样了?”深夜时,劳伦斯问外科医生。喝了麻药后,他们平静地躺下,现在仍然安静地躺着。
“足够好,”凯恩斯简短地说,“我已经习惯于把他们当成病人了,他们只是刚从病床上起来。”
“凯恩斯先生。”劳伦斯平静地说。
凯恩斯抬头看了看他的脸,陷入了沉默,把注意力又转到病人身上。“他们略微有点发烧,但这是很好的反映,他们年轻强壮,血也已经被止住了,早上时,他们就可以站起来了,毕竟很快就会好了。”
“太好了,”劳伦斯说,然后转过身去,突然发现塔肯正站在他面前,透过一小圈烛光,他正看着邓恩和哈克利躺的地方。他那斑纹背赤裸着,累累的鞭痕红肿,周边还有瘀青色。
劳伦斯非常吃惊,猛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压抑住愤怒说道:“嗯,先生,你回来了?我没想到你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塔肯厚颜无耻、镇定自若地说:“我希望我的缺席并没有产生那么大的不便。”
“只是时间太短了,”劳伦斯说,“拿上你的钱和东西,从我的视线中消失,真希望你下地狱。”
“嗯,”过了一会儿,塔肯说,“如果你不再需要我的服务,我想我最好离开,我会代你向梅登先生致歉,那么,实际上我不必向你负责。”
“梅登是谁?”劳伦斯皱着眉头问,他对这个名字一点也不熟悉。接着,他慢慢穿上大衣,拿出几个月前在澳门时他们接到的信,塔肯已经给他带来了,边上仍然封着,有一条边上写着一个大写的“M”。“你是说那个让你给我们传达命令的先生吗?”他尖刻地问。
“是的,”塔肯说,“他是这个城市的一个银行家,阿巴斯诺特先生希望能够找到一位忠诚的送信人。唉,我很荣幸地成了这个人。”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嘲弄,“他邀请你赴宴,你会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