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独角飞鸿,且先不论它活在这世上数百年,经历过的同族相争绝不下少数。就是单单这马中为了求爱交配所引来的互相争斗,也已不下数千场。它虽是马中之神,却也免不了受人挑战。是以,它所能依仗的,更多还是头顶这枚利角。
易子饮与独角飞鸿斗了不出十个回合,便已渐渐觉得吃力。他故意舍近求远,非要用掌法胜过独角飞鸿,而这神马的一招一式均是在一次次的争斗中千锤百炼得来,它一招一式之间,虽不如修道之人繁复驳杂,却贵在凌厉。它一角刺出,你除了硬挡,绝无他法。若想闪避,必有极多后招等待。易子饮斗了片刻,便觉得缚手缚脚,被独角飞鸿制的死死,全无还手之力。
他不由得暗暗叫苦,偏偏心中发狠,非要胜了这马儿才是。是以他进退两难,攻击不是,防守也不是。如此又斗一阵,易子饮终于招架不住独角飞鸿的刺击,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又用出马神步,跃开几丈。如此一来,到算是易子饮输了。好在独角飞鸿心高气傲,瞧见易子饮跳开,只是昂首嘶吼一声,任由易子饮大喘粗气,也不追击。
易子饮自一旁休息,心中却是想个不停。这独角飞鸿招数虽算不上精妙,但胜在威力十足,一招一式若不格挡,就绝无避开道理。这与剑法至理颇有些不谋而合,须知天下剑法练到顶尖之处,并非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而是讲究一蹴而就,瞬间制敌。他易子饮剑法虽高,却仍是摆脱不了这剑招繁杂的缺点,始终仍是已剑招取胜,而非真正对剑的领悟。但他与这独角飞鸿过了几招,却觉得在这畜生身上,隐隐有绝世高手的风采。
到此时,他才算想通剑法真谛,念起以往剑招,均觉得颇为可笑。想到此处,他已悄然放下争雄念头,而是一心扑在剑法之上。于是,他又施展出碧落瑶鸿掌,逼近独角飞鸿。独角飞鸿此时正严阵以待,一见易子饮攻来,它丝毫不慌,挺起利角,又与易子饮斗在一起。
这次二人斗了约莫一个时辰,易子饮这才体力不支败下阵来。但这次之战,易子饮却已领悟了不少剑法哲理,于他剑道之上大有脾益。他思道痴处,忍不住随手拾起一根树枝,当作长剑舞起。这一舞,便是整整一日。他一人剑舞于大草原之上,身旁站着一匹背生双翼,头顶利角的神马、昔日剑法如一幕幕画卷一般飞速在眼前驶过。他只觉脑中一处豁然洞开,却讲不出个所以然。
那些剑法理念,便如积水一般,堵塞在易子饮脑海当中,一时疏通不顺。易子饮越想越躁,手中树枝挥舞的也是越来越快,将周围青草团团卷起,绕在身子旁,好似形成了一个圆球。他脑中如痴如狂,满心尽是寻思如何让剑法更进一步。正这时,独角飞鸿忽然扑上,利角顶向易子饮咽喉。
易子饮不禁一惊,抽身避开,惊出一身冷汗。他这才摆脱痴念,心头暗叫一声惭愧,抱拳道:“多谢马兄。”独角飞鸿与易子饮争斗近乎一月,虽不喜欢这个人类,却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它虽不懂人言,却也能感谢易子饮正在道谢,不禁“咴儿”一声,权当作答。易子饮一怔,便想伸手去摸它。谁知独角飞鸿心气极高,不等易子饮手掌摸到自己,便挺角直刺,要将他手掌戳穿。
易子饮早就料到,他哈哈一笑,抬掌攻去道:“马兄看招!”
如此一来,易子饮与独角飞鸿就边走边斗,一人一马累了便歇,好了便斗,不觉之间,易子饮就从它利角的‘挑’,‘刺’,‘勾’,‘点’等动作上领悟了一套剑法,他为了表示感谢,便命名这套剑法为‘怒马剑’。
时光飞逝,转眼就是三月时光。此时草原就要入冬,青草也少了许多。独角飞鸿携着马群,就要迁徙离开。它这三个月来与易子饮日夜相对,虽无时无刻不在争斗,却也结下了深厚友谊。到此时,易子饮‘马神步’与‘怒马剑’已经大成,诸多剑法疑问已尽数化解,将昆仑三绝剑意与天青剑法完美结合,再也不分彼此。
这日,独角飞鸿就要带着马群离去,易子饮心头不舍,远远相送。这一人一马之间,处处争斗,到了分别之时,倒是出奇的安静。也许这独角飞鸿也舍不得易子饮,临别之际,他猛地咬住易子饮衣衫,不准他离开。
易子饮心中也有些不舍,忍不住拍拍独角飞鸿的脑袋道:“马兄,我要走啦。来年春天,你来了草原,我再来瞧你。”谁知独角飞鸿不依,使劲的将易子饮向身子旁拉。易子饮初时虽然不解,但多瞧几次也看出了端倪。“你要我骑到你背上?”易子饮不由得乍舌道。独角飞鸿贵为马神,天性高傲,别说骑一下,就连摸一摸都是不准。它突然准许易子饮骑上它背,也难怪易子饮惊诧了。
可独角飞鸿坚持如此,易子饮半信半疑之间,这才犹犹豫豫的跨上马背。刚上马背一瞬之间,那独角飞鸿就已狂奔而出。霎时间,易子饮只觉身形一阵不稳,独角飞鸿实在太快,他几乎要落下马来。不得已之下,他只好紧紧捉住马鬃,才能稳住身子。它奔了约莫半个时辰,竟将易子饮送回了克伦族营地门口。易子饮瞧见,不禁奇道:“马兄,你识得我住哪么?”
独角飞鸿不会作答,只是伸出头来在易子饮手上蹭了蹭,马鼻中的热气喷了他一脸。易子饮正要笑,忽然独角飞鸿伸出腿,在易子饮屁股上踢了一脚。蓦地,它发足狂奔,带起一串烟尘,远远去了。
易子饮心中感动,忽然大叫道:“马兄!咱们来年再见!”草原之上,一道马影远远而去。自那以后,易子饮几年之内,都未曾再见过这独角飞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