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各自凝神对视,谁也不敢先出手之际,那白发男子忽闻背后一阵异常悸动,他心头暗凛,抽身疾避。刚刚闪过之处的地面,已被梼杌击成片片飞屑。他淡然一笑,手腕丝毫不转,剑光已冲天而起,扬起漫天风沙。
却瞧梼杌呆若木鸡,不动不吼。蓦地仰面跌倒,化为黑雾,消散于空气当中。那白发人不待刑天发怒,手中昆吾宝剑寒芒一闪,已刺入窫窳头顶。可怜窫窳动也未动,就此烟消云散,化为渺渺。那白发人拍了拍手掌,笑道:“好啦,这下碍事的全解决啦!”刑天登时暴怒,他厉吼直上云霄,手中巨斧携着无匹威势自上而下,怒辟白发人。
白发人识得厉害,抽身避过。忽听他低喝道:“着!”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透蓝闪电自那白发人指尖放出。这闪电恍若巨龙,参天及地,竟是巨大恢宏。刑天躲避不及,被那闪电正好击中身子,他痛吼一声,跌出数丈。
那白发人看了看手指,叹道:“奇怪,奇怪。这悲魔雷不是该是紫色么?怎么成了蓝色?”话音未落,刑天又合身欺上,利斧化为无穷幻影,将那白发人紧紧裹住。可白发人神态悠闲,似闲庭信步,在这幻影中左右腾挪,那利斧威力虽大,但偏偏只能与他擦身而过,竟连一片衣角也沾不到。
刑天又舞了一阵,见丝毫伤不到敌人,他不禁又惊又恐,心中寻思道:“当年与天地在常羊山大战一场,我虽输他,却绝没有如此狼狈。”念及至此,他又瞟了那白发人一眼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奇道:“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是一介凡人。”刑天怒道:“你胡说!区区凡人,怎能与我纠缠如此之久?更何况……”那人奇道:“更何况什么?”刑天本想说你占尽上风,但他古来征战,鲜尝败绩,一想到现在竟不如一个凡人,他不由得惊怒交集,猛然间又大喝一声,提斧攻去。
他这一下虽看似平平无常,不过是刀削斧劈,但威力之大,绝难想象。空气被他利斧擦过,竟已熊熊点燃,这巨斧划过一周,居然燃起了一道极长火舌。那白发人哈哈一笑道:“来得好!”
昆吾祭出,无声无息。只见他剑舞似风,却听不到半点动静,就好比这世界之上从未有过声音一般。霎时间,剑斧碰撞,擦出火龙。二人每交一剑,天上均要落下一道巨雷。二人每走一步,地下总要土石崩裂。也不知二人斗了多久,这天地间唯有武器相交之声。那些巨雷,那些土石所发出的轰鸣,与这一比,却还不如沧海一粟。
尹千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已是说不出话。这白发人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明明昨日他还是一个行将就木,中毒奇身的落魄小子。怎么今日摇身一变,就变得能和上古战神相抗衡。他心中疑问与惊骇,几已将他冲破。他明白,无论这两人谁死谁活,他都只剩下死路一条。可是,他想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再造寰儿,才有机会挽回逝去的妻子。“我还不能死。”他默默念道。
忽然,他眼角撇向草丛一处……
却说刑天与这人斗了极久,已渐渐不支。然而那人却似浩瀚星河,无穷无尽,打了这么长时候,他气力非但没有衰竭,反而越斗越勇,神妙招式层出不绝。他知此战绝不能输,若是输了,就又是被关在那囚神阁中,也不知这一等又要几万年才能重见天日,若要他再等一次机会,可要比杀了他都难受了。可眼下情形,这白发人修为比自己高上许多,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他。
他刑天的临敌经验,若说是极为丰富,可是丝毫不诳。此时见敌人强大,他自知若是不使出奇功,绝不能胜。刑天心中一阵争斗,蓦地一咬牙,暗下决心,拼着大伤元气,厉声吼道:“战神诀!”这刑天上古之时,乃是一员绝世猛将。陪伴炎帝东征西讨,杀敌无算。众人对他忌惮,便以他功法为号,尊为战神。
他在得知天帝怒斩叛军蚩尤,不由得为这亦敌亦友的对头大感愤怒,便忿然与天庭决裂,一人一斧,杀上天庭。却被天帝以昆吾剑斩断头颅。但他修为实在太高,失去头颅竟是不死。他以乳为眼,以脐做口,仍是坚韧战斗,打得天庭上下落花流水,但双拳难敌四手,他终于支撑不住,在常羊山被擒,从此以后便被关在此处,永不见天日。
能让他断头不死,骁勇善战的绝世功法,便是这战神诀。当他吼出这战神诀时,猛然间天地失去颜色,似是所有光亮都集中在他身上。
虽无头,却威慑天下。
那白发人猛然惊觉,知道此招威力太过巨大,若是中了,就算他乃大罗金仙降世,也绝无生机。为今之计,唯有趁着他功法未彻底完成,窥虚击之,方能有胜利机会。他手中昆吾剑幻化无方,天河星垂剑与昆仑三绝剑意完美融合,难分彼此。剑如怒涛,意如浪。向那人胸膛刺去。
刑天功法难停,无法闪避。只好一咬牙,硬受了这一剑。
“嗤!”昆吾透体而过,鲜红血滴自剑尖落下。终于,这万年之后,昆吾剑又一次斩在了刑天身上。
刑天只觉浑身真元随着昆吾剑伤处飞速倾泻,再难控制。他知这战神诀再不出手,就永无出手机会。他怒喝,五彩光华收敛于掌心。“去!”他高声叫道,将那团光华抛出手掌,向那白发人掷去。那光华瞬间将白发人裹住,再难瞧出人型。
白发人浑身剧痛,似是要爆裂开来。血水,顺着眼鼻口流淌而出。他只觉世间一切亦幻亦真,周遭景色再难用言语证明。一时大雪纷飞,寒冷决绝。一时又烈火焚城,炽热难熬。“我要死了么?”他默默想到,方才狱目山顶之事如一幕幕画布,在眼前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