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玉瞧见,不禁啐道:“就会装好人。”戒偷哈哈一笑道:“你也是装好人,怎的反而害了那伙计?”望玉脸色一红怒道:“你再多嘴多舌,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戒偷面色一变,嘟囔道:“听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望玉一瞪杏眼怒道:“你再说试试?”戒偷悻悻哼了一声道:“好男不和女斗。”
望玉嗤的冷笑道:“小贼和尚还说自己是什么好男?也不打盆水照照。”说着,她偷偷瞧了易子饮一眼,心道:“与易公子比你可差的远啦。”望玉抬头一瞧,见戒偷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道:“是啊,我和别人比可差的远啦!”望玉登时大怒,抄起房边一条扫帚便追打戒偷。戒偷哈哈一笑,转身便逃。
这屋中甚是宽广,他又仗着步伐神妙,望玉使尽全力也始终摸不到戒偷一片衣角,她不禁大怒道:“有种你别跑!”戒偷笑道:“有种你追上我!”望玉更怒,手中扫帚上下挥动,将整间屋子弄的扬灰起土,易子饮一皱眉头。用出撵仙踪悄无声息的来到戒偷背后,将他擒住,又在望玉扫帚上轻轻一弹,望玉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扫帚登时把持不住当啷脱手。
易子饮又气又笑道:“都是大人了,这般耍闹成何体统?”望玉知易子饮说的没错,瞪了戒偷一眼,见戒偷正自朝着自己做鬼脸,忍不住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理他。
正这时,韩晓月刚好回来,她一见屋内狼藉,不由得奇道:“这是怎么了?”易子饮还未答,却听戒偷笑道:“方才这屋子闹耗子啦!”韩晓月不禁笑道:“就会胡说,这哪有耗子?”戒偷道:“你若不信。不妨问问望玉。”
望玉一听,登时恨得咬牙切齿,戒偷说闹耗子,无非便是说自己是耗子。但她不知怎的,纵然一百个,一千个不愿,也不想在韩晓月面前丢了脸面,只好咬牙道:“却是闹耗子啦!那耗子上窜下跳,抓也抓不到。”戒偷一听,登时面色一变,就要反唇相讥。易子饮瞧了,便故作生气道:“好了,勿要多言。”二人一听,登时住口。只是眉眼之间,仍是擦出不少火花。
易子饮瞧了韩晓月一眼道:“银子给了么?”韩晓月甜甜一笑道:“给啦,我又送那小二去瞧了大夫。”易子饮叹了一声道:“晓月,多谢你啦。”韩晓月面色一红道:“咱俩还提谢字作甚?”望玉一听,忍不住哼了一声。
易子饮却是会错了意,笑道:“是了,咱俩还要说谢字作甚?”韩晓月心儿一甜,便笑道:“方才那商大全说了,问咱们要吃什么,我便告诉他要吃那甚么桂花流水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面色一下变得难看极啦!”易子饮也是皱眉道:“这道菜式我也是听过名头,难道有什么不妥么?”
却听戒偷拍手笑道:“妙极妙极!韩姑娘果然厉害,这一下可要叫那商大全大出血了。”易子饮不禁奇道:“此话怎讲?”戒偷道:“这桂花流水宴,乃杭水城第一宴,传说以鸡鸭鱼肉,牛羊蚌狸,并佐以燕窝,银耳,人参,鹿茸等珍贵材料加之无数桂花所制。其中仅仅几道开胃糕点,就是价值连城,千金难求。嘿嘿,这道桂花流水宴,恐怕要用去商大全半月所赚金银了。”
易子饮听了,登时道:“那岂不是太过浪费?不行,我要叫他取消了才是。”戒偷赶忙拦住易子饮笑道:“此事韩施主做的正好,刚巧为此事添上一把柴火。”易子饮一怔道:“此言何解?”戒偷呵呵一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望玉白了他一眼道:“就会故弄玄机。”
戒偷笑笑不语,却听易子饮叹了一声道:“如此铺张浪费,若是能折给穷人,又该多好?”戒偷面色一黯道:“就算能施给穷人,又能救上几人呢?”说着,他长叹一声道:“施主又知道这天下有多少孩子过着有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么?”易子饮沉默半晌,半句也答不上来。望玉瞧戒偷神色有异,倒也出奇的没与他顶嘴。
众人一阵沉默,却听一人来叩门叫道:“几位爷爷奶奶,您要的桂花流水宴好啦!”戒偷听了,一改方才神色,嘻嘻笑道:“大餐来了,吃是不吃?”易子饮一听,不由得摇头苦笑道:“你们去罢!我没什么胃口。”韩晓月一怔,旋即道:“你若不吃,那我也不吃了。”易子饮笑道:“你初来时不是很想吃桂花么?怎的反悔?”韩晓月沉默一阵这才道:“你不开心,我便也不开,这桂花流水宴,不吃也罢。”易子饮喉头一哽道:“你……”
戒偷却是冷笑一声道:“施主吃也好,不吃也好,这流水宴已经做了。你既然不吃,唯有让他们扔的更多,浪费更多。也不知易施主是真的体恤穷人,还是架子大,不屑于和我这小和尚一起用膳。”望玉一听,登时怒道:“你这个贼和尚,胡乱说些什么?”易子饮却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戒偷说的是!是我痴了。”
韩晓月一听,登时喜道:“你肯去了?”易子饮笑笑道:“让你失望,才是我的不是。”韩晓月听了,登时羞红到耳根,她冲着易子饮展颜一笑,径自下楼去了。易子饮心头一阵苦笑道:“我又说什么胡话?这么一说,岂不让她误会?”他正想着,却听戒偷嘻嘻笑道:“望玉小姐可是身体不舒服么?怎么脸色如此之差。”望玉怒视他道:“闭上你的臭嘴。”
她扭头一瞧,却见易子饮已经跺下楼去,蓦地心头一空,望玉忍不住眼圈一红,坐倒在地,泪水顺着脸庞扑簌而落。戒偷瞧了,却是嘻嘻一笑道:“坐在地上哭鼻子也不羞么?”望玉白了他一眼哼道:“谁要你多管!”但她一想到易子饮对韩晓月无微不至的照顾,心头越想越痛,再也刹不住闸,如决堤洪水一般,放声大哭。
戒偷见她大哭,登时手忙脚乱道:“哎呦,你怎么真哭啦?”望玉却不答他,只是痛哭不止。戒偷大大挠头,平日里那些鬼灵精的计谋却是半点也用不上,他蓦地一烦,便抬腿要走。又见望玉哭的可怜,他一咬牙高声道:“罢了罢了,你方才不是要打我么?我这次不躲不闪,任由你打便是啦!”望玉渐渐止住哭声,问道:“当真?”戒偷面色一变:“你可不许下重手!”望玉瞧他满面紧张神色,登时噗哧一声,破涕为笑嗔道:“谁要打你?我还嫌手痛哩。”
戒偷见她不哭,这才长吁一口气笑道:“不哭便好,女人哭最是麻烦。”望玉扁扁嘴道:“你懂什么女人?”戒偷登时怒道:“我怎么不懂?师父自小就告诫我,说女人皆是祸水,碰一下就要倒霉一年。”望玉不禁啐道:“就会胡说八道。”戒偷唯有嘿嘿直笑。
望玉经戒偷这么一哄,倒是难过顿去。她嗔了戒偷一眼道:“方才之事不许说出去。”戒偷一阵迷茫:“方才哪有什么事?我可没瞧见。”望玉又是噗哧一笑,嗔道:“就会胡说。”她整理一番妆容,二人这才去寻易子饮与韩晓月。
他二人一到,只见楼下厅中,一半之地已拼成连桌。不少宾客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想瞧一瞧是何等人物才敢点这桂花流水宴。望玉放眼瞧去,只见桌上百位珍馐:桂花溜鱼,桂花肘子,桂花烤羊,桂花千头鲍,桂花鸭蹼,桂花牛舌,桂花羊肝,桂花鸡胗……粗略一算,竟有百味之多。易子饮与韩晓月瞧见,是又惊又奇,见一道道菜式上来,如流水一般,不绝于眼,直看得眼花缭乱。戒偷瞧了,不禁笑道:“还看什么?还不动筷子?”易子饮与韩晓月这才反应过来,易子饮拿起筷子随手夹了块鱼肉。刚入口,便觉得一阵芳香随着鱼肉的顺滑自口舌传来,令他一阵入迷。
戒偷笑笑道:“味道如何?”易子饮不禁伸出大拇指赞道:“果然是人间绝味!”戒偷哈哈一笑,忽然叫道:“商掌柜!”商大全正自肉痛,忽然听人叫,忙不迭的赶来应道:“爷可是叫我?”戒偷笑笑道:“若我记得不错,应当还有一味桂花无疆汤,怎的没有上来?”商大全一怔,脸色一阵青紫,他肚中早已将这贼头贼脑的和尚骂了千百回。可无他法,只好点头赔笑道:“可能是后厨懒,我这就去瞧瞧。”
戒偷瞧商大全去的远了,这才道:“说是桂花流水宴,他倒是偷工减料不少。”易子饮奇道:“我瞧这些菜式无一不是美味,你怎的知道他偷工减料?”戒偷道:“别说我知道这菜,就算不知道,我也能猜出他定然偷梁换柱,以次充好。”望玉也点头道:“这商大全素来贪婪,若要他诚实守信,可要难哩。”说着,她与戒偷对视一眼,相视而笑。易子饮心头大奇,这望玉与戒偷本势成水火,怎的一扭脸的功夫就如此要好?
但他本是豁达之人,这点小事只如大风吹过,扭脸就忘。忽然听韩晓月咦了一声道:“望玉妹妹你的脸怎么了?”望玉一怔道:“我的脸?”
望玉忙取来铜镜,借着一瞧。这才发现脸上的妆花了一块。她知必是方才泪水所致,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戒偷笑道:“方才我不小心将茶水泼到她脸上啦。”韩晓月立时信了,随手捏起一块桂花糕,向口中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