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仙宫花苑里说说笑笑,走走停停,不知玩耍了多久。
因龙族体质特异,康复得迅速,龙公子也并未觉着难受。倒是他难得出门一趟,给日光一晒,周身竟然满是新鲜与舒适之感。
“公子阿叔腿脚很便利的啊!”仙草童子笑道。
“嗯?”
“小道小虎说,不要在公子阿叔面前跑来跑去,因阿叔腿脚不便,看见我跑动的话,虽然嘴上不说,但难免会暗暗伤心——唔唔唔!”仙草还没说完,就被道童和虎妖一齐扑上去捂住嘴巴,三人顿时滚做一团。
“嘘,此话不可以当着公子阿叔的面说!”
龙公子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皆呆愣地转头瞧着他。
连本想呵责小仙的景善若也忘记了动作,惊讶地望向开怀大笑的龙公子。
龙公子缓过劲来,环视一圈,问:“怎么了?”
“……头回见着公子你笑得如此开心呢。”景善若答说。
“呵。”龙公子不多言语,只淡笑应道,“走罢。”
说完,他便极为自然地伸手,以一指将景善若的手指勾住,牵着她往前去。
景善若又是一愣。
眼看着龙公子牵起了景善若的手,另外几人也惊得瞪大了眼。
道童极快地反应过来,趁仙草童子开口惊叫之前,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然后虎妖也有了动作,他唰地一下遮住了仙草的眼睛。
阿梅则退了几步,不敢置信地咬住袖子。
“少夫人……”她嘤嘤地轻声提醒。
景善若跟着龙公子走了几步,转首看看阿梅,询问:“有事?”
龙公子也应声回眸。
阿梅盯着他,摇头,对景善若道:“没、没什么……”
景善若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回身冲龙公子笑笑。
后者轻声道:“走吧,再到深处去逛逛,我也许久不曾以人的形象散步了。”
“嗯。”
对此情此景感到不适的,不仅阿梅一人。在不远处的屋脊后面,还有另一双眼睛关注着蓬莱洲众人。
越百川以小小的身形藏在瓦片与屋脊的缝隙里,不时踮起脚尖瞧上一瞧。当他看见景善若与龙公子牵着手漫步时,不由得面若死灰,靠着屋脊坐了下来。
一声鹤戾。
金翅鹤扑棱着翅膀,从屋顶另一侧升起,瞧见越百川在此,便落到瓦上,大步大步地朝他走来。
“嘘!”越百川做出噤声的动作。
金翅鹤做出惊吓的动作,用翅膀遮住脑袋,然后小心地露出一只眼睛,瞧瞧花苑中的景象。
它看清之后,回头再瞄一眼越百川,随后同情地用翅膀尖儿——把他扇了个筋斗。
“哇啊,你做什么!”越百川连忙稳住身形,抬起头小声冲金翅鹤叫起来。
鹤大爷不依不饶,继续上前,啪,又是一扇,这回越百川反应及时,立刻跳开,躲过了它的攻击。
一击失利,金翅鹤展翼,连续进攻,不给越百川一点喘息的空间。
越百川赶忙躲避,在屋顶上像老鼠般地蹿来蹿去。
追逐片刻,金翅鹤仗着身形“庞大”,终于把越百川逼到了檐角上。
越百川抬手道:“好了好了!我知你意思!”
金翅鹤狐疑地盯着他。
越百川悻悻然盘腿坐在檐角上,说:“我自有主张,不用你担忧,你且照预订行事。”
金翅鹤见他如此回复,便不再勉强,展翅飞离。
却说景善若在龙公子这边只住了一日,关游便找上门来了。
“看来景夫人想嫁入归墟什么的,是空穴来风出必有因呐……”他嘲讽地笑着,旋身坐下。
景善若道:“豆芽,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
“谣传不谣传,景夫人,你心知肚明,就不用再掩饰了。”关游说着,撇嘴道,“只是……蓬莱洲说什么中立,不过是暂欺仙家的手段吧?想教仙家莫要与蓬莱洲为敌,又向龙族示好,如今与临渊道君和公子昱皆是牵扯不清——难道说景夫人是想两全其美?”
“仙豆芽!胡说什么!”景善若呵斥。
关游笑道:“唉呀,说笑而已,景夫人莫要在意嘛!如此惊怒,倒像是被踩中了痛脚一般?再谈下去,只怕景夫人会大失风度,我看我还是换个话题好了。”
景善若摇摇头,说:“豆芽,你今日前来是有何事,先说吧。”
要是不赶紧办他的正事,她只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就把这个讨厌的小孩直接赶出去了。
“快人快语啊。”关游拍拍手以示表扬,随后道,“我也直说,道经我想要,听阿梅说你还抄誊过几次,对不对?”
景善若默然。
最初得到经书的时候,为消磨时光,确实有抄誊过,但抄本已经遗失或者烧掉,根本就没有了。
关游冲她伸手:“我想要,景夫人。抄本什么的,给我看看总可以吧?”
景善若道:“你为何紧盯着道经不放呢?临渊道君不是说过,这经文所载心法,与你先天素质不符……”
“你信他说的?”关游哈哈笑起来,“你以为道君不会胡说八道来骗人的么?尤其是不想拿出毕生著作来给一个没甚来往的小屁孩……哈哈哈!”
景善若皱眉。
关游又道:“景夫人,你拿着也不会用,不如给我抄本,我读过就不再来纠缠你,好不好?”
“豆芽,你在胡说什么?”
“不然,其实小草挺喜欢仙都的,我师父他也喜欢小草啊。”关游意有所指地说,“若是我从中牵线,小草表示愿意在仙都求学什么的……景夫人,你总不会要阻止吧?但是你舍得么?”
他居然拿小草来威胁她?
景善若不言不语,端坐着,就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关游继续道:“其实小草到这儿来,也是好事,就怕出点什么意外……啊,说起来,逗留在仙都的这段日子,小草小道小虎还有阿梅,貌似都平安无事来着?景夫人会不会觉着生活无趣?”
“仙豆芽!”景善若啪地拍案而起。
她严肃道:“若是说笑,也太过分了。你方才言谈,只让我觉着恶心!恐怕我必须与仙伯谈谈此事!”
“你去谈啊?”关游丝毫不怕她,吊儿郎当地笑说,“反正你最擅长的,还不就是同我师父告状?你以为我不知道?宫里有多少人是我的眼线,你才真正不知罢?”
景善若仔细打量着关游。
她发现仙豆芽已经变得相当地令人厌恶了。
关游笑道:“放心,景夫人,我不会将你与龙族公子昱的苟且之事传扬出去的,毕竟,我也还算是蓬莱洲出来的人,我不想脏了自己的颜面。”
他指着景善若道:“若有人说,蓬莱洲的景府主人勾三搭四,与龙族之人纠缠不清。那可不是我传出去的。只是景夫人,你要记得,蓬莱洲不是你的,我等生于蓬莱的,才真正地是仙岛的主人。你莫要将蓬莱洲傻乎乎地陪嫁过去,到头来发现人家不过就是图你个家产,那可就太难看——”
话音未落,他便被茶水浇了个通透。
景善若问:“烫不烫?”
“……不算很烫。”关游弹弹肩上的茶叶。
景善若道:“往后记得,与人说话时候留七分余地,更莫要将自以为是的见解作为谈资来卖弄,否则,领受的怕不仅是一杯滚茶而已!你言谈这样没遮拦,才真正是脏了你自个儿的颜面,更脏了景府的颜面。”
“呵,你嫌我多话,还是多事?”关游拨拨湿漉漉的头发,伸手道,“将道经交出来,或者抄本也行,给我了,我便安静,不再议论你之交游是否合宜。”
景善若抱着手,道:“你去找仙伯拿吧。”
“嗯?”
“你上回跟我索要道经,我便怕在你诸多手段下,只凭一己之力,守不住那卷经——故而,已将抄本交给你师父保管,由其把关,决定是否将经书交给你修习。”景善若淡然应道。
“你——”关游怒道,“你这与拒绝有何差别?”
“怎么,不敢与仙伯索要么?”景善若勾起嘴角,“豆芽,你欺负弱女子,倒是挺在行的啊。”
关游不与她罗嗦,直截了当地说:“把太息十二元经给我!既然抄本不在了,那便将正本拿来!”
景善若睨着眼瞧他,并不应声。
“景夫人,念在你养育之恩,我才对你多番忍让,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关游指着她,喝道。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砰地一声,被风掀开了。
门扇撞在框上,啪啪作响。大风灌入室内,吹得纱帘翻飞不已,壁上字画纷纷坠地。
“谁?”关游猛然转首,只见一道人影立于门槛之外,周身薄薄的黑雾弥漫,竟然看不清相貌。
景善若倒是立刻认出了那身形:“是公子!”
龙公子抬袖,一指点向关游,轻声道:“你,出来。”
虽然关游是小仙,仙都这儿又是他的主场,可他仍被龙公子自带的龙威给惊慑住了。他紧张地应道:“做、做什么?”
景善若见状,生怕他们就在仙都里打起来,好歹说,关游都是仙都的少主人,龙公子不能这么不给仙都面子啊。
她急忙道:“豆芽,公子有事找我,你先离开吧。”
“……走、走就走!”关游慌忙夺门而逃,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哼,无礼之徒。”龙公子收敛起了黑雾,转首瞧着景善若,“没事吧?”
“没有。”景善若低首,若有所思。